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过河by颜凉雨(he)-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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阱,他知道那是善意的,所以他不计较。可唐禹这个,他接受无能。一直以来,他都相信眼见为实,可现在才知道,巨大的冰山还隐匿在幽暗的海底,他看见的,不过是一角,“把人像提线木偶似的摆弄,很有成就感么?”
“还行,”唐禹似笑非笑,下意识的摆弄着结婚戒指,颇为幽默道,“偶尔把生活状态和工作状态进行高度统一,也挺有趣的。”
柯兵胸膛剧烈的起伏,就像胸腔要爆炸开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哑着嗓子道:“我就问你一句,从始至终,每一环的结果都是你计算到的?都是你想要的?”
摆弄戒指的手顿了下,好半天,唐禹才耸耸肩:“百分之九十吧。”
“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呢?”柯兵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还要追问,可能潜意识里总是秉着人本善,所以他执拗的一定要在蛛丝马迹中找出点什么,才不至信念崩溃。
“弄垮腾古,这个步骤是计算里的,”唐禹望着天花板,轻轻的呼气,“结果,是计算外的。”
唐尧那一天的样子涌进脑海,柯兵心脏毫无预警的疼了一下,看着唐禹,柯兵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
估计柯兵的表情太滑稽,唐禹忽然笑了:“别指望给我进行大脑分析,你还差得远呢。现在你要想的,是后面怎么办?”
柯兵抿抿嘴:“你明里暗里做了这么多,现在倒不反对我们俩了?”
唐禹暧昧的扯起嘴角:“你信不信呢?”
背后忽然一阵凉风,柯兵顶着发麻的头皮拍案而起:“我管你他妈的反对还是支持,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我都扛过来了,还怕你再放几次冷枪!”
唐禹非常配合的鼓鼓掌,然后很是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不错,哦,忘了说,施砚那手的事儿也推你身上了,回头去医院解释的时候别忘了这茬。”
柯兵脑溢血了,思维彻底当机,四下寻么可手的凶器。
唐禹不紧不慢的又点了根烟,幽幽道:“我要是挨了揍,你这辈子和我弟都没戏。”
柯兵瞪着唐禹,恨不得把男人烧出俩窟窿。他不指望人人都是实心萝卜,可怎么就有人那心眼又黑又多成了蜂窝煤呢!
“还有,”唐禹忽然撤下烟,敛了笑容,冷森道,“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比较好。”
柯兵眯起眼睛:“你是在威胁我不要告诉唐尧么?”
唐禹忽然又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不靠说的,靠做的。”
柯兵垂下眼睛,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认真的看着唐禹:“我会保密的,不是怕你对我做什么,而是怕我家兔子伤心。你这个大哥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你认为的,重得多得多。”
说完,柯兵不发一言的转身往外走。
“哟,这一次不用我支招了?”唐禹在后面调侃。
柯兵摔上了大门:“自己的爱情我自己来,自己的兔子我自己逮!”悟这个道理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但总算,明白了。
大门关上两分钟以后,又被人踹开了。
唐禹看着去而复返迎风伫立的小卒子,有片刻的疑惑。可惜“怎么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唐大哥就遭遇了一记小宇宙无限级的庐山升龙霸。跌落在地的时候,五迷三道的唐大哥总算听清了施暴者的理由。
“有没有戏我说了算!蜂窝煤就该在煤堆里老实呆着,别他妈来实心大萝卜筐里搅和!”
离开了唐禹,柯兵没有立刻去医院。他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有个血块堵在胸口,卡得他难受。站在腾古楼下,他拨通了崔小鹏的手机。号码很久没打,居然有些生疏了。
“喂?”崔小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柯兵平复几次呼吸,开了口:“我有事和你说,我现在公司楼下。”
崔小鹏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说:“那你上来吧。”
“不,还是你下来吧,”柯兵微微仰头,高耸的建筑让他晕眩,“我不想进。”
崔小鹏很快出现在了门口,柯兵看着他站在红灯前等了两分钟,才匆匆穿过斑马线,可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呼吸还是不稳。
“跑得很急嘛,看来知道我想问什么。”柯兵一瞬不动的盯着崔小鹏,盯着这个自己放在心里十多年的男人。
不想崔小鹏居然摇头:“我不知道。”说完,男人定了定神,迎上柯兵的目光,“但只要是你有事找我,永远都排第一位。”
柯兵觉得嗓子眼有些苦,他咽了好几下唾沫,可发出的声音还是暗哑难听:“是不是你偷了唐尧的系统,才竞标成功?”
