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金钢(刘流)-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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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头一拐弯儿看不见了。这时候,两头炮楼子上的机关枪,“哇……”就响成了一片,子弹象飞沙一般地打来。肖骋喊了声:“走!”只听“唰——”的一阵响动,这二十二名飞腿的勇士再也看不见了。啊!好一场飞行致胜的闪击战!这才叫:
枪准不管车马快!飞腿哪怕炮楼多!全盘战斗,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满载胜利而去。
有人要问:经过这样一阵剧烈的闪击,高铁杆儿的马怎么没有被打死呢?
这不是别的原因,只因为日本顾问跟他是并马而行,他的洋马又高又大,把高铁杆儿的人马给挡住了。他的铁青马是那样的飞快,枪声一响,它往下一杀腰就跑出去了挺远。那么,刚才那一马枪打中他了没有?打倒是打中了,只是没有打死,一枪正打在他左肩的锨子骨上,连膀子带胳膊都不能再动,所以他才往前一栽,趴在鞍子上头逃走了。这匹马算是又一次地救了他这一条狗命。
也许还有人怀疑:两头的炮楼子上一齐打起枪来,肖骋的队伍一个受伤的也没有,怎么他们就这样幸运呢?
这倒不是他们幸运,因为南头的日本兵炮楼有金月波带着她的区小队在封锁,武男义雄已经把他缴获的歪把子机枪修好,不能连发倒能够单射,差不多也顶十支步枪。北头的伪军炮楼有齐英带着他的民兵在阻击,他们早已隐蔽在炮楼不远的地方,用所有的枪支,瞄准敌人的机关枪射击孔,打得枪眼里边砖砂飞溅,机枪射手无法瞄准,只是低着头乱打一气。所以这些子弹光是在头顶上飞叫,一个人也没有打着。
等他能够瞄准的时候,飞腿的神八路早已无影无踪。噢!原来如此。这就是布置得周密,配合得巧妙。要不然,田耕就亲自计划、布置,亲自指挥吗?
那么,这战斗结束,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呢?肖骋因为是专门来执行特定的任务,如今任务完成,自然是回报归队,以后的行动如何,先不必说。
单说齐英:带着他的民兵,离开战斗地界,在青纱帐里隐蔽行进。他往东走了不远,来到一块瓜园。这片瓜园还真不小,足有三亩多,种的是香瓜、甜瓜、打瓜、菜瓜,离老远就闻着喷香。这块瓜地是南北窄东西长,南北东邻都是高粱地,西头顶着一条南北大车道。瓜地的中间搭了一个高大的卧铺。铺架子有七八尺高,铺顶上是双层苇席搭成,正顶如同两出水儿的屋脊,顶沿儿好象燕儿飞的轿车棚子,支起来可以遮太阳,放下去能够避风雨。在这炎热的天气里,要是吃两个甜瓜、打瓜,爬到铺上一躺,真是有暑不热,无风自凉。嘿!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诸位!这块瓜园可并不系外,就是刁万成家的。原来他们在夜间已经订规好,到这儿来会见。刁万成的哥哥刁万兴,就在瓜铺上睡觉。刁万成的母亲,今儿天刚亮,就领着一个小孙子儿一个小孙女儿,假装着给儿子送饭来,就对刁万兴说了个秘密话儿,然后她领着孙子孙女就回到西地头的大道旁,做着挖菜割草的勾当,替里边站岗放哨。刁万兴这时候,已经摘了一大堆瓜,弄到卧铺底下来预备着。
一看齐英他们来到瓜地,刁万兴急忙迎上前来,拉着齐英的手来到了铺下。民兵们也都一齐跟来。见面之后,真是说不尽的亲热,道不完的高兴。一边说着,刁万兴就爬上了卧铺,替他们了望观察。民兵们就在下边吃瓜,谁也不客气,每人拿过一个,打开就吃,真是象狼吞虎咽,一个说话的也没有。等吃过两个之后,打下噪儿来了,这才又开始说话。再接着吃瓜也就挑挑拣拣,吃打瓜要挑沙瓤儿的,要挑三结义的,要挑小根瓜儿,要吃熟娄了的,要喝蜜罐儿。吃甜瓜都抢着挑羊角儿蜜,一窝儿猴儿。可也真有的为了顶点儿饭吃,抱起个大花绵,大口地往肚里吞。哈!他们可真是吃了个不亦乐乎!一个一个都把肚子吃得鼓了老高,实在咽不下去了,这才算完。刁万兴又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小香瓜儿,堵到鼻子上闻香味儿。民兵们闹了一顿瓜饱儿,都高高兴兴地隐蔽休息了。
齐英和民兵们吃完了瓜之后,他爬到铺上,想和刁万兴谈个话儿。不想他一上来,刁万兴就急忙爬了下去,他要到瓜地四周蹓踧蹓踧,巡风看影儿,齐英就在铺上仰着脸儿一躺,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他感觉到了战后的疲劳,也感觉到了饭后的食困,可是他也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舒服。哎哟!好痛快!忽然一阵儿东风吹来,活象一池温凉的清水,洗浴了他的身心,他的疲劳、困倦都被赶跑了。一个叼着食儿的鹊雀,不声不响地飞过,又给齐英增添了几分高兴。他似乎觉得,有生以来,这一阵儿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刻。心里话:
是谁说八路军的生活困苦?他喃喃地说出来了:“日本侵略者!
