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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赤川次郎-歌剧院凶杀案-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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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西兼子的语调有些奇特,宛如自言自语般。
    然后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催促冈田夫人说:“第二幕已经开始了吧!回厢房好了。”
    冈田夫人用不熟练的日语回答:“开幕之前一定会通知人家的,不要紧。”
    “可是——我不太懂歌剧,我想事先阅读手册。”
    安西兼子说着,率先走开了。网田夫人迟疑一下,对麻理说:“那么,待会见,玛丽。”
    然后跟在安西兼子后面去了。
    “有点古怪。”片山模仿晴美的语气发言。
    “什么事情有古怪?”石津愣了一下,咬了第三片三文治——不,三文治体积太小了,一口就塞进嘴巴去。
    “她是因着柳美知子失踪,担心之余才飞来维也纳的,怎么还有心倩来看歌剧?”
    “瞧,我早就觉得有古怪了。”晴美得意地捅了一捅片山。
    “这没什么好逞威风的!”片山白她一眼。
    就在这时,铃声大作。
    “啊,真的开幕啦。”麻理说。
    观众们鱼贯着回到自己的厢房席。
    “全是相同的构造,搞不清哪一间才是了。”片山说。
    “你可不能满不在乎地跑进别人的厢房去。”晴美瞪着他。“除非上演香艳镜头,你来通知我吧!”
    晴美好管闲事的性格可见一斑。
    “福尔摩斯这家伙,跑到哪儿去了?”片山边走边东张西望。
    传来“喵”一声,表示“我在这里”。
    “啊,好聪明。”麻理笑了。“她好端端地坐在我们的厢房前面等着哪!”
    有位老人家蹲在那儿,很有兴致地跟福尔摩斯聊天。
    老人穿着制服,他是负责厢房席带路的工作人员。年纪相当大了,失去了左臂。
    “他把当天的出演者和故事大纲写成薄薄的手册来卖,作为收入。”麻理解释。
    最初来到时,也许随着购买手册多给了小费之故,老人十分亲切有礼,站起来跟麻理说了一些话。
    “他称赞说,这是很好的猫。”麻理传话。
    “福尔摩斯一定听懂人的意思了。”片山道。
    走进厢房时,场内开始暗下来。这个厢房席里面也相当暗。
    眼睛不习惯黑暗的话,很容易碰到左手边的大衣挂架。所谓的大衣挂架,并不是放在玄关那种日本式的简陋东西,而是紧紧钉在墙壁上的,体积很大,加上装饰品。
    “对不起。”石津碰到晴美的外套,不住道歉。
    “那位老伯,一定是在战争中失去一只手臂的。”麻理说。
    “战争?不错,战争时,他正好是当兵的年龄。”
    “欧洲的建筑物都很古老。留下无数战争的痕迹!”麻理叹息。
    “在日本,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晴美说。“当然,因为我是战后出生的。”
    “我也是。”片山连忙强调。
    掌声响起。乐池里,指挥登场了。
    ——第二幕终于开始了。
     2
    急促的脚步声。
    静悄悄的大堂,音乐从演奏会堂轻轻传扬出来,就如远山的回响在荡漾一般。
    在歌剧上演时走出大堂的人几乎没有。
    那位女性一边喘息,一边加快脚步。
    下了楼梯,从大理石的粗大柱子转出来的当地,突然停下来——有人站在那儿。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原来是月崎弥生。
    “噫,安西老师。”弥生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这般气喘喘的,往哪里去?”
    “弥生……”安西兼子拚命深呼吸,仿佛为了镇压呼吸上的困难。
    “安西老师也是为了去三号的厢房见柳美知子吗?”
    “弥生。”安西兼子怒目瞪着弥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柳美知子呀!”弥生发出挑畔似的笑声。
    “柳美知子——她在三号的厢房?”