崔小鹏惊讶了,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柯兵看来,已经足够明显。
沉默,像潮水一样蔓延。柯兵忽然觉得他和崔小鹏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罩了起来,于是水越涨越高,两个人都濒临窒息。
“崔小鹏,是男人就别那么怂,你连大狱都蹲过,敢做就要敢认。”
“没错,”崔小鹏抬起了头,“我做了。”
柯兵点点头,一连说了几个很好,然后下一秒,就在大街上,当着路人,当着偷懒摸鱼的公司职员,当着二百米外执勤的交警,当着明亮的光天化日,把崔小鹏揍了。不是一拳,不是一脚,不是象征性的几巴掌,是真的下死手把人揍了。就像小学崔小鹏被高年级同学欺负小卒子帮他报仇的那个时候,没有章法,没有路数,就坐在那个王八蛋身上狠命的揍。柯兵这才发现,哪怕过了二十多年,哪怕他学了搏击散打跆拳道,可真到怒极攻心的时候,他还是那个鼻涕邋遢的孩子,还是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表达他的愤怒,和伤心。
崔小鹏没有还手,任由柯兵打到没有力气,打到没有火气,打到从他身上滚落到一边。
“崔小鹏,我从小大在你这吃的亏不算少,可那些都是我乐意,我上赶着,我不怨你。可这事儿不同,这一次,你过底线了。”
柯兵仰起头,湛蓝湛蓝的天,万里无云。
“这一顿是你替唐尧打的?”
“不全是,还替我自己。”
“那就行,你要不要再来?”
柯兵收回目光,看向崔小鹏,这才发现男人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忽然间,就觉得好累。
柯兵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转身想把男人弄起来,却发现崔小鹏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并在下个瞬间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样东西。
柯兵有片刻的恍惚。太岁仍旧那么威严,在崔小鹏的手心里,泛着银光。
“去你家借住的时候摸出来的,”崔小鹏那开了油彩铺的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我再问一次,是给我的吗?”
柯兵有些哽咽,想起折腾的这些年,五味掺杂:“你喜欢就好。”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再不能回头。
柯兵转身离开的时候,崔小鹏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柯兵的背影,颤巍巍地把那个据说法力无边的本命太岁重新挂在了自己脖子。
虔诚的,亦如初次。
第 56 章
小卒子近来成了医院的常客,从崔小鹏被打到他被绑架再到施砚的手受伤,从急诊室到外科再到骨科。他熟门熟路,沿途还有好几个小护士冲他飞眼。
找到施砚的时候,唐尧不在,死孩子手上打着石膏,靠在床榻上拿着画板,用左手不知涂鸦着什么。那架势纯净的,柯兵就是拿着飞镖都不忍心撇举个皮鞭都不好意思抽握着手枪那扳机都难扣抬个石头那胳膊都没法往下砸。
发现了柯兵的到来,施砚把画板扣到了一边,表情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了然。
“手怎么样了?”柯兵站在房间中央,不太自在的开了口。
“骨裂。”施砚淡然的笑笑。
“会影响画画吗?”柯兵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真的关心。奶奶个爪的!
施砚歪着头,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道,看愈合情况。”
柯兵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然后依着窗棂点了一支烟。混合着有害颗粒的白雾顺着风,慢慢飘散。
“医院禁止吸烟。尤其是病房。”施砚不怎么认真的提醒着。
柯兵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才转头道:“我总得拿个东西冷静冷静,不然你打石膏的可能就不只右手了。”
不想施砚扬起了嘴角:“来吧野比,我巴不得你动手呢。”
小卒子被彻底打败。掐灭了烟,柯兵恨恨的盯着施砚:“以你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是谁动得手,为什么非要往我身上推?”
