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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琵琶三绝-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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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皇道:
  “大道理谁都会说,就是细节不易,希逸是武将,孤寄望於他不多,主要还是看他能否有好的参谋,以及能否接受别人的忠言,他肯听你的话,而你才华既高,也保有读书人温柔的气质,这就很难得了。
  他很受皇儿的器重,帐下能有你这麽个人,也堪以信任,孤见到皇儿後,会替你们推荐的。”
  韩宏倒没有感到十分欣喜,只是不得不跪下谢恩道:“多谢上皇!”
  上皇笑道:
  “这就是有修养的人,表现与众不同的地方,若是一个势利中人,听见这番话,怕不跪下感激涕零。”
  韩翻忙道:“臣非不知感激,只是不善言词。”
  上皇道:
  “孤夸奖你不是讨好你,而皇儿对你们重用,只是加重你们的责任,要你们为国家多出点力,本来就不当感激的,要说谢,只有皇家谢你们才是。”
  韩宏只有听著,上皇笑笑道:“如此明月夜,谈那些太乏味了,我们谈点别的吧!”
  韩宏对这次的邂逅相逢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他的功利之心本淡,也不想肉麻地阿谀奉承人,叫他一味地歌功颂德他是做不来的,别人或许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巴结机会,上皇虽然不再问政了,但皇帝却是个孝顺的儿子。因此,只要能博得上皇的好感,随便为他说句好话,都将是一世的荣幸。
  但是韩栩却对这些没兴趣,尤其是前两天,侯希逸为了上皇返都後,新政局的人事煞费安排而找他参详时,六部三院,上至尚书侍郎,下至四品主事,几乎都在他一念之间作主栽决了,人到了这个境界,更是薄富贵如浮云了。
  可是上皇昀态度很亲切,一点都没有架子,就像是一个慈恺的长老一般,使他又不忍拒绝。
  他只好试探地问道:“上皇跋涉了一天,不疲劳吗?”
  上皇长叹了一声:
  “我是坐在辇上行路的,要不就是乘马,根本累不到那儿去,累的是我的心境,不是身体。跟在我身边的臣子都说我的身体精神都还好,大可以再干几年,不必要逊位的,他们当然不希望我逊退,但他们那里知道我的心境呢?”
  韩宏觉得不便介词,也想不出什麽恰当的话来回答,只有保持缄默,而上皇似乎也没有要他回话的意思,他只是要一个听众,来倾听他的心事而已。
  “我知道我并没有老,腰腿仍健,目力仍好,齿牙未落,神智思想仍是很明白,只有须发斑白,但那只是寂寞的累积,并不是衰老所引起的。”
  韩宏只有道:“是的,上皇龙马精神,为微臣所不及。”
  上皇笑道:
  “你是读书人,当然是不能比的,今天在路上时,我还跟侯希逸较了一下骑术,一阵急驰下来,他已累得发喘了,我却还好好的,他佩服得不得了。
  我告诉他我像他这个岁数时,曾经亲率铁骑,深入大漠,征讨匈奴,也曾泛舟远击海寇於海上………”
  韩宏道:
  “这个微臣知道,上皇早些年声威之壮,四夷远伏,四海归心,武功之盛,不逊於先太宗贞观皇帝,而文事之盛,可推前无来考……。”
  上皇的腰干挺直了,韩宏这才觉得他的身材很高,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中泛著光彩,看来就像是一尊睥睨天下的神像,令人有不敢逼视之感。
  而上皇的盛年,也的确是值得骄傲,开元中、天宝初期,每年长安途上,使者不绝,都是四处的夷邦前来朝贡的使臣,远至极西的大秦(今之罗马),偏东之大食(阿拉伯)波斯(伊朗)以及西南的天竺(印度)以及高丽、虾夷等,无不奉使来贡,以求交好或归顺。
  长安市上,可以见到各式各种的外来使臣和学生,他们醉心著我华夏的进步文明、虔心地学习著中华文化中优良的文化精髓,以便回去改善他们的国家文明。
  长安,成了宇宙的中心。而这个皇帝,也被公认为万邦之主、那是何等骄傲的岁月。
  可是——
  上皇叹了口气,一切骄傲的光彩都退为黯然了:“人是不能过份耽於安乐的,我一手建起了空前的伟业,却又用另一只手把它给毁了。”
  韩宏忙道:“上皇的勋业昭炳,那是谁也毁不了的。”
  上皇苦笑著叹了口气:“毁了就是毁了,这次战争,把我一切都毁了。”
  “两京已复,安逆已诛,剩下的一些妖魔小丑,指日即可扫荡清净,并未损及上国之天威。”
  上皇摇摇头:
  “安禄山根本是小丑跳梁,我看准他是成不了气候的,所以一直也没把他当作个人物看待,否则我稍加防范压抑,他说什麽也反不起来的,只是我太平日子过久了,养成了一种错觉,总认为我建下的基业,在我有生之年,绝不可能有人推得倒的,那知道竟是这么一个混蛋匹夫打败了我。”
  “上皇!我们没有败,朝廷一直都在,四野诸候,仍然服膺拥戴皇室,所以勤王之令一下,天下响应。”
  “这个我知道,安禄山击败的不是我大唐朝,这个伟大的王朝是击不败、摇不动的,因为它的根太深了,但安禄山却把我击败了!击倒了!”
