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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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刚开始。这个混蛋想教会我们玩法。《桑巴派对》就复杂了一些,第三个显然会更复杂。他甚至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于勒跟不上美国人的思维。“他告诉过我们?你指的是什么?”
“圈子,尼古拉斯。圈子一圈一圈转。追尾巴的狗。他故意这样做的。”
“故意做什么?”
“他给我们一个可能引起歧义的线索。他让我们跟自己绕着圈子。他知道我们会根据调音师的英文名字,根据‘非核能’迪斯科连锁店猜到罗比·斯特里克。等我们动用全部警力保护那个他其实并没有兴趣的杂种时,我们反而给了他足够的自由攻击另一个目标……”
于勒帮他说完。
“格里格·耶兹明,俄罗斯芭蕾舞家,由于1986年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中遭到辐射,正在逐渐变瞎。‘舞曲’并不是指迪斯科,它指的是芭蕾。《核太阳》则是切尔诺贝利的放射核心。”
“对。我们就像傻瓜一样。我们不应该把它想得那么简单。现在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具尸体。”弗兰克懊恼地用拳头捶了捶汽车。“真见鬼!”
于勒完全理解弗兰克的心情。他自己也沮丧透了,恨不能一拳捶在墙上。或者捶到那杂种脸上,死命地把他打成和受害者的脸一样血肉模糊。他和弗兰克都是有经验的警察,两个人都不是傻瓜。现在,他们觉得对手越来越控制了他们,简直像玩弄棋子一样轻易地摆布他们。
不幸的是,没有哪个警察能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救下多少人命,就像没有哪个医生会这样自慰一样。他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失败。媒体、上司还是社会的欢呼或责怪,这些都与之无关。这只是他们个人的事情,是一个人每天早晨照镜子时都会再次想起,不断自怨自艾的内容。
汽车停在格蕾丝王妃大街上一幢优雅的大楼前,它距离东方公园不远。场景还像过去几次那样,他们最近已经见得太多了,原本以为今晚不会看到它。法医和警方医生的车已经停在大楼前。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门前守卫,几个记者已经赶来。其他记者估计很快也将蜂拥而至。于勒和弗兰克走出汽车,朝等着他们的摩莱利走去。后者像其他人一样一脸沮丧。
“摩莱利,情况怎样?”他们边进大楼,于勒边问摩莱利。
“老样子。剥了皮,用血写着‘我杀……’的字样。和前几次大差不差。”摩莱利朝电梯挥了挥手。
“大差不差是什么意思?”
“这次不是匕首刺死的。他用枪先把他打死,然后……”
“枪击?”弗兰克打断了他。“夜晚枪击声震耳欲聋。肯定会有人听到。”
“没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声音。”
豪华安静的电梯无声无息地到达,门轻轻滑开。他们走了进去。
“顶楼。”摩莱利告诉正打算按按钮的于勒。
第七个狂欢节(7)
“尸体是谁发现的?”
“耶兹明的秘书,秘书和知己。可能也是他的情人。他和受害者的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后者都是来自伦敦的芭蕾舞演员。我想耶兹明没有预料到这事,所以坚持要他们走,把他一个人留下。”
他们到了,电梯无声地滑开了。通往格里格·耶兹明公寓的门大开着,灯全部打开,像所有犯罪现场一样照得灯火通明。法医正在忙着检查,于勒的人则仔细搜查着房间。
“在那里。”
摩莱利带路,他们一起穿过豪华迷人的公寓,走到可能是卧室的门口,医生正走出来。于勒宽慰地发现他不是拉萨尔而是库丁。上司们派一流高手来,说明他们对这事忧心忡忡。他们那里的电话想必都被打爆了。
“早上好,于勒总监。”
“你说得对,医生。早上好。”于勒这才意识到时间。“虽然我觉得这可能还不是早上,至少对我来说还不是。你有什么收获吗?”