施砚低头,垂下的睫毛把眼睛笼罩上一层阴影:“竹子,我不是总和你说么,既然该付出的都付出了,就要收到效果。”
“什么效果?得到唐尧?”柯兵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我他妈的还真是引狼入室,亏我把你当朋友!”
施砚抬起眼,目光像微风吹过的水波,恬然,悠远:“这样的人不好找。你让我帮你气他的时候我就想,活到三十岁还能这么嫩这么纯的,打着灯笼挑都没了。”
“再好也是我挑着灯笼跋山涉水好容易找见的,凭什么最后便宜你!”
施砚眨眨眼,用二十岁的脸孔叙述着二百岁的老练:“这和打麻将一样,先赢是纸,后赢才是钱。”
柯兵想再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却被推开了。顺着施砚惊愕的目光,柯兵回头看见了唐尧的脸,而他身后还跟进了一个人,唐禹。
时间仿佛停滞了,无论是进来的人,还在原本就在的人。有些什么东西在四个人之间流转,莫名的微妙。
最后,还是小卒子打破了寂静。他说:“唐尧,我今天才发现,我他妈就一傻X。”
唐尧似乎被男人语气里前所未有的苦涩绊住了,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柯兵继续着,好像科学家终于研究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理论,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找人倾吐。
“腾古的事我知道了,崔小鹏怎么偷的系统,怎么赢的招标,我都知道了。但是为什么不是你和我说呢?你付出的辛苦付出的努力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我不是诸葛亮,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我他妈的脑子可能还在大众平均值以下,我猜不出来的。我光看着你难受,我以为光是因为失去公司,我他妈上哪之知道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
说到最后,柯兵重重的一拳砸在饮水机上,满着水的塑料桶在巨大的冲击下却也只是发出低沉的闷响。
唐尧抿抿嘴,最后只挤出来一句:“都过去了。”
“过不去!”柯兵说着走过去取下男人手中的保温壶在桌子上放好,然后把他拉到施砚的病床面前,指着施砚的手,“我柯兵做人可能拖泥带水,可能瞻前顾后,但绝对坦坦荡荡。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我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我这里只有一句话,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就问你,信不信?”
柯兵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尧,而唐尧的视线却在他和施砚之间来回,最后落在了施砚脸上。后者垂下了头,楚楚可怜的样子里,竟然透出些许无辜的味道。
柯兵扳过唐尧的脸,声音满是痛楚:“我他妈都少根肋骨了,你居然冲我拿菜刀。”
唐尧忽然就心疼了,这感觉比愧疚来得还要猛烈,几乎让他哽咽:“我那是怒极了……”
柯兵觉得眼眶胀得发疼,委屈是一种比愤怒比生气比伤心都要来的憋闷的一种情绪,爆发不出,却钻心的难受:“我还颠颠的去弄豆浆油条,豆浆非要人家给我当场磨,油条非要最新一锅,我走路的时候那里还疼呢,一下一下针扎似的……”
“咳。”唐禹轻咳一声,然后把俩精神年龄等于初中生的孩子推出病房门,颇有大家长风范的道,“有什么内部矛盾就在门口解决,走廊现在没人,通风又好。”
语毕,男人从里面关上了门。留俩孩子在外头PK。
走廊真的像唐禹说的那样,清新,透亮,豁然开朗。
柯兵抹了把脸,倒不是又娘们儿的掉了泪瓣儿,而是抹掉林黛玉的哀怨,换上武则天的铁腕。掰扯过去那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儿,像他这种被现实灌了N瓶脑白金的,再学不会往前看,就他妈白遭罪了。
一把握住唐尧的肩膀,柯兵认真的说:“公司没了咱可以再弄,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你那么大,但白手起家个小公司不成问题,弄他十来个员工,咱们一块做老板,咱俩一起过日子。”
唐尧看着柯兵,他不怀疑男人话里的认真,但他确实折腾怕了。柯兵说的这些,就像一个美丽得不行的梦。而梦想越美,破的时候越伤。
“再给我次机会行么,”柯兵的声音哑了,“被绑架的时候我就想,我可不能死了,我还没把自己的感情捋顺呢,我连他妈的自己到底爱谁都不知道,死了多冤。”
“你这辈子都捋不顺,”唐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