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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遗产风波(涨潮时节)-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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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想到,他不知道是否介意这一点。
    她有点紧张地轻轻笑笑,“事情往往有点上下颠倒,对不对?”
    “喔,我不知道,”罗力视而不见地看着远方的田地,“要看情形。”
    “罗力,”她迟疑道,“你在不在乎……我是说……强尼……”他冷淡平稳的眼光使她退缩了些。
    “别提强尼!仗已经打完了,我很幸运。”
    “幸运?你是说……”她犹豫地顿了一顿,“不用……不用上战场?”
    “太幸运了,你不觉得吗?”他平静的声音似乎带着尖尖的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又微笑着道:“不过当然啦,你们服过役的女孩子会觉得很难在家里安定下来。”
    她生气地说:“喔,别傻了,罗力。”
    (可是她又生什么气呢?——除非他的话的确说中了她的心理。)“嗯,好吧,”罗力说,“我想我们最好谈谈婚事——除非你变卦了?”
    “我当然不会变卦!凭什么会?”
    他模糊地说:“世事往往很难预料。”
    “你是说你觉得我……”绫恩说,“不一样了?”
    “也没有特别不一样。”
    “也许,你变了?”
    “喔,不,我没变,你知道,农场上改变得很少。”
    “好吧,”绫恩说,但却多少觉得有点泄气,“我们结婚好了,时间随你。”
    “六月左右怎么样?”
    “好。”
    他们沉默着,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绫恩觉得非常沮丧。但是罗力还是罗力,就跟他以往完全一样,亲切、冷静,什么都像轻描淡写似的。
    他们彼此相爱,他们一直爱着对方。以前,他们一直很少谈到两人间的爱,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们六月就要结婚了,会定居在“长柳居”(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以后,她再也不会离开了,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兴奋地看着跳板拉起,看着轮船快速前进,享受坐飞机那种凌空而起的快感,望着奇怪的海岸线逐渐成型。辣椒粉、石蜡油、大蒜等味道——外国人急促的口味,各种奇花异草、杂乱的庭院中骄傲挺立的圣诞红——收拾行李、解开行李——不知道下一程要往何处?
    现在,那些全都过去了,战争也结束了。绫恩·马区蒙回到家里了。
    水手回家了,水手从海上回来了……
    “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离家的那个绫恩了。”她想。
    她抬起头,发现罗力正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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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下页'文学殿堂——涨潮时节 第一部4凯西婶婶的宴会一向都大同小异。大体上说来,就像女主人一样令人感到屏息而不熟练。柯罗德医生似乎一直在尽力按捺他的暴躁性格,他对客人一成不变地很有礼貌——可是客人都看得出,他只是努力做出有礼的样子。
    外表看来,林尼尔·柯罗德很像他哥哥杰若米。他很瘦,灰头发,可是缺少一般医生应有的沉着镇定,态度粗鲁唐突而不耐烦——也因此使很多病人忽略了他的医术和背后的亲切。他真正有兴趣的还是研究方面,喜欢探讨历史上各种草药的用法。他很有理智,很有头脑,所以对他太太那种捉摸不定的行为很难以忍受。
    绫恩和罗力虽然一直称呼杰若米·柯罗德太太“佛兰西丝”,却称呼林尼尔·柯罗德太太为“凯西婶婶”。他们喜欢她,只是觉得她有点儿滑稽。
    这次庆祝绫恩回家的宴会,只是他们一家人的事。
    凯西婶婶亲切地向她侄女问好。
    “你看起来真好,真健康,亲爱的。我想是在埃及晒成褐色的吧。有没有看我寄去的有关金字塔预言的书?真有意思。看完之后,什么都懂了,你说对不对?”
    幸好戈登·柯罗德太太和她哥哥大卫来了,使绫恩免得回答这番问话。
    “这是我侄女绫恩,这是罗莎琳。”
    绫恩好奇而有礼貌地悄悄打量戈登·柯罗德的未亡人。
    不错,这个为了钱嫁给戈登·柯罗德的女孩是很可爱。罗力说得没错,她有一种无邪的神情——大波浪黑头发,蓝色的爱尔兰眼睛,半张着的嘴。
    她的其余部分就全都是豪华昂贵的东西——衣服、珠宝、仔细修饰过的手指、皮帽。身材很好,可是她好像并不懂怎么穿戴昂贵的服饰。换了绫恩·马区蒙,绝对不会这么穿!翱上憔褪敲换岽 辩倍髂宰永镉懈錾羲怠?
