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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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红红的,倒赚得妙珠和老佛婆都在旁边掉泪。妙珠道:“大爷越说越伤心了,无论如何,
小尼总不能让你在大殿上觅死。”老佛婆道:“大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是除却死法有
活法。”唐寅道:“什么叫做死法活法?”老佛婆道:“你要死在佛殿上,叫做死法。你若
央告我佛婆,到里面劝劝这八位师太,可肯看着我老脸,和你会这一会,这叫做活法。”妙
珠扁着嘴道:“你的脸有这么大,不用说罢。到里面去,又得碰一鼻子的灰。”
唐寅道:“待我写一纸悔过书,央求老佛婆替我送给八位娘娘。”老佛婆道:“这里没
有娘娘,我是不送的。”唐寅道:“好好,不唤娘娘,我也唤他师太便是了。”说罢携着文
房四宝,到厢房中去修书。妙珠和老佛婆都跟随入内。
唐寅道:“你们不用相陪,当着你们,我是写不出书信的。”两人那知是计,退了出去。
唐寅见他们退出,赶把厢房门掩上了,又加了闩。两人在门外叫唤道:“大爷怎么赚了我们
出外,闭门落闩。”唐寅不采他们,却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也罢,不死在佛殿上,便死在
厢房中也好。唉,苍天苍天,不料一榜解元,名重当世的唐寅,只落得如此结果。‘阎王法
定三更死,断不留人到五更。’待我解下丝绦,悬梁自尽了罢。”只这几句话,把门外的妙
珠和老佛婆吓个半死。妙珠忙着到里面去通信,老佛婆不住的敲门,连唤大爷使不得,万事
总有个商量。唐寅在里面只不做声。老佛婆待向里面窥这一窥,无奈厢房的门,密不通风,
更无隙缝可窥。正在惶急当儿,猛听得弓鞋细碎,接着莺莺燕燕的声音,都说怎么好,怎么
好,快把厢房门打开了。原来八位娘娘率领了许多书僮婢女,都来救护。唐兴、唐寿下死劲
的在门上拳打脚踏,毕竟他们力大,把门儿打开了。大娘娘早在门外高唤着大爷不要当真,
这都是假的。忙领着七位娘娘拥入厢房。他们以为唐伯虎早已挂在梁上,所以急匆匆的前来
解救。但是希奇,进了厢房,却不见唐寅的踪迹。八位娘娘面面相觑。都说我们大爷却到那
里去了?忙问老佛婆,老佛婆也是愕然。明明大爷在里面,难道大爷会土遁,霎时遁去了不
成?忽听得书橱后面,笑声逗露。且笑且说道:“娘子们用得好计,已被卑人窥破了虚实。
用一个苦肉计,管教你们一齐出来和我相见。”说罢,从容不迫的从书橱后面转身出来,向
着八位娘娘依次奉揖,慌的他们万福不迭。陆昭容道:“你一去半载,消息不通,直到今天,
方才载美回家。你要娶九房妹妹,我不拦阻。但是不该把我们抛撇半年。这般薄悻无情合该
受些教训。因此连夜预备把家庭假扮佛堂,好教你回来的时候吃这一吓。”唐寅道:“你们
的诡计,怎禁得明眼人立时瞧破,何吓之有?”陆昭容道:“你既不吓,何须觅死?”唐寅
道:“我的觅死是假的啊!”罗秀英道:“觅死是假,受吓是真。”九空道:“我们在遮堂
门后窥见你愁眉泪眼,频频太息。”春桃道:“你既不吓,为什么题这绝命诗?”马金凤道:
“大姊的锦囊妙计,总不会被你立时看破。你休说这现成话。”众美人七张八嘴,都不信大
娘娘定下的秘计,会得被唐寅窥破。唐寅含笑不语,待到众美人喧声稍止,便道:“列位贤
妻,若不提出一个真凭实据,你们怎肯相信?卑人未进门庭,便知道是你们串的一出戏文。
比及上了佛堂,益发知道自己的所料非虚。我讨取笔墨题这一首绝命诗,这是我点破你们的
诡计,并非真个题什么绝命诗。”陆昭容道:“你又要强词夺理了。我恰才在遮堂门后,听
得你讲给他们知晓,分明要在佛堂上面做你的归宿之地,怎说不是绝命诗?却是点破我们的