“没什么重要的。我的意思是就调查而言。杀人的手法完全不同。要是您想看看的话……”
他们跟在弗兰克后面,后者已经进了房间。他们再一次被可怕的场面震惊。他们已经在别的场合,以不同的方式见过它,但是像这样的场景还是令人难以习惯。
格里格·耶兹明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像通常死者被摆的姿势一样。要不是因为他被剥皮的可怕头部,他可能看起来就像一具安放在床上,准备安排葬礼的尸体。墙上还是那句用愤怒和鲜血书写的嘲讽信息:
我杀……
他们沉默地站在死者前面。又一场谋杀,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何解释,除了这个犯罪者那不正常的头脑以外。他们的愤怒像尖锐的刀刃,和谋杀者的匕首一样锋利地在他们的心头抽割。摩莱利警长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们从可怕的邪恶催眠中惊醒。
“有点不同之处……”
“你指什么?”
“嗯,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这次不像其他谋杀那样疯狂。这里并没有四处泼溅血迹,没有凶残的杀戮。甚至尸体的位置也很正常。仿佛……仿佛对死者心存敬意似的。我觉得这有点奇怪。”
“你是说那畜生也会感到怜悯吗?”
“我不知道。我可能说的是傻话,不过我一进来就是这么感觉的。”
“你说得对。”弗兰克把一只手搁在摩莱利的肩膀上。“这个场面的确与其他的不同。我觉得你说的不是傻话。就算是傻话,比起我们今晚说的和干的傻事,那也不算什么了。”
他们看着格里格·耶兹明这位不朽舞者的尸体,全世界的评论家都称他为白天鹅。哪怕在这个遭可怕毁容的死亡时刻,他还是表现出不可思议的优雅,仿佛他的舞艺如此高超,以至于死亡也无法夺去他的力量。
库丁离开房间,另外三个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怎么样?”于勒不抱希望地问道。
医学检查者耸了耸肩。
“没什么收获。除了剥皮以外。我觉得这是用相当锋利的器具做的,很有可能是解剖刀,不过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只有到条件更适宜的地方才能仔细检查他脸上的伤口。不过,一看到它,我就觉得这想必是以相当纯熟的技艺做到的。”
“我们的朋友已经接受了不少锻炼机会了。”
“死亡由火器导致,在近距离发射。再次,我只能猜测过程,不过估计八九不离十。可能是9mm口径这样的枪支。直接射中心脏,几乎是立即死亡。根据尸体的体温,我觉得死亡两个小时以前发生。”
“就在我们浪费时间在那个该死的斯特里克身上时。”弗兰克平静地说。
于勒看了看他,觉得他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我在这里的工作做完了。”库丁说,“你们可以把尸体搬走,我已经用不到它了。我会尽快告诉你们验尸结果。”
于勒对此毫无疑问。他们想必给库丁施加了不少压力。比起库丁,他自己马上将遭到的苛责只会多不会少。
第七个狂欢节(8)
“很好,医生,谢谢你。再见。”
医生看了看警察总监,想看看他是否有嘲讽的意思。不过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被击败的人麻木的眼神。
“你也一样,警察总监。祝你走运。”他们都知道他多么需要运气。
医生离开了。于勒点了点头,召唤另外两个人带着尸体袋进屋。
“我们和他的秘书谈谈吧,摩莱利。”
“我趁这个机会四处看看。”弗兰克沉思地说。
于勒跟着摩莱利走到位于卧室右侧的大厅尽头。公寓的生活区和卧室划分得非常清晰。他们穿过的房间墙上装饰着公寓那不幸主人的照片。格里格·耶兹明的秘书正坐在厨房里,身边守着一名警察。
他的眼睛红彤彤的,显然刚哭过。他几乎还是个男孩,皮肤白皙,头发沙土色,气质柔美。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盒纸巾和一瓶琥珀色液体。
他一看到他们就站了起来。
“我是尼古拉斯·于勒,警察总监。请坐,你是……”
“鲍里斯·德沃切克,我是格里格的秘书。我……”
他说的是带有浓重斯拉夫口音的法语。他坐下来,眼睛里突然又涌出泪水。他垂着头抓过一张纸巾。
“很抱歉,可是发生的这一切太可怕了……”
