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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世纪神话-陈世旭-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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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时美景观难尽 
  半点红尘到不能 
  是不是吹嘘不晓得,于这气氛围倒是相宜的。 
  善能和尚是住在他的一个弟子家里。这弟子是他到凤栖山之后接纳的,原是乡小学的教 师,拜了善能做师傅后,一心回来做居土,带发跟善能法师修行。善能给他起了个法名,叫 “圆果”。 
  这圆果长得矮小委琐,丑陋无比。而善能和尚却实在说得上是器宇轩昂,仪表堂堂, 典型的北方大汉,浓眉大眼,下巴阔而多肉,肥腴的手指头不停地捻着举到胸口的佛珠串子 。这样的伟岸加上面色的红润发亮,使人怀疑他是不是真是吃素的。 
  “敢问几位施主来自何方?”善能的东北话其实是很好懂的,但是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圆 果,似乎让他翻译。 
  “几位是省里来的记者。”圆里随即说。其实李木子一开始就亮了记者证的,且把方 肃、小玉一起捎带上了,说过“我们是一个单位的。”善能当时并不是没有看见。 
  “记者?善哉!可咱这儿乃清净之地呀。” 
  善能的说话了一半,但是他的意思是明白的。所谓“三等公民是记者,白吃白拿胡乱 扯”。记者没个好东西也。 
  “法师你误会了。我们来,除了拜访,别无他意。” 
  “善哉!”善能侧耳听着,眼睛仍旧不看各位: 
  “出世原为究此心,非图名字挂丛林。话头参到无心处,不向他家外面寻。” 
  “我们几个虽然不打算出家,但也确实想究一究此心呢。”李木子的样子很认真。他 是能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 
  “猛虎容易伏,人心最难降;溪壑终能填,人心却难满。” 
  “那是自然,我们晓得修行是很难的,要不怎么会特地冒雨走了十几里山路来拜访大 师呢。” 
  “如此甚好。学人须向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方有些气息。” 
  一边的方肃不由得暗自冷笑。善能还穿着冬天的皂色棉海青,上面散发出一股发霉的 酸腐气味。善能的身后,中堂上悬挂着一块用红纸条写了“报恩堂”三个字糊上去的横匾, 下面是被报恩者的神位。大约是庙尚未恢复,一切尚不够正规的缘故,来上供的人并不多, 估计是本村和附近村子里的一些人,大量的格子还空着。位于所有这样姓名最中间的,是用 十几倍大的字从上到下直书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当今主席暨各级领导先亡父母历代宗亲之位 ”。这是凡前来烧香报恩者人人都要供奉的。神位两边是一幅楷体长联: 
  知本返本报本心心自照本来彻参面目 
  佛恩国恩亲恩世世普资恩有圆满菩提 
  庙还未起,报恩的神位倒是早已供起,且神位上的并非是什么“神”。善能的用心是 再明显不过了。虽然屈于世俗权力之下是中国宗教的传统,但善能的马屁到底拍得恶俗了些 。 
  善能大约觉得架子已经端得够了,气色渐渐平和,于是让座,让茶。 
  “善能”这法号原本是有些来历的。宋朝宣和年间有个叫善能的和尚遍游名山大刹, 历访高贤尊宿,仍积疑在胸,迄未消释。后来他拜谒当时名重江南的真如禅寺住持善悟禅师 ,相见投契,善能遂入室为弟子,随侍于善悟禅师身侧。一日善能择菜时,善悟惮师忽将猫 儿掷善能怀中。善能拟议,后被善悟禅师拦胸踏倒。善能于是大事洞明,豁然彻悟。善悟禅 师乃传善能正法眼藏,纳善能为法嗣。 
  八百多年后的善能显然是将八百多年前的善能作了楷模的,只是这故事讲得让人似懂 非懂。李木子听得专注,却疑疑惑惑,很有些为善能的高深折服的样子。他诚恳地向善能讨 教,希望他能说得明白些。 
  方肃突然插了一句:“佛家以多言为赘疣,你又何必多问。” 