    “你好。”罗莎琳·柯罗德说。
    她有点犹豫地转身看着她背后的男人。
    她说:“这……这是我哥哥。”
    “你好。”大卫·汉特说。
    他是个瘦高个儿,黑头发、黑眼睛,他的表情并不快乐,带着挑战和无礼的意味。
    绫恩马上发现柯罗德一家人所以不喜欢他的原因。她以前在国外也碰到过这种男人——鲁莽而且有点危险,是那种不值得信赖的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法律,藐视世界上其他的一切。
    绫恩随口问罗莎琳道:“喜欢住在富拉班吗?”
    大卫·汉特不屑地轻轻一笑。
    “可怜的老戈登对自己真不错,”他说,“什么钱都舍得花。”
    事实上的确如此。当戈登决定在温斯礼村定居——或者说他决定在这儿度过他一部分忙碌的日子时,确实花了一番心血盖房子,他的个人主义太强,不愿意住在写过别人历史的屋子里。
    他请了位年轻的现代建筑师来设计,随他的意思去发挥,温斯礼村至少有半数以上人觉得“富拉班”是栋可怕的屋子,不喜欢它又白又方的外表,建在墙上的家具、滑门,还有玻璃桌、椅。他们惟一真心喜欢的只有屋里的浴室。
    罗莎琳初次看到的时候,惊愕地说:“真是个奇妙的房子。”大卫却笑得让她脸红。
    “你刚从妇女皇家海军服务队退伍回来吧,对不对?”大卫问绫恩。
    “是的。”
    他用赞许的眼光看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脸红了。
    凯西婶婶又突然出现了,她老是有办法出人意料地在某个地方出现,也许是她参加太多招魂会学来的本事吧。
    “吃晚饭了,”她喘着气说,又补充道,“我想还是别叫做‘晚餐’。这年头,谁也不敢期望太丰富的食物,要弄什么都好困难,对不对?玛丽·路易斯说她每个礼拜少付渔夫十先令,我觉得太不道德了。”
    林尼尔·柯罗德医生一边对佛兰西丝·柯罗德说话,一边紧张而性急地笑着。他说:“喔,算了,佛兰西丝,你不能真的要我以为你相信那种事,走吧。”
    他们走进简陋的旧餐厅。杰若米、佛兰西丝、林尼尔、凯西、亚黛拉、绫恩,还有罗力,这一大群柯罗德家人,再加上两个外人——罗莎琳和大卫。罗莎琳虽然冠上了柯罗德家的姓,却还没有像佛兰西丝和凯西那样融入这个家庭。
    她仍然是个陌生人,不安而紧张。而大卫——他是不属于这个圈子的。是需要造成的,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绫恩一边就座,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空气中似乎有阵阵感觉,一种强烈的电流……是什么?恨意?真是恨吗?
    无论如何,总是一种消极性、破坏性的东西。
    绫恩猛然想道:对了,我一回家就发现了,到处都一样,是战争造成的后果——憎恨、厌恶感,什么地方都一样,什么人都一样:火车上、公共汽车上、商店里,工人与工人之间,职员与职员之间,甚至农人与农人之间。憎恨是这样,这儿比任何其他地方都强烈,是存心这样的!
    她又惊愕地想道:我们真的那么憎恨他们吗?这两个陌生人,拿走了一切我们认为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么……不,不对,我们也许……还是不对,应该是他们憎恨我们。
    这个重大的发现,使她一时陷入沉思中,忘了和坐在身边的大卫·汉特交谈。
    他马上说:“想出什么头绪了吗?”
    他的声音很愉快,觉得有点好笑似的,但是绫恩却很不安,也许他会以为她故意表现出恶劣的态度。
    她立刻说:“对不起,我正在想世界局势。”
    大卫冷冷地说:“真是太不新奇了!”
