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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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宛看见陈阿大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上陈阿大的船是一个错误,但她意识到的错误并不能
阻挡她前往南京的迫切心情,她只能让不安继续发展,为了避免错上加错,董小宛上船就躲
进舱内,将自己诱人的身体隐入船舱,但她时时感觉到有几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这舱内。
这是一条贼船。船是陈阿大和陈阿三两兄弟合伙的,另外还有陈阿大的表弟吴良和一个
新收不久的船伙计宗新。
面对董小宛的出现,陈阿大心情激动起来。近几日生意的冷清使他有点心灰意冷。
船扯起破旧的风帆向北驶去。
陈阿大两兄弟在船尾掌舵。吴良坐在船头,两只脚吊在船外,面上露着冰冷的讥笑。
他那光头上六点隐约可见的戒疤在秋日的阳光下十分明显。此时他的倦意已被董小宛的
楚楚动人驱赶得踪影全无。在董小宛上船的时候,他在暗中像一只猎犬一样朝董小宛上上下
下看了个透,他那隐藏的淫动的心一点一点地从他的体内爬出来。这几日无生意可做,又没
有钱去逛妓院,他那欲火正雄雄燃烧着,像旷野里的一匹饿狼随时准备去袭击猎物。董小宛
的到来,使他如同发现了一只茫然四顾的羔羊,这难得的机会使他乐呵呵地产生了幻想。他
回想他所遇到过的所有女人,在今天的想象中尽是董小宛剥光衣裙后任人宰割的形象。
吴良原是一个和尚。那时的出家人大都是因饥饿所迫。庙宇中修行并改不了他们的固有
的情欲。在吴良出家期间,他常常耐不住欲火借下山化斋时与那些村妇鬼混。后来他的胆子
越来越大,将妇女引到寺庙中潜藏起来,那时他出家的金山寺在夜晚便常有淫乱之举发生。
金山寺的和尚也常常在夜晚爬起来念经,终于有一日,吴良潜藏妇女的行为被发现,住持为
了维护在众和尚面前的形象,将吴良赶出了庙门,吴良从此就来到陈阿大的船上干起了杀人
越货的勾当。
董小宛自从上船后一直将自己关在船舱里,从未出过船舱一步。她在上船的时候只看见
陈阿大几人沉默的动作,但这足够了,董小宛意识到了上船的错误中预埋了危险。单妈整天
陪在董小宛的身边,她一直在为从望亭出来所产生的不祥的预兆而暗暗祈祷。这一两日,董
小宛在船舱中想着冒辟疆,而冒辟疆的身影确实为董小宛打发掉了不少的寂寞和恐慌。董小
宛和单妈的饭都是由宗新送到船舱里。陈阿大自从董小宛上船后很难见到她的面,于是陈阿
大时时都找着借口到船舱去。
这日的傍晚,船尾响起喝酒划拳的声音。陈阿大的粗鲁声惊动了水边的几只小鸭。少时
船尾的声音低了下来,继尔能听见低声的争吵声,不久便无声无息了。
宗新独自一人端坐于船头,在后来的日子,宗新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陈阿大几人密谋奸淫
董小宛时那丑陋的面孔。他庆幸自己的坚定,但也常常为自己搭救董小宛的计谋不完整而自
责。宗新看着水面飘流着一张树叶,那树叶呈三角形,一种近似死亡的颜色。那张树叶飘流
一段后遇到一个漩窝,于是被卷到漩窝里,跟着旋转起来,转了几圈后,树叶就沉到了水下
面,再也看不见踪影。这时,宗新的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种公鸭般的声音从他的声
后响起。
“妈的,呆在这里想女人吗?还不快去给老子打几斤酒来。”陈阿大粗恶的声音响动了
整个江面。
宗新看也没看陈阿大一眼,站起来跑到船尾拿出喝光的酒瓶就上了岸。宗新打酒回来
时,天空已拉上一道黑幕。他此时完全明白了陈阿大三个密谋的阴谋。他曾有一次看见陈阿
大将一个乘船的乘客用绳子五花大绑,嘴里用一条女人的内裤塞着,然后在那人的身上吊上
一块百十斤重的石头像扔一头猪一样扔进江中。那人的身躯随着“咚”的一声便沉入江中与
鱼为伴去了,那绝望的目光在江面停留了很久。宗新有时觉得那种死法很辉煌,在生命结束
之时有鱼儿在身边游动,显得那样的绚丽。宗新看见陈阿大的脸上显着懊悔的神色,陈阿大
懊悔这次不能享受董小宛那散发着诱人味道的身体。吴良的额上也显着青光,他在陈阿大和