  善能眼睛亮亮地盯了方肃一眼,颔首说:“善哉。” 
  李木子也就不好追问。忽而又说:“善能大师从东北大老远地跑来,经过了那么多繁 华的城市,不觉得这里太寂寞了吧?换了我,三天也呆不下去。” 
  善能微微一笑,说:“多静坐以收心,寡酒色以清心,去嗜欲以养心,诵古训以警心 ,悟至理以明心。清言有味。须知世间法相,皆属幻化,如空中花,如水中月,无有真实。 惟有一心念佛,为往生资粮。然世上人随情欲,贪图虚名,而不学道,枉受辛苦。佛说受欲 莫甚于色,色之为欲,其大无外。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有烧手之患。” 
  这番言教,直说得李木子瞠目结舌。方肃却注意到,说到“爱欲”,善能的眼睛便不 时瞟一下小玉,似是无意,却是有心。不知为什么,方肃对这位偈语连篇的大师始终有些抵 触。 
  不料善能和尚却对方肃有了好感。沉吟一会,善能正眼看着方肃(这之前他一直都只是 对着手上的念珠说话)说:“我看这位先生倒是颇有慧根。” 
  “哪里,师傅看错人了,我这个人,嘿,不瞒师傅说,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慧根?谈 也不要谈。” 
  “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 
  “我成了不佛的,我业障太深。” 
  “此乃慧也。”善能是盯牢方肃了。 
  方肃也很坚决:“谢谢师傅夸奖,可惜我无心皈佛。” 
  “善哉!法即一种,见有迟疾。” 
  “我是一辈子也觉悟不了的。” 
  “未必。”善能不知哪来的信心,竟挽留几位跟他一起上斋座(午饭)。 
  “多谢多谢,”方肃断然回绝,“老实说,我们吃不惯斋饭。” 
  “阿弥陀佛。”善能做了个无奈的表示,“承蒙造访,愿后会有期。” 
  李木子很虔敬地倒退着应付善能,方肃则随便摆了摆手,径自走了。 
  李木子追上来,埋怨方肃不近人情,辜负善能的好意。 
  方肃说:“我看这和尚只会卖弄,没有什么斤两。” 
  午饭是乡政府招待的。听说来了省城的记者,乡政府好一阵手忙脚乱。显见得这里是 少有外人光顾的地方。加上省城大报记者是刀笔吏,见官大三级,说好说歹都往往能见效果 。方肃有一次跟文学界几个自命不凡的人物下来,连水都讨不到一口。李木子后来嘲笑说, 你犯了路线错误,跟错了人,吃苦活该。他不知为什么很在乎方肃能把他当回事,但方肃始 终不以为然。方肃说,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几个人有什么屁本事。李木子说,有权就有一切, 本事顶个屁用!
   
  依然又是大块肉,大碗酒,又是凤仙现花,云光寺开光。乡干部们对善能竟是敬仰的 ,听他们的口气,善能似乎是这块地方的救世主。 
  善能原是凭了普济寺方丈寂照大师的一纸文书为当地所接受的(寂照大师是一省宗教界 头面人物。善能和尚从东北来普济寺挂单,寂照大师觉得其颇有雄心和魄力,便命他往云光 寺做恢复禅林的工作)。善能来后不久,县、乡果然连续收到几宗从海外汇来修复云光寺的 捐款,数目还相当可观。显见善能并非是个花嘴和尚。善能在这里收的头一个弟子,即圆果 ,先前是因为奸污女学生从乡小学开除回去的,自从跟了善能做居士,竟是真心皈依了佛门 ,再无劣迹。 
  “那样一个东西,还能奸污女学生?”方肃来了兴致。 
  “怎么不能?”乡干部们抢着说,“一回就弄了两个呢。”一个乡干部忽然记起什么, 跑去办公室,翻出一张纸头来,“你们看看,这是他的检讨书。” 
  那是两张学生练习簿上撕下的纸头,显然已经被很多人不止一次阅览过,已经皱皱巴 巴,字迹也弄得很模糊了。事情的过程还是隐约可以看清的:一天下午,趁(原文是乘法的 “乘”)学生都放了学,几个住校的老师也恰巧回家了,他就把两个女学生留在自己的办公 室兼宿舍里,明明白白地对她们说:“我要戏你们。”一个不肯,一个不作声。他就让那个 不肯的到门外去等。这一个完事了,就让她们做伴走了。走到路上,先前不肯的那个听说成 了事的那个得到老师的两毛钱,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又返(原文写的是“还”)了回来,对老 师说,我也要你戏了。他就很高兴,说,我早要戏你的。但脱衣服之前,她却提了要求,说 我好看些,我要五毛钱。他就咬牙给了她五毛。但是这回事情还没有做完,跟他同一间宿舍 的那个老师却从回家路上又回来拿件什么先前忘记的东西。他也就原形毕露(原文为“路”) 了。 