  “上皇依然健在,叛逆却已伏尸黄沙。”
  上皇苦笑道:
  “不是生死成败的问题,我是说他击倒了我的骄傲,击败了我的尊严,更击溃了我的生趣,在离开长安时,我还充满了信心,我认为这是暂时的离开一下,很快就可以回来的,直到马隗玻一刖,他们逼死阿环时,我才知道我是真正的完了,阿环临走时,什么也没说,只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怜悯和不齿,从那时候起,我才是真正地认清了我自己,我也真正地认了输。”
  韩宏感到奇怪了,他知道阿环就是杨贵妃,表字太真,小名玉环,阿环是皇帝对她的昵称。
  上皇西迁避祸时,途经马鬼坡,六军设谋不前,要求诛杨国忠以惩其误国之罪,继而也迁怒到其妹杨玉环,请予一并处死!
  这当然是件很尴尬的事,大家都尽量避免提及,没想到居然是上皇自己提起来了。
  韩宏顿了一顿才低声道:“微臣前两天与侯将军夜谈时,议及西行随驾大臣功过,当时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哦?你们对此作何看法?”
  韩宏道:
  “微臣与侯将军当时起了一点小争执,将军主张澈查当时设谋闹事的兵卒,处以极刑,认为此举乃极大之不敬罪,若非战时,诛九族亦不足以彰其恶。”
  上皇摇头苦笑道:“希逸太冲动了!”
  韩宏道:“微臣以为侯将军的看法很正确,只是追究责任的对象错了,微臣以为西行随驾的将帅当诛,伴驾的群臣,均应受到重惩。”
  上皇道:“这……怎麽能怪他们呢?”
  韩宏道:
  “当然要怪他们,士卒暴行以胁君上,是将帅平日教导不严之故,身为武臣,保驾出巡,竟不能护圣驾之安宁。督下不周,护驾不力,论罪当诛,至於那些文臣,既未能解君之忧,又不能分君之势,君辱则臣死,乃人臣之分,他们不死於当日,即失所守。”
  上皇叹了口气道:“卿家所言虽然令我很感动,但是卿家的立场仍是失之於偏,人不到某种境遇,是无法体会那种心情的,卿家所言固然是臣子所应守的本份,但是我这个做皇帝的,也没有尽到做皇帝的职守与本份。”
  韩宏道:“乱臣贼子之所生,非出上皇之本意。”
  “那些都不谈他了,孤家当时若能挺身而出,严斥那些乱兵,说他们乘危威胁君父的不是,著令他们立即听令前行,至於他们的要求,可以推选代表,直接来见孤家,孤家自当给他们一个答覆与解释,若他们意存谋叛,则任何条件都无法满意的,若他们只是为了心中不平之忿,自然也不敢对孤家过份的,可是……”
  上皇长叹了一口气:“孤家是老了,竟变得怯懦、畏死、不敢面对现实,怕他们会有进一步的暴动,竟然把阿环送了出去给他们,不但失去了君王的尊严,而且也失去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孤家想一个做丈夫的人,为了保护他的妻小,也不会甘愿屈服低头的,易地而处,卿将如何?”
  韩宏觉得无法接下去了,他也在自问,若是柳青儿有了危急,自己将会如何?