尽管你碉堡林立,兽军穿梭,你也没有办法不让我们自由行动!自由歌唱!”说着说着他又轻轻地唱起来了:“晴朗的天空,高挂着太阳,晋察冀的军民在高声歌唱。歌唱民族的儿女,保卫着边地。唱古今的烈士,牺牲在疆场。唱古有岳飞保国誓死不屈,唱今有五壮士战斗在狼牙山上。为民族求生存,苦战在疆场,不屈服不怕死,钢铁一样!让我们坚决地战斗啊,誓死不投降!
……”
齐英轻轻地唱了一会儿,他又站立起来,想看一看平原的景色。只见这无边无际的大平原上,满眼都象油绿的海水,好一个雄伟天赋的米粮川啊!不由得他在兜儿里,掏出了自己用黄麻纸钉成的小本儿,又摘下自来水笔。他的歌情转成了诗兴,他要作诗。嫌立着不得劲儿,他又坐下来,把小本掀开,在大腿上一放,提笔写道:“我,我要歌唱,我要飞翔,我——”刚写了这几句,不知怎的,他觉着总是我我的这不大好,似乎是发觉了自己小资产阶级的思想感情又在发作。不行,得把这些我字勾掉。但是勾了这些我字去又都不成话了。
哎,“嚓!嚓!”他把所有的字都勾掉了。他又闪动着眼睛想了想:嗨,用我字又有何妨?把词意变变不就可以了吗?于是他又从头写道:“我,就是活的绿洲,我是宝藏的原野,她的名字叫五谷之乡。我头顶北岳,足登渤海,滹沱河给我输血,万里长城作我屏障,红色的锦霞为我披挂,秀丽的青纱织我衣裳。看!谁有我身体雄伟?谁有我胸怀坦荡?谁有我辽阔宽广?谁有我坚韧刚强?啊!我多么骄傲!我多么豪爽!
不怕千饥万渴,我饱餐自由民主的雨露;哪管雪地冰天,我沐浴着共产党的温暖阳光。让那些法西斯野兽嗥叫吧!我有八百万英雄的人民,挥动着钢铁的臂膀,慷慨的高唱,要砸烂侵略者的魔掌!黎明前的黑暗,啊!你能有几时的笼罩?看这愤怒的火焰,光芒万丈!要把你层层冲破,迎接新中国的曙光!”不大的一会儿就写完了。他又从头至尾翻来复去地审阅,自己觉得这首诗还挺有气魄,可是又不大满意,似乎感到这些词句还有些空洞,不够深刻有力,他还想改一改。
正在这时候,刁万成挑着一副瓜筐,领着刁世贵连他的两个士兵,还有解文华一匹都来了。见面之后,互相间说了几句闲话,又谈了谈两方面的情况,知道小凤儿已经埋葬,村里没有发生新的问题。
不过,刁世贵还是带着满脸的杀气,看得出来,他的怒火未消。解文华仍是一副悲伤的呆脸,不愿说话。就连那两个伪军,也露出同情的伤感和不平的愤怒。当刁万成把甜瓜塞到他们每个人的手里之后,这才多少改变了一下这沉痛的气氛。刁万成又把他挑来的瓜筐搬动了搬动,说了声:“来,大家赶快吃饭吧!”原来他这筐里头,用破麻袋盖着三十斤面的大饼哩。民兵们刚才吃的瓜,差不多已经消化下去了,一见到了大饼,每人卷起一张来就吃。不光大饼,还有十多个大咸萝卜,一个人又拿过一个来就着大饼啃。光有干的没有稀的怎么办呢?谁干渴了就再吃瓜,这样也都能够吃得满饱。吃饱了,把剩下的饼也都每人一份儿分开,用手巾一包,绑在腰里,预备晚上再吃。这一天的饭食,算是又没了问题。
那位说:刁万成是个什么家当?他管得起这些人的吃饭?