  方肃读过,称赞说:“好一篇妙文,层次分明,条理清楚,语言又朴素,加上几个错 别字,更有了拙趣,真是浑然天成。看不出这圆果,还真是奇人异相。” 
  “奇什么奇,真善美一样也挨不上。”李木子不以为然。 
  方肃有个很为朋友们欣赏的理论,说是同老婆行房是善;同情人幽会是美;同妓女上 床是真。 
  “我说的那是党规。一样挨不上才是奇迹。” 
  “奇迹个屁,偷鸡摸狗而已。” 
  方肃一下子文思泉涌: 
  “你这又是狭隘了。皇帝叫游龙戏凤,雅士叫寻花问柳,圆果这类叫偷鸡摸狗。事情 原是一样的,说法不同罢了。” 
  李木子笑起来,说:“我真是服了你了。” 
  乡干部们也一齐叫好,说是长了见识,纷纷地来敬方肃的酒。一边的小玉两只眼睛含 着醉意亮亮地看着方肃。方肃跟她碰杯的时候,她也不回避。
三 
   
  方肃以酒色之徒自命并不是自嘲。在大学里,他首先是因为豪饮成了一帮庸才的领袖 。他不顾一切地争夺夏天天,也就是因为她的漂亮。 
  方肃读的是历史系。选择这个专业是他父亲的意志。做考古学家的父亲一心希望儿子 继承他的衣钵,但方肃却不是个肯用功的人。他读历史只是助长了清谈的资料;他对古董的 兴趣,只是因为它有利于装点。他有父亲那种很挑剔的眼光,却没有父亲那份潜心做学问的 耐性。酒中日月,红袖添香,自古是名士风流。他得了这风流,却来不及做成名士。号称“ 名士”,不过是大学那一帮浑小子起哄的结果。 
  他颇自得,父亲则颇失望,说他是“三斤鸭子两斤嘴”、“一把稀泥糊不上墙”、“ 不成器的东西”。他听了如耳边风,该怎么活还怎么活。父亲除了叹气,莫奈他何。 
  他的专业成绩平平,但是在一些很刁钻的问题上,却常使一些教授下不了台,毕竟有 他父亲的渊源在。这也是使他在学校里出名的一原因。学生们很痛快,一些教授却不免切齿 。这切齿,更提高了他的知名度。 
  夏天天当时正和本校艺术系的一个男生打得火热,他们跟同一位老师学拉小提琴,就 有了琴瑟和鸣的意思。节日会演,两个人同台演奏,惊绝全校。女的成熟撩人得就像她的名 字。男的颀长白皙,长着一张希腊型的脸,一头略略卷曲的长发披了一绺下来,半遮住神色 忧郁的眼睛,天生的一个艺术家。有他在夏天天身边,另人除了妒嫉得发狂,再难有非分之 想。 
  方肃却不信邪。他轻松地笑一笑说,只要他愿意,得到夏天天只是举手之劳。连他最 忠实的崇拜者都不相信。他的形象,同那位白马王子实在相差太远了。方肃于是下了赌注。 
  有一个中午,夏天天在男生宿舍的楼道上被值勤截住了,是一位退了休的校工,女性。 她盘问夏天天: 
  “你是哪里的?” 
  “艺术系的。” 
  “为什么中午到历史系来了?” 
  “找人。” 
  “找谁?” 
  “方肃。” 
  “他在几楼几号房间?” 
  “七楼一号。” 
  “找他干什么?” 
  “借书。” 
  “借书?这是什么?” 
  退休女校工指的是夏天天皱巴巴的裙子后摆上的一片湿渍。 
  夏天天的脸一下煞白,接着就俺住脸哭了。不只是因为害怕,主要是害羞。刚才在楼上 ,因为担心同房的人回来,一切都进行得极匆忙。 
  因为事情发生在方肃宿舍里,方肃对校方说夏天天的确是来借书,一本研究唐代宫廷舞 的书,发生那样的事,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是强迫性的。 
  当时的大学对风化还没有说不抓,夏天天被免于处分,方肃则被推迟一年毕业。 
  这件事就发生在毕业的前夕。分别之前,方肃的狐朋狗党们为方肃和夏天天举行了一个 特别晚会。大家在他们周围拉成一圈,狂舞乱喊,向他们致以最高的敬意和祝福: 
  “让开路,诸位——让开路,劳驾劳驾!—让开一条路吧!我可以答应你们,把白兰太太 放在一个地方,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从现在到午后一点钟,好好地参观一下她的奇装异服 。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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