陈阿三争执谁先占有董小宛时,他知道那美妙的希望落空了,所以在他知道自己得不到董小
宛的时候,他道出了计谋,用以平衡自己充满罪恶的心。他此时恨不得杀了陈阿大两兄弟,
但他知道没有陈阿大他也得不到董小宛,他为自己这种自知之明而感到不快。他拿过宗新刚
打来的酒猛灌了几口,然后将酒瓶使劲往船上一放,将他那充满杀人欲念的眼光久久地盯在
董小宛居住的舱门上,他那额上越发显光亮。
船在江上悄悄行了两日。
这两日,董小宛从船上弥漫的气氛中和陈阿大三人诡密的行动中已感觉到危险的接近。
单妈也并不因年龄的老迈而丧失了对空气中危险的感触。这两天她们眼中透出的尽是棺木腐
朽的气味,太阳在眼中也是阴惨惨的。
船离镇江二十多里的时候,大江北面出现一片芦苇滩。董小宛从船舱窗口上望着这片芦
苇滩。被江风吹得“唰唰”直响的芦苇似有兵器杀伐的声音,在那正上方有一片阴云笼照
着,而吴良此时阴险的笑容与芦苇滩上空的阴云遥相呼应着。
宗新看见到了芦苇滩,知道董小宛的灾难临近了。他那老实善良的心正挖空心思地想着
搭救董小宛的计策。他想得很累。
至今为止他那个救援计划停留在他头脑中,宗新努力地驱赶着那滞涩的思绪。
芦苇滩的出现,使这条船上所有人的想法五花八门。董小宛的凄然与单妈的惶恐在船舱
混和着,陈阿大的欲望和笑容,陈阿三的不以为然与吴良的阴险在江面上飘荡,而宗新痛苦
的表情从一开始便被董小宛注意到了。
这片芦苇滩很大。
“妈的,快刮大风了,向江北靠。”在陈阿大充满虚伪的喊叫声中,陈阿三心领神会地
像猴子一样迅速转动着舵。船直向芦苇丛中射去,一声清脆的“嚓”声响在船尾,陈阿三手
中拿着两节刚断的木棍充满了奸笑站在好端端的舵前。
“阿大,舵断了。”陈阿三大声道。
“妈的,明天怎么行船。”陈阿大狼狈应道。吴良作为主谋的身份看着陈阿大两兄弟的
表演。他一直在为得不到董小宛而耿耿于怀。在后来的日子里,在他人财两空的时候,他为
自己计谋的失败而大为后悔。他后悔当时不甘心陈阿大两兄弟占有董小宛,在后来的日子里
想起那时如让陈阿大占有董小宛后,自己也可以沾沾边,不至于自己也被逼上逃亡的道路。
陈阿大三人密谋准备将董小宛抢去卖了,他们从董小宛村姑打伴的体内所流露的气质已
感到董小宛的伪装,他们将董小宛认定为逃跑的小老婆,认定董小宛在事发后不敢声张。
这日一早,陈阿大等三人就上岸到扬州去了。这时的江上布满了水雾,江风刮着芦苇的
声音使董小宛感到胆颤心惊。宗新在船中一边做着饭,一边想着陈阿大的阴谋,他试图寻找
其中的破绽,但吴良的奸诈使他感到头痛,他细细地将陈阿大三人的对话,回忆了一遍:
“那年轻女子不是乡下姑娘,一定是逃跑的小老婆。”陈阿大说。
“不管她是什么。不能让她跑了,把那年老的沉江,那年轻的,我先用。”陈阿三说。
“老子揽的生意,我是老大,我先用。”陈阿大说。
“以前都是你占先,这次不管怎样得让我。”陈阿三说。
“妈的。不行。下次让你。”陈阿大说。
“我看她们没有什么油水,包袱轻。”吴良说。
“是的,可能没什么油水。”陈阿三说。
“油水不大,弄人也不方便,这不合算。我看,不如将那年轻女子找个好主顾换银子,
大家有了银子,还怕没有女人。”
吴良说。
“我可舍不得那女子。”陈阿大说。
“有了银子,讨几房老婆都容易。再说,到时弄条新船不是更好。”吴良说。
“那你说说怎么干?”陈阿大说。
“在扬州有个宗生和,我认识,是个好主顾。在前面不远处有片芦苇滩,极冷僻,把船
开到那里行事很方便。到时我去联系宗生和,由他们到船上来看货交钱。”吴良说。
从目前情况看,宗新感到陈阿大三人的整个行动计划无懈可击。宗新将烧好的饭端到董
小宛居住的中舱,他感觉到董小宛的眼睛是随着他进来而睁开的,那目光中透着一种祈求。
宗新在董小宛的目光下红了脸。船停在芦苇滩的中央,四周一片水草茫茫。董小宛知道灾难
已渐渐地来临,她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能逃脱灾难的打击,只能抓住宗新的老实善良。在董小
宛惊恐之余仅存的一点智慧被她运用到了极限。
“大哥,舵断了吗?”董小宛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没断,好好的,不知他们搞什么鬼。”
宗新不敢看着董小宛,他的眼光盯着饭碗说道。
“大哥,你贵姓呀?”董小宛极温柔地问道。
“我叫宗新。”
“大哥到船上多久了?和陈老板是亲戚还是朋友?”
