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过河by颜凉雨(he)-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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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醒了,那个男人会第一时间奔过来的。明明那么紧张的抱着他,明明哭了的……不是么?柯兵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自信了,抑或把小兔子想得太心软了。他试图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他们之间的问题,然后得出了不来探望自己才是正常的理性结论。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
柯兵盯着吊瓶里,一滴滴往下坠落的药液,忽然觉得嗓子眼往外泛苦水。他飞快的在床侧俯下身子,止不住的干呕。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可压根没吃饭的身子最终也没吐出什么,只有些许胆汁。
第 53 章
晚上,柯兵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别这么看着我笑,我冷。”小卒子裹紧被子,把一只手放在紧急电铃上,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唐禹站在床边,抱着胳膊好笑道:“你是怕我拔了你的氧气管呢还是砸了你的输液瓶?”
“都有可能,”小卒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半天,“话说,你没带什么凶器吧,还是你想用塑料袋闷死我?”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唐禹摸着下巴,竟然真的思考起来。
柯兵嘴角抽搐:“我好歹也救了你的宝贝闺女吧,你怎么好意思在我大病未愈的时候就来恐吓我!好歹,好歹……”
“好歹也等你病好之后有了自卫反击能力是吧。”唐禹勾起嘴角,跟在自家客厅似的拉过来张椅子,坐到了柯兵床边,温柔的问,“花,还喜欢么?”
这是,什么状况?——小卒子一号歪头。
可能爱女被绑受刺激太大。——小卒子二号揣测。
那他下一秒要是牵住我的手咋办?——小卒子三号咬嘴唇。
你想太多了。——小卒子四号一脸黑线。
唐禹这么一问,柯兵才想起来环顾四周。难怪他梦里全是花儿,合着他还真的被花海给包围了。偌大的单人病房百分之六十的空间都摆满了鲜花。当然,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梦中的花海姹紫嫣红好不美丽,现实的花海……满目惨白好不吉利。
“这些都是你送的?”柯兵开始磨牙。
“不全是,”唐禹抬手指了指,“百合和马蹄莲是樊若山的心意。”
小卒子了然的点头:“果然白菊花是你。”
唐禹笑得怡然自得,那架势挥上把蒲扇就是汉钟离,端上把折扇就是乾隆帝,摇上把团扇就是王熙凤,捻开把檀木扇就是男慈禧。
“喂,小姑娘怎么样?”柯兵总算想起来问个有意义的问题。
“炎症都消了,挺好的,刚睡下。”唐禹敛了笑容,倒还真有了点慈父的样子,“嚷着要看你,明天带她过来。”
柯兵点点头。一时间没了话题,气氛有些沉闷,唐禹耸耸肩,起身:“看样子你是死不了了,恭喜。”
柯兵一脑门子黑线:“麻烦你用与之相匹配的表情行么。”
奶奶个腿的,有用一脸遗憾说恭喜的吗!
第二天,唐禹还真的带着唐乐乐过来了,小姑娘一进门就扑在了柯兵的怀里,一口一个叔儿叫得小卒子浑身酥麻心头暖暖。而唐禹当时那表情,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绝对的点睛之笔。看得小卒子蚀骨销魂飘飘欲仙,过瘾之感实乃语言无法形容。
之后,樊若山又带着樊霖过来几次,樊霖已经能和爸爸牵上手了,看得小卒子一阵欣慰。结果说话的时候小孩儿出其不意啄了他一下,于是孰亲孰疏立竿见影,最终,可怜的小樊同学是被老樊同志一脸大便色生拉硬拽拖走的。按照老樊同志的说法,再呆下去谁是你爹都忘了。
再之后,来的,只有崔小鹏。基本上两天一次,就像柯兵当年的探监,规律而稳定。
住院到一个月的时候,柯兵再也没忍住,拿医院的公用电话拨了唐尧的手机。可能号码过于陌生,那边迟疑了一下,才接听。
“喂?哪位?”
久违的声音,让柯兵差点哽咽。嘴张了又合,竟然说不出话。
那边似乎感应到什么,半晌,不太肯定的轻唤:“柯兵?”
