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第6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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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乘机大喝道:“所以我们是你唯一的希望,若你还要动手,我们肯定有很多人不能
活下去,但能活下去的,将拚尽最后一滴鲜血,看看能杀死你们多少人!而你的宝贝儿子大
祚荣更肯定会被拿来祭旗。我们死了,你就算跪献五釆石或你老哥的头颅,突利亦将为他的
兄弟屠城报复,你说你是否这世上最愚蠢的人!”
徐子陵不让拜紫亭有说话的机会,接下去道:“少帅曾答应秀芳大家消弭龙泉这场全城
灭族的大祸,不信可请秀芳大家来问个清楚。”
此正是寇仲和徐子陵早年应付扬州其他小流氓的惯用技俩,一唱一和,一个扮好一个扮
丑。际此力抗不得的当儿,他们施尽莲花妙舌,希望说动拜紫亭逃过大难。
跋锋寒淡淡道:“若大王仍不惜一战,我跋锋寒发誓不杀光全城所有人,绝不离开。”
广场寂静无声,能听到的是一片浓重的呼吸。气氛沉重紧张至极,城头火把猎猎作响。
拜紫亭紧盯寇仲,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寇仲等心中叫糟,正要抢先出手,蹄声骤
起,从朱雀门外自远而近。
战士让道,以客素别为首的十多骑冲进来,客素别大嚷道:“突厥狼军杀来哩!”
战士一阵骚动,虽明知突厥人今晚必至,可是来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自然构成庞大的
压迫力。
客素别和十三名同来的将顿甩蹬下马,向拜紫亭下跪行礼。
拜紫亭的脸色变得有那么难看就那么难看,忽红忽白,显是乱了方寸。
客素别接着和众将站起来,以背朝着寇仲等给困在广场中间的人马退过去。
拜紫亭愕然道:“你们干甚么?”
客素别边退边道:“大王受天竺妖僧骗术所惑,泥足深陷,把我族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应是梦醒时刻。”
更多人把手上弓箭下垂,但仍有近半人持弓的手坚定如故,可见拜紫亭在他们心中仍有
强大的威情,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过来,更不是几句话能抹去。
拜紫亭剧震道:“反啦!反啦!连你们也在这时刻背叛我?”
客素别等退到寇仲和宗湘花左右,客素别摇头叹道:“忠言逆耳,这些话微臣不是今天
才说,只是以前说时总换来痛斥。谁是我们粟末人的敌人,谁是我们粟末人的朋友,大王此
刻该有深切体会。希望大王平心静气想一想,若贪一时之快杀死突利的兄弟,结果会是如何
?”
又是一片悠长沉重的沉默,全场以数千对计的目光全集中在拜紫亭脸上,静待他对寇仲
等人和粟末族的存亡下决定。
拜紫亭的脸色暗沉下去,忽然仰天长笑道:“我拜紫亭若会惧怕任何人,怕任何威胁,
就不会定明早是立国之期。没有人能蛊惑我,我拜紫亭亦非受人影响而成为今日的拜紫亭。
寇仲,你们中土历代各国谁能比秦始皇更强大,可是‘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可惜你们不
能活着瞧到我拜紫亭击退狼军,否则必会怪自己目光短浅。”
跋锋寒神情漠然的道:“不杀你拜紫亭,我跋锋寒誓不为人。”声音里透出一往无前的
决心和自信。
寇仲、徐子陵、宋师道无不心中暗叹,晓得在劫难逃,真的应验徐子陵不祥的预感。
拜紫亭双目杀机大盛,点头道:“好!好!就看你有否那本事。”
谁都知拜紫亭势必下屠杀令。
第二章 枭雄末路
就在此惨剧瞬将发生之际,一声“且慢”从寇仲等后方重围外一座官署屋顶直喝过来,
威慑全场,令全场数千人无不翘首望去。
突厥族与跋锋寒齐名的同代高手可达志神态悠然的坐在瓦旧边沿处,双脚凌空,一对虎
目闪闪生辉,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哈哈笑道:“拜紫亭你真有种!我有一个你老哥定肯接受
的简单提议,可一举解决你的问题。”
寇仲知机代应道:“可兄有甚么好提议。”
拜紫亭冷哼一声,道:“除武力外,你能有甚么提议?”
可达志冷冷道:“当然仍是武力解决一途。大汗有命,只要你能胜过小可手上的狂沙刀
,我们立即撤军,给你一年时间苟延残喘,就看你是否真的有种?”