民兵们吃了他的东西给钱吗?
诸位:吃的这些饭食,并不是刁万成自个家的。这是村里公摊。八路军不管吃了多少东西,村里都有账。在一般的村子里,这是抗日政权财粮干部的责任。在有炮楼的村里,由伪办公人员管理着账目。他们的账目都是两份儿:一份儿是公开的,那是支应敌人的;另一份儿是秘密的,这是供给八路军的。那么,供给了以后怎么结算呢?到缴公粮的时候一笔算清。敌人据点儿里的老百姓也向抗日政府缴纳公粮吗?
嘿!不但要缴,缴得还是挺及时,用不着强迫,都能自动。为什么这些农民们都这样慷慨大方呢?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他们希望着快点把敌人赶跑。这样说,也许还不够明白;农民怎么会有如此远大的眼光,相信共产党八路军有这样伟大的力量,能够赶走日本强盗呢?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这样:共产党的政策高,八路军的战法妙;共产党好比北斗星,跟着她走,夜路也明。共产党、八路军如果不是在群众中有这样高的威信,那也就不能再坚持抗日了。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抗日战争中,农民们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立下了多么大的功劳!这些问题,因为太多太繁,不必多说。
民兵们都歇足了吃饱了,也就应该开始行动了。这是过午的天气,人们正在歇晌的时候,太阳暴热,路静人稀,为了便于隐蔽行动,齐英带着他的民兵基干队、解文华、刁世贵和他的两个士兵,一同向着大沙洼里走去。正是敌人在这一带刚刚“清剿扫荡”
以后,所以路上没有敌情。他们一路走着,总是在商量怎样共同行动,对付敌人。
天到了半后晌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小李庄村北大沙洼的边沿,只见从禾子地里出来一个拿枪的小伙子迎上前来。这是金月波的战士。原来是田耕带着金月波的小队,按照规定的时间地点在这儿会合,要开始下一步的行动。这个战士见他们来了,就领着他们来到一棵大柳树底下,和田耕、金月波见了面。田耕把他和金月波研究的计划对他们说了说,齐英又参加了一些意见,连刁世贵和解文华也说了说他们将要怎样行动。最后,田耕决定:派齐英跟着刁世贵、解文华一同进小李庄,帮助刁世贵作争取伪军的工作,好把地洞里的人们赶快救出来。要说齐英这时候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壮了!他也是觉着有了依靠有了底,在他看来,田耕的分析判断、深谋远虑是有绝对把握的。所以满怀信心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又隐蔽休息了一会儿,齐英和一个民兵换了衣服,把盒子炮掖在腰里,把队伍暂时交给了田耕,他跟着刁世贵他们几个人一同奔向小李庄村。
齐英走后,田耕又派金月波带着她的小队也向小李庄出发!武男义雄还是扛着他的歪把子机枪,跟随在金月波的身后。他们静悄悄地向着目的地开走。田耕又派齐英小队的战士们,分头去通知大沙洼周围的各村村长、支书,急速到这儿来开联席会议。这儿就剩了田耕和白山,还有几个小队战士,在此休息等候,这且不提。
单说齐英:他跟着刁世贵几个人,在天黑下来的时候来到了小李庄村外,一看:那样多的枣树如今一棵也没有了,在这光秃秃的白地上,炮楼子显得特别扎眼。南风吹来,村里烧塌架的房子还喷出火后的糊烟气味,大杨树底下还发散着大屠杀后的余腥。这一切都不能不勾起齐英的回忆。地洞里的同志们究竟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他一边想着走到了公路的边沿。因为有月光照着,齐英看见公路快要修成,民伕们还没有收工。他们有一下没一下地干着,看样子象是连把铁锨也拿不起来。但是他们那愤怒的眼睛,都狠狠地盯着走动的伪军们。在这儿的伪军正是刁世贵的士兵。
齐英光怕碰上认识他的人,所以他低下头跟在解文华的后边。可巧,这一段公路,正是由小李庄村的民伕们来修。民伕们还能不认识他?虽然是很快地通过,但是有的人已经看出是他来了,于是就以惊奇的眼神儿瞄着他。暗想:齐区长莫非被刁世贵抓住了吗?不象那么回事啊!难道说,刁世贵跟他有私人关系吗?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可不能乱说,这也许是秘密!一面猜想,眼瞅着齐英跟着刁世贵他们进了胡同。
刁世贵一来到孙定邦家的院内,伪军士兵们就都围拢上来。齐英一看见这些伪军士兵们,就很客气地道了几句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