再也没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柯兵这辈子都没这么娘们儿过,连险些被人活埋,他都能囧囧有神的铁人附体勇攀高峰,可现在,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就像小时候受了父母冤枉,就像上学时候被同伴排挤,不是什么大事情,但却是顶天的委屈。
“兔子,我想你……”这不是柯兵说过的最肉麻的话,却绝对是他最用力,最用心的一次。他在山顶想了一宿,住院又想了三十天,他想得快魔怔了。
“我听我哥说你现在能跑能跳蹦跶得欢实啊,”唐尧平静的声音下面,还是难掩担忧,“怎么声音怪怪的?”
“造谣,我断了一根肋骨啊,脑震荡也是个长期活儿,”柯兵吸吸鼻子,“我现在喘气就胸口疼,点头就脑袋疼,吃饭就牙疼,蹲厕所就腿疼。”
圈圈你个叉叉!小卒子决定回头就找广告公司做个唐禹肖像大型喷绘挂病房里练飞刀!
“都疼?”唐尧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嗯!老疼了!”柯兵使劲点头,被它形容成点一下就疼的脑袋这会跟小鸡啄米似的。
“呵呵,这不挺有精神的么。”唐尧淡淡的笑。
男人的声音太轻,笑意在传递到柯兵耳边之前,就不见了踪影。以至于柯兵有些恍惚,他不确定唐尧是不是真的笑了。
因为他挺精神的,因为他身子骨好的快,所以,就不用过来探望了吗。柯兵想骂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可握着电话的手都因为剧烈起伏的心情而开始发抖,小卒子的铁嘴,却还是没张开。
“好好养着,希望你早日出院。”
这是唐尧的最后一句话。而挂了电话,小卒子便身体力行的让它成为了现实。
“大夫!大夫呢!我他妈的全好了!我要出院——”
柯兵豁出去了,他还没和崔小鹏之外的男的这么抽风似的折腾过。不,就连他和崔小鹏也没折腾到这个份儿上。按照施砚的说法,他妈的谁离了谁活不了啊。可他离了唐尧就是不行!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抗议,都在想兔子。想他的别扭样,想他的毒舌,想他的可爱白眼,反正都想。没得到崔小鹏的二十年他也都活得好好的,可没了唐尧,他缺氧得喘不过气。
当小卒子气势汹汹的去唐尧家堵人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施砚。柯兵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门牌号是兔子家的,防盗门是兔子家的,施砚围的那个围裙……也是兔子家的。柯兵觉得头嗡嗡的响,看,有一个他没说瞎话,脑震荡真的没好利索。
“唐尧不在,你要进来坐吗?”施砚靠在门框上,一派悠然。
柯兵眯起眼睛,直接提着施砚的衣领把人拎了出来:“你俩好上了?!”
施砚想耸肩,无奈被小卒子揪得呼吸困难,只得作罢,凉凉道:“要相信自己看着的。”
一个月来的种种,有了答案。合情合理,但柯兵接受不了。唐尧说自己在他的心里埋了根刺,时不时的就扎得他生疼。可现在他的兔子拿起了电钻,钻得他心窝血肉模糊。
“你他妈的……”柯兵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一拳扫着施砚颊边重重的打在了墙上。
施砚扯扯嘴角,弄开柯兵的手,好整以暇的站定:“你自己拖泥带水,怨谁?”
“我他妈的想明白了!”柯兵大声吼着。
“切,谁等你想明白啊。”施砚温柔的笑,“我能和他说我心里就他一个,我能说我遇事第一个想到他,我能说他的好我都知道而且我一定珍惜,我能说的多了去了,你行吗?”