“非亲非故,我上船一个多月了,找碗饭吃。”
宗新走到舱门边站着,他的眼光此时转移到了船外。
“你们老板挺好的。”
董小宛的试探一步一步地接近。
“姑娘,你们不常出门,认人是认不准的,我上船一个多月,他们三个人常常鬼鬼祟
祟,什么事都将我瞒着。”宗新的善良这时真实地流露出来,“你们可得小心啦。”
董小宛的试探已达到目的,这时她脸上挤出的微笑已无踪影,眼中复又出现祈求的目
光。
“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他们要做什么坏事,你可得告诉我们,帮帮我们。”
“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早就想告诉你们的,但一直没有机会。”
宗新将陈阿大的阴谋向董小宛和单妈讲了。面对宗新的讲述,单妈一直跳跃的眼皮突然
停止下来,董小宛的脑中又响起苏州逃亡时的犬吠声。这时董小宛迅速地从床上下来跑出船
舱,她看见一群鸽子带着微弱的哨声从芦苇滩的上空飞过,转眼鸽子就消失在芦苇滩以外的
天空,留给董小宛的只是那被江风吹得摇摇摆摆的芦苇。她开始羡慕鸽子了。鸽子有飞翔的
翅膀,在千里之外也能识别方向飞回家,飞翔的姿式又是那样的优美。
“小姐,回舱吧。这里风大。”单妈惊恐地站在董小宛的身后劝道。
董小宛十分留意地望着天空,神色凄凉地转过身慢慢走回舱中,宗新这时已跟出船舱,
脸上泛着拘束的神色,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与一个姑娘这样谈过话。
“姑娘,从我知道他们的阴谋开始,我就暗暗地替你着急,但我一直也未想出什么办法
帮你们。”宗新在董小宛重新回到船舱时说道。
这些话使董小宛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她想起了她娘的死亡和董旻的笛声。继尔她又想着
秦淮河的歌舞和她的姐妹们,最后她的思绪停留在冒辟疆身上,冒辟疆的种种柔情使她泪水
凄然而下。当董小宛的思绪回到现实的时候,她的泪水已将衣襟打湿一大片,在无法忍受船
舱内的悲凉气氛时走出船舱,单妈的老泪正随着她脸上的皱纹流个不止。
吴良领着陈阿大兄弟走在去扬州的路上。
“那宗生和可靠不?”
陈阿大犹豫不决地向吴良问道。
“可靠。”
吴良的回答还是使陈阿大感到模糊。
宗生和住在扬州城里,排行第三。吴良原在金山寺当和尚的时候就认识宗生和,并和宗
生和的老婆朱慧玉有染。朱慧玉很有几分姿色,但宗生和只能望洋兴叹,他虽生有那东西,
但不管用。朱慧玉本是老实人家出生,但得不到宗生和的满足,那似虎狼一样饥饿的欲火常
常使她外出觅野食,宗生和也就只能视而不见。朱慧玉后来生下三个像她一样容貌的女儿,
三个女儿也都亲热地管宗生和叫爸爸,三个女儿虽不是宗生和的,但宗生和看到那如花似玉
的姿色,他就打算好了以后的生财之道。于是他也就乐于接受了。宗生和虽然在对女人方面
不行,并常常遭到朱慧玉的讥讽,但他在卖儿卖女方面却是行家,那时他的街坊邻居都背地
里叫他宗三龟子。金山寺的住持悟法也是个好色之徒,吴良也就是在那时常常跟悟法到宗三
龟子的家中去而认识宗生和和朱慧玉的。
悟法在后来将吴良赶出金山寺后常常为之后悔,吴良也因那时与朱慧玉的来往而到现在
都怀疑朱慧玉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