拜紫亭龙躯一震,双目透出凌厉的神色。
可达志续道:“勿要错失此良机,若非看在少帅一心化解今趟屠城之祸,经过我和突利
可汗大费唇舌,颉利大汁绝不会答允作如此便宜你的事。如果你落败战死,渤海立国当然功
亏一篑,那龙泉只要拆掉城墙,我们亦不损龙泉一草一木,如此划算的安排,大王是否接受
,一言可决。”
客素别趁机大喝道:“请大王下令先收起弓矢!”
拜紫亭一瞬不瞬的紧盯可达志,好半晌才打出收起弓矢的手势。
对峙双方均松一口气,箭回鞘,弓下垂。
可达志仰天发出一阵长笑,点头道:“好!龙王毕竟是龙王,就让我看看是你的龙剑锋
利,还是我可达志的狂沙刀了得。”往前翻下,凌空连打三个觔斗,足踏实地。
包围在寇仲等人后方的战士,自动让开通路。
拜紫亭忽然喝道:“且慢!”
寇仲一方均大为懔然,以为他临时改变主意。
跋锋寒低声向身旁的徐子陵和宋师道说:“若他反悔,立即动手!”
两人点头答应。
可达志卓立不动,手按狂沙刀柄,不可一世的冷笑道:“又有甚么花样,最好勿要教我
小瞧你。”
拜紫卒双目杀机剧盛,旋又敛入,露出令人复杂难明的神色,似是英雄末路的伤情,又
似不惜一斗的决断,转朝寇仲瞧来,沉声道:“我先要跟少帅私下说几句话。”
众人恍然,晓得必是与他儿子大祚荣有关,这等事确不宜在与可达志决战前公开谈判,
示人以弱。
寇仲走出己阵,往前朝左前方空地正举步走的拜紫亭移去,到两人会合,成为全场目光
众矢之的时,拜紫亭向凑到贴近处的寇仲低声道:“少帅以为我与可达志此战有多少成胜算
?”
寇仲想不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轻叹道:“大王必败无疑,可达志的狂沙刀法不但锋
锐难挡,其斗志战意更是气势如虹。而大王则因狼军压境,儿子落在别人手上,兼之众叛亲
离,方寸已乱,此战结果如何,大王该是最清楚的人。”
拜紫亭茫然道:“我真的没有机会吗?”
寇仲苦笑摇头,深切感受到这末路枭雄失去他一贯的信心,否则怎会下问他这敌人?
拜紫亭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双目回复清澈冷静,似是下了决定,故灵智再不被阴霾迷
雾笼罩,缓缓点头,道:“我和少帅该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寇仲只好以苦笑回报,道:“该是这样吧!大王有甚么心事,尽管说出来,我定给你办
到。”
拜紫亭的话非是随口乱说,他是指两人均有称霸为王的野心,而面对的主敌均比自己强
大,故有同病相怜之感。
拜紫亭压低声音道:“我死后,请把我的尸体送给颉利,只要求少帅为我保存大祚荣这
点血脉。”说罢惨然一笑,像忽然苍老了许多年。
寇仲早猜到他有此决定,而这更是最明智之举,最英雄的做法,因为与其被可达志当众
击败杀死,不如留下一点予人追想的空间,亲手了结自己性命,以此换得龙泉军民的平安。
寇仲低声道:“大王放心去吧1我寇仲必不负大王所托。”言罢朝可达志走过去。
拜紫亭再召宗湘花和客素别说话时,他来到可达志前,叹道:“是否全是胡诌的?”
可达志莞尔道:“除此外你能有更好的主意吗?且谎言永不会被拆穿,因为死的肯定不
会是我。”接着道:“他是否托你保证大祚荣的安全?希望你没有应承他,因为大汗绝不肯
放过拜紫亭的儿子,唉!他也不会放过龙泉的军民,拆掉城墙仍不能改变任何事。”
寇仲断然道:“我会使他改变主意,你要助我达成这心愿。”
可达志双目厉芒大盛,面罩寒霜的道:“我可达志因何要助你冒犯大汁?”
寇仲笑道:“不要装模作样啦!别忘记在这里我们是战友,而且你该知这是秀芳大家的
心愿,你若不肯帮忙,我就向秀芳大家告发你。哈哈!”