柯兵觉得施砚真的很狠,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和倒霉崔和唐尧的一团混乱,所以句句话都戳进他的死穴。施砚说的所有,他从前保证不了,现在也许可以保证,但就像施砚说的,谁等你呢。
“别在我家门口哭啊,弄得我欺负你似的。”施砚把围裙拍平整,然后摸摸柯兵的头,“三十岁的人,十三岁的心脏。”
柯兵有气无力的打开施砚的手,游魂般离开了唐尧的家。施砚对待唐尧,就像他对待崔小鹏的翻版,所以,这个一定是报应。
过马路的时候柯兵有些晃神儿,他抬头去看刺眼的大太阳,阳光很亮,他就用手去挡,才发现手指骨上都是擦伤。日光下,渗着血丝的伤口仿佛镶上了金边儿,晶莹剔透。
耳边传来汽车喇叭声,柯兵想躲,可下个瞬间一个念头涌进他的脑袋,如果老天还没为唐尧出够气,那么一根肋骨不够,他再来三五根的都成。只要……
“叔儿,你挡路中间做什么呢?”唐乐乐甜甜的声音传了过来,柯兵一回头,就见黑着脸的唐禹握着方向盘瞪他。
“想自杀还是想害我啊。”唐禹没好气的又按了几下喇叭,然后从窗户探出来,“有时间没,那之后还没请你吃过饭呢。”
柯兵思量半天,觉得被毒死比被撞死舒服的多,如果效果一样,他不介意敲唐禹一顿。
看样子唐禹是来接女儿放学,唐乐乐穿着校服抱着书包,样子可乖可乖。见着柯兵,就一个劲儿的给他讲学校的事儿,然后说,叔儿,我都想你了。给小卒子灰色的心情带来抹亮色。
唐禹没有直接把车开到饭店,而是先把唐乐乐送到了钢琴学习班,目送着小姑娘进了练琴房,才安心的回到了车里。
“你说你上辈子得做多少善事,这辈子才能摊上这么个女儿啊。”小卒子由衷的嫉妒。
唐禹乐开了花儿,他很少乐到这种程度,以至于看着就少了几分阴险,多了几分傻气。弄得柯兵一时间还很难适应。
“你还是板着脸吧。”小卒子实话实说。
唐禹白他一眼,没再说话。直接把车开进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小卒子的“人家不喜欢吃生肉”,被唐先生直接当成了耳边的微风。
把清酒斟满,唐禹颇为衷心的敬了柯兵一杯:“这个,就算是谢谢你救了乐乐。”
柯兵没说话,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明明叫清酒,却刺激得喉咙难受。
“谁家女儿我都会救,也是碰巧赶上了。”
唐禹闻言轻笑出声,似乎一路上,男人都心情很好。
柯兵撅起嘴,怒视笑面虎:“我和唐尧分手,你是不是特高兴?”
唐禹惊讶的挑眉:“分了?”
柯兵想一掌拍死他:“你的演技流于表面,太过浮夸。”
“呃,你刚去我弟那儿了吧。”唐禹浅浅的勾起嘴角。
柯兵下意识的就去看四周:“你监视我?”
唐禹没好气的丢出唐氏白眼:“我的脑子不是摆设。”
柯兵想抗议,他都这么可怜这么悲惨了怎么还能迂回暗讽指桑骂槐。可看着唐禹的眼睛,他忽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舔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道:“那个,能再白我一眼不?”
唐禹刚夹起一生鱼片,瞬间滑落。
“我对男人没兴趣。”唐先生郑重声明。
“我要是看上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小卒子起了毒誓。
“咳,”唐禹莫名其妙有了些许被打击感“那你要干嘛?”
柯兵举起一只手挡住在他和唐禹之间,这样从他的角度就只能看见唐禹的一双眼睛。
“维持这个姿势,再白我一眼呗,”柯兵深吸口气,慢慢敛了不正经的笑,“你俩的眼睛,一模一样。”
唐禹觉得心头有点什么东西在翻滚,刚想说话,又给小卒子下句话给整得完全没了情绪。
“你俩这翻白眼得是唐门独有秘籍吧。”
唐大哥现在只想拿把菜刀把眼前的家伙做成小卒子刺身。还是极薄极薄的那种片片。
柯兵见唐禹没配合,有些失望的放下了手。然后一下下扒拉着米饭。直到把每个米粒都扒拉到了,才抬头看向唐禹,带着点赌气意味的说:“他是和我分了,可他现在还是和男的在一起,同性恋不是病,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想纠正,那就是白费力气。”
唐禹没说话,若有所思。
柯兵盯着淡翠色的酒盅,黯然的呢喃:“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一想他胸口就疼,比刘彻踹我心窝上那脚还疼。”
唐禹又斟过来一杯酒,然后不等柯兵,自己喝了个干干净净。
柯兵深呼吸好几下,才抬起头,问唐禹:“那天在山洞里找到我们的时候,唐尧在不在?”
唐禹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忆般的轻呼吸,不一会儿,把目光重新投到柯兵异常执着的脸上,勾起浅浅微笑:“手指头肿了吧。”
柯兵愣了下,自从医院苏醒他总觉得心里头的那片天还在下雨,触目所及都是雾蒙蒙的,路从不清晰。可这个瞬间,奇异的,云收雨住,阳光普照。
有些什么力量又回到了身体,就像缺水多日的骆驼终于又把驼峰储满了水,吃了俩月肉罐头的大力水手终于重新嚼到了菠菜。唐尧都能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