“你不必道歉,”于勒宽慰他。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德沃切克先生,请尽量平静下来。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不是我干的,警察总监。”德沃切克突然抬起沾满泪水的脸。“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出门。大家都看到我了。我和格里格关系非常密切,我绝不可能……不可能……做像那样的事情。”
于勒觉得男孩可怜得很。摩莱利说得对。他们几乎是情人。不过他对此没什么看法。不管以什么形式表现,爱情就是爱情。他知道有不少同性恋情人之间的爱情远比普通的异性情人要来得真挚长久。
“鲍里斯,别担心。”他微笑着安慰他,“没有人指责你什么。我只不过想问你几个问题,好弄清今晚的情况。就是这些。”
鲍里斯·德沃切克意识到自己没有遭到什么指控,不由平静了一些。
“有些朋友昨天下午从伦敦来。舞蹈设计师罗杰·达宁本来也该来的,但是最后一分钟他改变主意不来了。格里格本来要跳成年比利·埃略特电影《跳出我天地》男主人公,为一痴迷舞蹈之小男孩。的角色,但是他的视力越来越糟,非常突然……”于勒记得夏天和谢琳娜看过这部电影。“我到尼斯机场去接他们。我们回到这里,在家里吃了晚饭。然后,我们建议出去遛遛,但是格里格不想去。他眼睛恶化以后,性情就有点琢磨不定……”
他看了看警察总监,后者点点头,表明他知道格里格·耶兹明的事情。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件中遭到辐射后,他的视神经出现不可逆的恶化,最终将导致失明。他显然不再能够无须帮助地在舞台上自由移动,所以舞台生涯突然中断。
“我们出门了,留下他一个人。要是我留下,他可能就不会死了。”
“别责怪你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你是无能为力的。”于勒没有说出要是他留下来,可能就会有两具尸体了。“最近几天,你注意到任何异样的事情了吗?你有没有在大街上经常遇到什么人?接到过什么奇怪的电话?任何不正常的事情?任何事?”
德沃切克沉浸在绝望的心情中,没有注意到于勒声音里的绝望。
“没有,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一直把全副精力用来照料格里格。照料盲人是非常累人的。”
“有仆人吗?”
“没有住在这里的仆人。清洁女工每天来,不过中午就走了。”
于勒看了看摩莱利。
“记下她的名字。尽管我觉得这可能不会有什么用。德沃切克先生……”警察总监转向男孩,把声音放柔和了些,“我们会请你来总部,在一份声明上签字,并且在需要时给我们提供帮助。我希望你不要离开这个城市……”
第七个狂欢节(9)
“当然,警察总监。我会做任何事情,只要这能让杀害格里格的凶手遭到惩罚。”
从他说话的表情来看,于勒相信鲍里斯·德沃切克当时要是在家的话,他一定会不惜生命来挽救格里格·耶兹明。而且他可能会因此送命。他站起身,让摩莱利继续和德沃切克的谈话,自己走回了起居室,法医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警察走向他。
“警察总监……”
“怎么了?”
“我们已经问过了楼下的邻居,他们没有人听到任何声音。”
“但是明明开过一枪。”
“住在楼下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晚上吃了安眠药,据说连汽车大赛放的礼炮声都听不到,所以肯定注意不到什么枪声。他们对面住的是一个单身老太太,她现在出门了,一个从巴黎来的孙子住在她的公寓里。大约22岁。他整晚上在迪斯科舞厅。我们去敲门时他才回来。他显然什么也没有看到或者听到。”
“这套公寓对面那家呢?”
“没人住。我们叫醒看门人,拿到钥匙。杀手可能就是从那里进来的,他翻过和这套公寓相连的阳台。不过,找不到任何破坏痕迹。我们怕破坏现场,所以没有进去。法警在这里做完检查后,很快会赶过去。”
“好。”于勒回答。
弗兰克巡查完毕,也回来了。于勒意识到他希望一个人静一静,思考一下。他可能觉得他们不会在公寓里发现任何杀手的痕迹。相反,他只是在本能地推断,让思绪超越犯罪场面的限制,超过那些通常的感觉分析。摩莱利正好从厨房出来。
“我觉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