    “现在不在那儿。”弥生摇摇头。“我去看过了,空的。有人把那个厢房整个包下来了。”
    安西兼子用凌厉的眼光盯住弥生,然后好像绷紧的弦崩溃似的,无力地吐一口气,靠在柱子上。
    “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弥生的语调比较柔和了。
    墙上挂着尼古莱的肖像画.他不是俄国皇帝尼古莱,而是维也纳管弦乐团的创始人,作曲家奥图·尼古莱。
    肖像画下面有张古老的沙发。弥生和安西兼子并肩坐下。
    “你好像很辛苦。”弥生望着闭起眼睛休息的安西兼子。
    “这把年纪了,刚刚飞到维也纳,马上观赏歌剧,太勉强自己啦。”
    “反正我也活不长啦。”安西兼子浮现疲倦的微笑。
    “老师一定长命百岁的。凡是坐上权力宝座的人,都能长寿。”
    “权力?”兼子苦笑。“什么权力?只是有几百名弟子叫我‘老师’而已。”
    “可是,对于音乐家而言,那就是全部的世界。世人几乎都对那个比赛没有兴趣,然而对我不一样。”
    “我知道。”兼子叹一口气。“我想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多谢关心。”弥生嘲讽地说。
    “弥生。”兼子盯住她。“你为何到维也纳来?”
    “因为我觉得心情郁闷啊!”
    “只是这些?”
    “只是这些……怎么可能。”弥生靠在沙发椅背上,仰望高高的天花板。“这有点像抒情的咏叹调。”
    “难道你——”
    “当然喽。因为我想亲眼见到柳美知子。我以为胜券在握的冠军,居然付诸流水。
    我要看到她不戴面罩的真面目!”
    “那么,只要你出席纪念演奏会不就可以了?”
    弥生似乎大吃一惊。定睛注视兼子。
    “怎么可以?我若留在日本,一点意思也没有。朋友见到我,一定会表示‘好遗憾’。我不能忍受那种失败的滋味。”
    “那是你的——”
    “不是嫉妒哟。我知道大家怎么想,安西老师的爱徒——竟然拿不到第一名。”
    “这是实力的世界,那种流言听过就算了。”
    “我知道。不过,谁也不了解我内心的委曲。”弥生顿了一下。“从最初的拜尔练习曲开始向安西老师学习的弟子,只有我一个而已。”
    “我从认识你父亲那天开始教你。”
    “大家不会这样想。他们只知道,我是特别受安西老师宠爱的一个。从小大家都这么说。”
    “事实上,你的表现最特出。”
    “连我也这样想——直至这次比赛为止。”
    兼子摇摇头。“没法子啊!你也听到的。柳美知子的钢琴弹得比你好太多了。”
    “你若不让她演奏就好了。”弥生尖锐地说。“你错了,不应该认可她那种怪异的做法!”
    “我没想到她弹得那么好哇!录音带审核的时候听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弥生一直盯着正面的柱子,说:“我晓得了。”
    “晓得什么?”
    “投票时意见分歧,有人提出反对,认为她虽然弹得好,可是以那种打扮出现在舞台上,等于亵渎音乐的神圣!”
    “你从哪儿听来的?”
    “柳美知子和我的票数一半对一半——最后投出决定性一票的人,是你!”
    安西兼子的脸色阴暗下来。“吉永先生说的吧!他怎可以把评审内容说出去!”
    弥生笑一笑。“吉永先生是我父亲的好朋友。”
    “原来如此。”
    “老师——假如柳美知子一直不出现的话,怎么办?”
    兼子摇摇头。“那也无可奈何呀!只好取消演奏会了。”
    “能够那样做吗?比赛花了不少费用啊!”
    “还有其他办法可行么?”
    “让我取代她成为冠军就行了。”
    “弥生——”
    “柳美知子的应选资格有问题,等于失格。那么一来,我就是第一名了。我会当着维也纳的观众面前,作出不会令你羞耻的演奏。”
    “我不能够这样做。”
    “是吗?”弥生狠狠地凝视安西兼子。“这样做又有什么相干呢?老师。”
    她的语句十分有礼,然而听出一种凌厉的味道。
    ——好厉害。片山喃喃自语。弥生在威胁老师啊!
