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灯 [作者]鲜明-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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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年,即大唐贞观二十三年,索索的母亲突一日跌坐于赞普后宫的御花园内,受惊后身体抱恙,索索千方百计遍请名医,也未能阻止母亲离去的脚步。索索尚未将亡母安葬,从遥远的唐都城长安传来噩耗――唐太宗皇帝李世民驾崩,离世之期正是索索母亲咽气之时。
索索大恸之余不免为母亲抱屈――难道这一世就算是死也逃不脱那个激烈索求的男人吗?
可是,索索在整理母亲遗物时,看到了一张压在梳妆盒底部的诗笺,笺上用索索所熟悉的母亲的娟秀笔迹,记录着一首小诗,诗文写着:
“浮华梦里浮华尽,恨似肠断实为情。与君别忘天涯路,不至黄泉莫相逢。”
读着诗句,索索黯然落泪。
恨似肠断实为情,不至黄泉莫相逢!她的,一生情苦的母亲呵!那么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自己的心事,没有人知道,在她面对感情躲闪回避的无奈中,有着怎样不能释怀的深情。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为世俗所不容。她是世家名门的闺秀呵,一路成长都是三从四德的教条,怎能够坦言自己爱上一个不被允许的男人,于是躲避于是逃离。身为爱人兄长的妻子,她以为这样就是一生了,只要在心里记得,记得那些温暖如春的深情就好!可是,她的爱人生在英雄倍出的乱世,是众人皆推的明主,为此,她的感情注定不会就此平凡了断。
终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到爱人身后,而她却紧紧地锁上了心门。她爱他啊,甚至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是,她不能原谅自己使那么英明神武的爱人成了弑兄夺位的罪人。为这份爱,她宁愿下地狱永世受苦的那个,只是她一人而已。所以放弃,所以远离。
可是,到了最后呵,在远离大唐远离长安远离爱人多年以后,她的心里,依然希望,与爱人有再续前缘的一天。
今生已是如此,不能再相聚不能再携手,用我们的分离来祭奠已无辜牺牲的人,从此别离,从此遗忘,忘记天涯相约的诺言,不至黄泉聚首的一刻,我们永不再见。可是,一定要记得呵,一定要记得,在黄泉相聚,携手来世。
隔着千里万里之遥,终于是,死在了同一时刻。生不可同欢又如何?死不能同穴又能怎样?我们终于可以在黄泉聚首,不再有红尘牵绊,不再有俗世纷扰,撒手凡尘的一刻,便已是永恒。
这一生,终于可以自由地,在一起。
索索终于明白,母亲的笑颜早已在多年前留在了唐纷争迭起的大明宫内。
那么,索索开怀的笑颜又是给了谁呢?难道是留在了前世?索索黯然。
接连的母逝父丧,让索索深深地沉浸于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她以为,最凄凉也不过如此了。却不料,最大的伤痛接蹱而来。
她的,上天赐予的奇迹――松赞干布,就那么突然地,离开了她。
此时,索索才深刻地领会到,母亲与父皇同死的幸福。
生离与死别相比,生离至少还有再见的希望,而死别,留下的那一个,除了彻骨的思念、绝望、疼痛以及悲伤外,还能拥有什么?余生里,只有不断地回忆,越回忆越悲痛,越悲痛,则唯一更加不断地回忆……如此反复,直至生命的终结。
索索一直记得,父皇最后一次让使臣送来的信函。那封信里,写满了父皇对索索母女的思念和愧疚,信尾还引用了诗经里的几句话:
“死生契阔,与子相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当日索索不理解母亲眼中的幸福,及至松赞干布离世,跪于他的灵前,索索看着灵案上点燃的白烛,不由的想起那几句诗,想起母亲,才真正理解了母亲的幸福。
尘世中,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得是怎样的福泽啊!索索的眼泪缓缓滑落。
无论日后伤痛也好,悲凄也罢,在这尘世中,我总算曾经与子相约,执子之手,就算不能偕老又如何?这一场俗世中的真情,就已是一场奇迹了!