    “对,是有点。现在大家都那么热心,可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
    “一般说来,要伤害人反而容易。过去几年里,我们已经想出一、两种这类的实用装置了——包括原子弹在内。”
    “我就是在这个……喔,我不是指原子弹,是说怨恨,肯定而实际的怨恨。”
    大卫镇定地说:“怨恨是没错,不过我宁可采取这个名词的实际意义。中世纪那时候最明显了。”
    “你指的是什么?”
    “大致上是指巫术。恶意的祈祷,做蜡人,月夜里施符咒,杀害邻居的猫,甚至杀死邻居本人。”
    “你不会真的相信巫术吧?”绫恩不相信地问。
    “也许吧,可是无论如何,偏偏有人做得像真的一样。现在,嗯……”他耸耸肩,“就算你和你们一家人都恨透了罗莎琳和我,也没什么用吧,对不对?”
    绫恩猛然一扬头,她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她礼貌地说:“现在恨你们已经太晚了。”
    大卫·汉特笑了,他似乎也觉得很有趣。
    “你是说我们已经赢了?不错,我们现在的确可以安心地享福了。”
    “你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有那些钱?可以那么说。”
    “不只是钱,我是说你从我们身上也得到很大的乐趣?”
    “因为我打败了你们?嗯,也许吧。你们本来一直对那老头的钱很有把握,就像已经装进你们口袋一样。”
    绫恩说:“别忘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给我们这种想法。他告诉我们用不着存钱,用不着为将来担心——叫我们放心照自己的计划去做。”
    她想:罗力,就像罗力和他的农常
    “可是有一件事你们还不懂。”大卫愉快地说。
    “什么事?”
    “天下没有绝对安全的事。”
    “绫恩,”凯西婶婶从桌子顶端靠向她这边,喊道:“莱斯特先生属下的精灵有一个四代牧师,告诉过我们好多有趣的事。你跟我一定要好好谈谈。我想埃及对你心理上一定有影响。”
    柯罗德医生严肃地说:“绫恩还有别的事要做,没时间搞这些迷信。”
    “你的偏见太深了,林尼尔。”他太太说。
    绫恩对她舅母笑笑,然后又默不做声地想着大卫的那句话:“天下没有绝对安全的事。”
    对有些人而言,生活中到处都是危险,大卫·汉特就是那种人。绫恩不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但那个世界却深深地吸引着她。
    大卫仍旧用那种缓慢而觉得有趣的声音说:“我们可以再谈谈吗?”
    “噢,可以。”
    “好,你是不是还恨罗莎琳和我这种发财的方式?”
    “对。”绫恩兴致勃勃地说。
    “太好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买点蜡来施巫术!”
    他笑了。
    “喔,不,你不会那么做,你不会用那种老掉牙的方法。你用的办法一定很现代化,而且可能很有效,只可惜你不会赢。”
    “你为什么认定会有一场争斗?我们不是已经接受眼前的事实了吗?”
    “你们表现得都很漂亮。真有意思。”
    绫恩缓缓地说:“你为什么恨我们?”
    那对深不可测的黑眼睛里仿佛闪耀着什么。
    “我没办法让你们了解。”
    “我想可以。”
    大卫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你为什么要嫁给罗力·柯罗德?他是个笨蛋!”
    她提高声音说:“你一点都不了解他!根本不可能了解!”
    大卫没有改变话题的意思,又问:“你觉得罗莎琳怎么样?”
    “她很可爱。”
    “还有呢?”
    “可是好像不大开心。”
    “对极了,”大卫说,“罗莎琳很傻,吓坏了,她一直很胆小,每次都是闯了祸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些罗莎琳的事?”
    “如果你愿意的话。”绫恩客气地说。
    “我很愿意。她本来很想当演员,不过演得不好。后来参加一个三流旅行剧团,到南非去旅行,因为她一直很喜欢南非。可是剧团在开普顿一筹莫展,她就嫁给一个奈及利亚来的政府官员。其实她并不喜欢奈及利亚——我想也不大喜欢她丈夫。要是他是那种爱喝酒又会打太太的丈夫,倒也不会怎么样,可是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在丛林里开了间大图书馆,又喜欢谈玄学。他表现得非常好,也给她足够的零用钱。本来,两个人要是谈不来,他说不定会和好离婚——但是也可能不会,因为他是天主教徒。总而言之,幸好他得热病死了,罗莎琳也得到一点养老金。战争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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