    片山在楼梯途中的大柱子后面,以半俯视的姿势聆听月崎弥生和安西兼子的对话。
    他不喜欢站着偷听别人谈话。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于是保持“半蹲”的姿势“旁听”。
    假如片山是凭自己的推理跑来这里的话,就得承认他的办事能力增长了。很遗憾,在他的脚畔蹲着的,毕竟是“名探”福尔摩斯。
    第二幕开始以后,限于对音乐的理解度,终于出现了困意,片山开始昏昏欲睡。就在那时,有人轻轻碰他。
    当然是福尔摩斯了。片山睁眼一看,座位上已然不见阿林的踪影。坐在阿林旁边的石津完全进入睡眠状态,肯定即使问他阿林去了什么地方也是徒然。
    麻理和晴美在入神地听音乐,片山留心不让她们发现,悄悄离开厢房。
    到处都没找到阿林的影子,当然不能排除他去了洗手间的可能性,可是……就在这时,福尔摩斯喵了一声,片山想起来了。刚才休憩时,月崎弥生曾经叫阿林到她的厢房去一趟。
    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听到弥生和安西兼子的对话。
    从她们的对话可以听出,弥生和安西兼子都从柳美知子那里得到通知,请到那个厢房去。为何她们都隐瞒这件事呢?弥生叫阿林去三号的厢房,但是,弥生本身的座位应该不在三号才对。
    的确古怪。刚才弥生和安西兼子的对话,令人感觉完全不像是学生和老师的对话。
    弥生有诸多不满的事可以理解,可是安西兼子对弥生的态度似乎有点软弱。
    弥生的说话方式相当放肆……片山觉得耿耿于怀。也许弥生捉住了安西兼子的弱点。
    那么,阿林又去了什么地方?
    片山一直是半蹲的姿势,有点疲累,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有人!”
    弥生好像发现了。片山吓了一跳。音乐家的耳朵的确特别敏锐。
    “是不是林先生?”她问。
    片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福尔摩斯看穿他的心意,突然快步走了出去,同时喵了一声。
    “哎,是只小猫咪。”安西兼子温和地说。“怎么在这个地方有猫?”
    “哦,那是姓片山的刑警先生养的家猫!”弥生转向福尔摩斯。“来,过来——你看起来好聪明,比你家主人聪明多了。”
    片山差点想冲出来抗议,终于忍住了,趁福尔摩斯引开弥生等人注意之际,他一步一步往后退,然后爬上楼梯去。
    没事啦!片山伸直腰身,叹一口气。
    说不定阿林已经回到原来的厢房去了。不如先回去看看。
    片山正要迈步时,有人用日语喊住他。
    “先生——”
    当然,如果对方是用英语或德语叫,他也不知道是否叫自己。
    “哦?”片山转过身去。“你叫我吗?”
    “嗯。”
    是个女孩子。有点面善,不知在哪儿见过的样子。
    怎么记忆力衰退得那么厉害?自己还不到“健忘”的年纪啊!
    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牛仔裤。从轮廓可以看出,她有日本人的血统。
    “对不起,我的朋友有点不舒服。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非常流利的日语。
    “好的。”
    片山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求,除了相亲的事之外。
    “对不起,他在下层。”
    少女先站起来,带着片山从另外一道楼梯下去。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对不对?”片山说。
    “是吗?也许是在观光的名胜地——”
    “说的也是。你住在这里吗?”
    “你指维也纳?是的。”
    “你的日语说得很好。”
    “家父是日本人。”
    “原来如此。假如你去日本,一定没有语言隔阂。”
    “是么?”少女有点难为情。“啊,他在那边。”
    在站席的外面,即大堂一角的长椅子上,有个高大的男孩子。大概很年轻,可是身材高大的缘故,看起来像成年人。
    “他是我的朋友。”少女说。“歌剧看了一半。突然身体不舒服。”
    看歌剧嘛,什么事都会发生,包括打瞌睡——当然不能说出来,片山想。
    “让我看看——”
    片山向那男的弯下身去。说时迟那时快,什么硬物朝他的肚子压了过来。
    “安静!”少女的神色改变,压低声音说:“这是真枪实弹哦!”
    “什么?”
    “安静!要命的话,照我的吩咐去做!”
    片山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可是——”
    “住口!出去外面,跟我们一起走!”
    难道这是真的?果然看歌剧,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这是片山的缺点之一。对于理解突发事件的状况,总是比较迟钝。也许因为他基本坚信,人类都是值得信赖的缘故。
    “我说真的!你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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