索索当日在大唐深宫之中,一路安静地长大,红颜孤单,犹如一个寂寞的高手,终其一生都难以寻到一位足以让心起微澜的人。可是,世上出了个松赞干布,他是上天赐予索索的奇迹。正因为有了松赞干布,才让索索的人生不再如死水无波,为此,索索永远觉得感激――她与松赞干布曾经共同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日后让她悲痛又感激的理由。
到底是一场奇迹呵,在那静冷孤单的生命里,曾经执子之手。
二十六 燃灯归位
西天 大雷音寺 佛音绕梁
松赞干布的魂魄飘离身躯的时候,心里还有牵扯。
他放不下他的奋力维护的家国,放不下他质朴忠诚的臣民,放不下,令他冷硬的心变得温暖柔和的倩影,放不下――
松赞干布以为,他亡后魂魄会先去地府报到,毕竟,无论他生前有着怎样显赫的身家经历,等到离开人世,都不过是地府里一缕孤魂罢了。
只是料不到,接引他的,是佛佗。
松赞干布一生在藏区弘扬佛法,他的最初的动力来源于对妻子文成的宠爱和欣赏。那样一个聪慧坚忍的女子呵,她所信仰的,必是深爱她的松赞干布所支持的。松赞常常会想,是怎样的造物神奇,让这世间有了文成,佛的慈悲就隐在文成巧笑倩兮的神情之后,时时让松赞感怀。人常说情到深处希冀共死,可是那种福泽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松赞在无人时会暗忖,希望佛祖成全,让先离开的那个人是文成。这样,在面对死别时,那种锥心的痛就只有他一人承担就好。
佛祖未能成全他的心愿。
他终于还是把那个聪慧坚忍的女子一人抛在了红尘之中,独自伤情,独自流泪。
却料不到,接引他的,会是佛佗。
站在祥云萦绕,梵音入耳的灵山,松赞干布的心里充满的惶恐――对未知的事物的惶恐。
可是,他看到了如来。
如来合什端坐于莲花台上,口喧佛号:“阿弥佗佛,燃灯上古佛,历经九九八一世劫,终于功德圆满。”
恍惚中,前尘往事如轻烟般在松赞干布的眼前弥漫开来……
原来,原来,原来――――曾经忘却的,佛佗的记忆就这样,一点一滴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灵山上雷音寺内梵音高唱,佛号长喧。
在下界历劫千万载的燃灯上古佛终于安然归位!
整个雷音寺里都遍布着佛音祥语。
端坐于离开已逾千万年的莲花台上,燃灯的心里空明一片。
到底是佛界最慈悲的首领,眼观八方疾苦耳听四方民声,无论身在何处,转世几回,他的心,总布满对苍生的怜惜。
那一场为苍生而经的劫难,终于圆满。可是重新列位于佛界仙班,燃灯的清明的心里竟不免有些牵扯――那些凡尘那些劫难,都是他在下界最切身的经历呵,怎么可以一句“劫满归位”就全盘抹杀掉?为佛的慈悲其实,来自于对世人的大爱,若全然冷情,又哪里有慈悲可言?
燃灯终于还是黯然,想不到呵,他在下界全力维护一心深爱的一切,竟全是,如来所设的伏笔。
身为现世佛的如来,在燃灯古佛下界应劫的日子里,俨然就是佛界最高的首领,他的话,被三界众生所膜拜。可是,在耀眼夺目的光环背后,到底有多少,是真正正大光明的为天下苍生着想?
过去世佛燃灯终于开始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隐隐地后悔。他是为天下苍生能够被佛的慈悲所庇护而应劫,却想不到,再回灵山时,却发现,佛的慈悲里已缺少了对苍生的爱怜。
燃灯坐于莲花台上,静言。
在下界身为吐蕃国君松赞干布时,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迷惑,为什么,会对大唐公主文成-他的爱妻,有着那么深刻熟悉的感觉呢?彼时,他以为那是世人口中所推崇的“宿世姻缘”,孰料,最真的真相,竟是因为如来的安排。
在下界弘扬佛法,本身就是一件极清苦,极无趣的事情。何况,他是在每一个无佛的地方,以自己的方式种下一粒粒诚心礼佛的种子。本来,在苍茫的雪域高原上,找不到一个合理的方式将佛种带入――这一世,将是燃灯归位前最大的劫难,若不能将佛音引入,燃灯万万年礼佛的苦修终将化为泡影,他的魂魄将在俗世中沉浮,再难有重归佛门的一日。
可是,现世佛如来派观音让大唐文成公主-索索,即转世的紫霞,身带佛法的种子远嫁至吐蕃。
紫霞曾经是如来座前佛灯内苦心修炼的灯芯呵,她的身上,有佛家最精粹的光芒。
而燃灯,无论转世多久,在他内心最深的角落里,都烙有真佛的印记。
所以在俗世中相遇的最初,会迷茫会熟悉会感动全温暖。只因为,他们,一个是真佛历劫,一个,曾经是佛前长听教诲的灯芯!