  他的答案十分肯定——不计一切也要保护青儿,断头流血在所不惜。
  可是此刻是据实而答,未免唐突冒犯了上皇。要说自己会不顾而去,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上皇见他不回答,居然苦笑了一声道:“希逸说过卿家的事迹,说卿家为了保全你的妻子,会经力搏强胡,杀死了两名安逆的侍卫,而且也立下了一件大功。”
  这次韩宏很感激,是对侯希逸的感激,他居然把这种事也对上皇奏闻了,可见上皇面前必然说过很多好话。
  想了半天才道:“臣一介匹夫而已,但知逞匹夫之勇,上皇斯时为天下之主,当以天下为念。”
  上皇笑道:
  “你别找理由了,这些都不是你我心中的话,我们之间的差别不在身份的尊卑,而在年龄的不同,孤家若是在你这个岁数,相信也会挺身一抗的,但是孤家年纪大了,就失去那份勇气了。”
  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道:
  “老人活得比年轻人久,却比谁都贪恋生命,其实到了老年,体力衰退,对生命的种种乐趣享受都无法与年轻人相较,然而他们却越来越怕死,越来越自私,这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事。”
  韩宏的辩才无俦,什么事都有一篇道理的,可是此刻却哑口无言,因为他还没到老年,无法体会这种心情。
  上皇苦笑道:“那些大臣也都是年过半百了,跟著孤家远僻西蜀,也是为了求全性命於乱世,若要求他们在那个时候舍命以尽臣分,未免是过苛了一点。”
  韩宏道:
  “这不能原谅的,板荡识忠贞,离乱之际,正人臣尽忠之时,他们上受天恩,荣幸多年,理应杀身以报君。”
  上皇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年轻人,唉!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你要知道,理想、操守、抱负,都是在年轻的时候才有表现,岁月日长,世故日深……”
  接著又是一叹。
  “唉!不谈也罢,这一次孤家想得很多,凡事总应先求诸己,再反求诸人,孤家失德於先,又怎能苛求於臣下呢?能有一两个忠心耿耿不畏死的臣下,孤家固然兴奋,没有人出来,孤家也不能强求……”
  他长叹了一声,又道:“当三军豉噪之际,阿环是自己挺身而出的,她看到群臣都束手无策,乾脆自己走出去,那时她说了句话,她说三军是为杨国忠误国而迁怒於她,她没话说,因为她是杨家的女儿,但是看了这样的军士、这样的臣属、这样的……,她也感到安慰,她说大唐若因此而亡,至少後世不能怪到她身上去。
  唉!孤家知道她第三个所要说的是这样的皇帝,但她毕竟还有点情感,没有说出口来,这是孤家太负她了。”
  韩宏只能道:“城破之日,杨氏的另外两位国夫人都是自绝以避辱,杨氏的女儿都是很可敬的。”
  上皇道:
  “是的!是的!真是难为她们了。想起来真是愧煞须眉,韩卿家,回京之後,你能否透过希逸,为她们奏请旌表一下。”
  韩宏道:“这个只要上皇下令一声就是了。”
  上皇道:
  “不!孤家不愿意下这道旨意,因为孤家不希望去干扰皇帝的行事,孤家希望希逸能够留用一些老臣一两年再换他们,固然是为了酬庸一下他们的苦劳,主要也是为了国家计,谋国应属老成,救国则仗青年,老人的经验仍是重要的。”
  “是的,侯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上皇一笑道:“希逸是不会有这个意思的,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这些想法必是你教他的,他肯听你的话,孤家很放心,不至於做出做错事了。好了,今天耽误你太多的时闲,你早点去休息吧!”
  韩宏并不累,但他只想早些结束这番谈话,上皇是个明理的人,态度也很和气,看事精明透澈,确是一般人所不及,气度宽大,主艮己严,待人宽厚,是个好皇帝。
  只是——
  他的确不适合再理国了,因为他的心老了,他的思想中已充满了颓丧自责,他的尊严被伤得太厉害……
  贵妃之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他一直在追悔不安,但他伤感的不是贵妃之死,而是尊严的丧失,自信的沦亡。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於听一个痛苦的老人谈他的痛苦,那种暮年残烛的心境能使人窒息。
  因此韩宏道:“夜深露重,上皇也早请安寝吧!”
  “孤家还要多看看,今夜的月色很好。”
  “每月都有明月夜的,长安的明月更佳。”
  上皇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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