他因受拜紫亭决意自尽影响了心情,笑得乾涩而且勉强。
可达志颓然道:“总说不过你!唉!这似乎与小弟的一贯作风不符。”
拜紫亭的声音响起,道:“粟末族勇敢的战士听着,从这刻开始,族内一之切事务由客
素别右丞相和宗湘花侍卫长全权处理,他们发的命令等若我的命令,违令者斩。”
宗湘花悲呼一声“大王”,泪流满脸。
在场数千战士呆若木鸡,只看宗湘花神情,便晓得即将发生的事。
拜紫亭转向可达志肃容道:“烦请可将军告知大汗,拜紫亭认输啦!”接着仰天哈哈一
笑,昂然从容的朝主殿方向独自举步走去。
哭喊震天而起。
尚秀芳若有若无的筝音从冷寂的东苑传出,仿似内心充满激烈情绪的演奏者,却能以冷
峻和落漠的态度以音乐去演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崛起与没落。
寇仲不晓得是否因这几天内龙泉发生的盛衰转折,又或他受尚秀芳悲天悯人情怀所影响
,感到自己愈来愈明白尚秀芳筝音的含意。
尚秀芳独自一人坐在空广的厅堂中心,抚筝弹奏。
当他跨入大厅时,筝音忽变,恰如其份的表现了天下动乱时人命贱如草芥的凄述景况,
其对时间、节奏和轻重的精确把握,筝音的丰富变化,时如万马奔腾、千军对阵,时如城破
人亡,繁华化为焦土的荒凉情景,都从袅袅筝音中表达出来。
她超凡的筝技唤起寇仲脑海里的视象,战争像宿命般紧缠着他。
筝声倏止。
寇仲呆立门旁。
尚秀芳神色漠然的朝他瞧来,对他的出现毫不讶异,淡淡道:“少帅这么夜还不歇息吗
?”
寇仲深吸一口气,来到她侧旁席地坐下,凝望她秀美的绝世容颜,叹道:“这正是我想
问秀芳的一句话,却让秀芳先问了。”
尚秀芳目光移往仍抚在筝弦的玉手,平静的道:“今晚谁能安寝?刚发生的事,湘花已
着人通知我,少帅如今有甚么打算?”
寇仲苦笑道:“可以有甚么打算?若颉利、突利不接纳我的要求,小弟只好死守龙泉直
至殉城,否则我将终生抱憾。”
尚秀芳摇头道:“少帅绝不需殉城的,因为颉利、突利很难过你这一关,颉利更犯不着
为再无抵抗之力的粟末族冒与少帅硬撼之险,秀芳只想问你在龙泉事了之后有甚么打算?”
寇仲暗中唤娘,心内淌血,口齿艰难的反问道:“秀芳又有甚么打算?”
尚秀芳别过俏脸对他凝视片刻,忽然伸出纤长玉手,轻抚他的脸庞微笑道:“秀芳准备
在大草原流浪一段日子,感受一下塞外动人的风情。”
寇仲失声道:“甚么?”
尚秀芳收回令他意乱情述,差点溶化的纤手,幽幽道:“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既不
肯陪人家,难道要人家终日等待少帅去杀人或被杀的消息,活生生的不断被折磨吗?”
寇仲一震道:“我……”
尚秀芳伸手竖起玉指,按上他的嘴唇,“殊”的一声,摇首道:“不要说出口不对心的
话来骗人,秀芳是你的知己,当然明白你的心事。更不要说甚么塞外危险不宜旅行的话,秀
芳从小就懂得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乖乖的去吧!秀芳想独自一个人想点事情,少帅不是有很
多事要做吗?”
寇仲纵有千言万语,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寇仲登上南城墙,左右有可达志、徐子陵、宋师道和宗湘花。
极目所见,城外镜泊平原营火处处,布满地平尽头,火光烛天,令天上星月黯然失色。
宗湘花指着西面的营地,道:“那是菩萨的回纥军,兵力在五千人间,正南是突厥狼军
的营寨,兵力不断增强。阿保甲的契丹鹞兵在城东扎营,只余往北到小龙泉和卧龙别院的路
线没有被封锁截断。”
可达志道:“这表示我们对少帅的尊重,我们现时抵达的只是先头部队,大汗和突利可
汗会于天明前驾到。”
徐子陵道:“术文一众兄弟和平遥商由可达志的手下护送往小龙泉,好与古纳台兄弟会
合和向他们报告最新的发展。另外跋锋寒亲赴菩萨的营地,若韩朝安和盖苏文依约将大祚荣
移交菩萨,就把他接回来。”
寇仲因尚秀芳的事心情郁结,有点万念俱灰的颓然道:“我们除等待外,尚有甚么事可
为?”
可达志道:“喝两杯水酒如何?”
寇仲皱眉道:“找到美艳吗?”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