那一场俗世的深情呵,赫然竟是佛手中随意变幻的棋子……
纵使德行高深如燃灯古佛者,亦不免黯然。
佛,真的可以以慈悲渡化苍生吗?
归位的燃灯上古佛,终是静言。
二十七 如此佛灯
天庭 南天门外 女娲
听闻归位的燃灯上古佛将至天庭讲经,我久立于南天门外,等候。
那与我,千万年前同为仙佛深有交情的燃灯佛啊,下界的风雨还记得多少?归位的佛佗,是否会记得这一世在人间里与他同经劫难同宣佛法的紫霞?我的,紫霞呵,可会有真的列位仙班的一日?
再见燃灯上古佛,中间竟已隔了千万年的风风雨雨。
谁曾料到呢?当日在南天门外一别,以为只是佛家应劫宣法而已,过不多久,就会在上界重逢。却不料这一场普渡众生的法事呵,竟牵扯延续了千万年方才惨淡收场。
一样在南天门外相遇,却已是两样情怀。
还用多问吗?在过去世佛燃灯的面前,我所牵挂的我所疑虑的,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幻而已。只是,纵然为仙为神,明知是虚是幻,也依然无法断然放弃,放弃牵扯放弃疑虑。或者,这便是为神为仙亦不能忘却的人世牵绊吧。
佛界最慈悲的首领啊,燃灯上古佛,一双澄静的眼眸了然地望着我。
燃灯双手合什口喧佛号:“阿弥佗佛,上仙一向可好?”
一向可好?从燃灯的嘴里问出,我便不由的想笑。
什么时候,三界中最慈悲正直的燃灯也懂得圆滑谈吐了?只是他徐徐道来的真相,尽管依然是他所独有的舒缓温暖的声调,却还是让我不由的发寒。
三界传言,佛祖座下的佛灯,是佛门最崇高的法器。
那佛灯,每日里听经背诵,在佛祖的教诲下,时时潜修日日进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其修行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佛佗。可是,它依然不恳远离佛音,甘愿永世做一盏点亮佛前世界的指引明灯。宁愿以多年的苦修来幻化成佛灯无油自明的佛迹。
只是几乎无人知晓,佛灯,还是佛祖座下最有灵性忠诚厉害的信徒。三界众生中凡被佛灯修炼过的,皆随如来慈悲而净化断尘。当年,如来以无上法力将我用天界诸气和着自己的精气幻化出的紫霞化作灯芯置于佛灯中修炼。
如来道,那是以广大佛力助紫霞早日修成正果。
可是,还未曾等到紫霞成正果,天地间就已出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石猴。
紫霞终于为了生命中注定的,最温情的相逢,一无反顾地选择永堕轮回。
如来言,这是个人的造化,都是宿缘啊!
都是宿缘!
可是在佛灯内潜心修行的紫霞,我所幻化出的,温柔婉约的,陪伴,她的道行太浅,甚至经不得凡尘俗世的薰染。她拿什么来无声无息地离开佛前灵力高深的佛灯?她又怎么能够捱过千里万里的路途,安然倒在花果山众猴面前?
何况,佛灯本身就已是一件厉害的佛家器皿,没有如来的佛音高喝,三界中还有谁可以让它信服?更别说温婉善良的紫霞了,面对一心为佛,冷情无魂的佛灯,她能有什么理由离开灵山?
只是当日如来说,紫霞私自远离灵山,步入红尘。所以才遇到了命定的能够轻易拔出那把紫青宝剑的石猴。
彼时我正为紫霞伤情心痛,对于如来所言,我也只当是紫霞的造化,或者命中各有地步也说不定。
孰不料,燃灯上古佛以其所独有的舒缓温暖的声调告诉我,但凡进入佛祖座下那盏佛灯内修行之人,皆会随佛灯日夜听教,在佛音慈悲中逐渐脱却凡胎修成正果。最主要的是,只要一入佛灯,未成正果前,再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