诡计?”唐寅道:“大娘,我和你同到外面去读这壁上题诗。你是金陵才女,读了这首诗,
便知卑人所言非谬。”于是唐寅陪着八美,同上佛堂,壁上四句诗,兀自墨迹未干。要是这
四句诗不是平头书写,还能够瞒过金陵才女陆昭容。现在呢,每句平头,自有用意。陆昭容
但看平头四个字,却是西贝佛堂。分明唐寅点破这佛堂是假的,不禁又喜又恼。喜的是夫婿
多能,不愧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恼的是自己定下的妙计,不能惩戒这轻薄夫婿。罗秀英忙问
唐寅,难道我们设立的佛堂,其中还有破绽不成?唐寅道:“破绽正多咧。第一个破绽,大
门上黏贴的布告,据妙珠说已粘贴了三四个月。但是一幅薛涛笺,颜色犹新,分明未受着雨
淋日炙。大约粘贴的日子,不是今朝,便是昨夜,怎说有三个月之久呢?第二个破绽,据妙
珠说,这佛堂也设了三四个月。墙上封条字画撤去已久,但是墙壁上面,色分深淡。封条障
蔽的所在,色淡而无尘。封条不遮的所在,色深而有尘。留着这痕迹,便知道墙上的封条字
画,撤去未久,不是今朝,便是昨夜。怎有三四个月之久呢?第三个破绽,匾额上糊的黄纸,
浆痕犹在。”陆昭容含嗔说道:“便宜了你这薄倖郎,可惜我们疏忽了一些。”便即吩咐妙
珠和老佛婆把这佛堂收拾了罢,所有一应东西,送还了观音庵中老师太。过了一天,我们再
来写愿。又吩咐唐兴把门上和匾上粘的字样揭去了,免得传扬出去,惹人家笑话。又吩咐唐
寿传谕厨房,快快搬出预备的酒席,替大爷接风。唐寅道:“还有一个人没有上岸呢。”陆
昭容道:“我倒不知,他是谁啊?”唐寅道:“便是卑人为着他颠倒梦想的人。他叫做秋香,
老祝说的,‘再来一个八变九,九秋香满镜台前’,却是两句佳谶啊!”陆昭容喜道:“原
来第九位妹妹来了,你何不早说,却教他冷清清坐在舟中。”当下吩咐轿夫,用着自己的轿
儿,把九娘娘接取上岸。又吩咐家人把正门开放了,要教九娘娘的轿儿直入正门,在轿厅上
面下轿。又叮嘱着七位娘娘,待到九娘娘的轿儿进入了大门,我姊妹们都到轿厅上去迎接。
唐寅听了,暗暗快活。我们的八个娇娘,全无妒意,大有《周南》《召南》之风。忽的轿夫
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启禀大爷和列位娘娘,河滨并没有停泊着九娘娘的坐船。”唐寅怒
道:“你们都是饭桶,待我来领你们去,便知端的。”当下领着轿夫,径出大门,走到照墙
旁边,只停着一乘空轿。赶往河滨看视,不禁喊了一声苦也,原来方才停泊的小舟,已不知
摇到那里去了,正是:
佛殿题诗原是假,扁舟载艳又成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八十五回
陆昭容惩戒狂夫
唐子畏忏除旧恶
快乐须从艰苦中映衬出来,才是真快乐。“不知高山,那知平地。“不有苦中苦,那有
乐中乐。”这部书描写唐、祝、文、周的欢喜姻缘,结果都归圆满。祝枝山拥有云里观音赵
氏;文徵明拥有杜月芳、李寿姑以及美妾柳儿;周文宾拥有王秀英以及艳姬素琴;就中惟有
唐伯虎的幸运最大,八美以外,又添一美。倘使载艳归来,毫无挫折,不独文字上失之平衍,
不能引人入胜,即就情理而论,抛撇了八位美人,使他们啼珠怨玉,动魄惊心。要是不受些
小小折磨,惩戒他的风流罪过,在情理二字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一波未平,一波又
起。解元府改作家庵,虽然被他慧眼看破并不吃惊,但是河埠扁舟,不知去向,这却值得唐
解元魂飞天外,对著这河埠呆呆发怔。扁舟失去不打紧,扁舟里面的妙人儿,便是他的灵魂。
灵魂已失,这块然的躯壳要他何用?为着这魂灵儿,半年来背乡离井,在相府中做那低三下
四之人。万不料费尽心机,依旧是一场幻梦。于是顿足踢地,大骂着舟子不良。吩咐轿夫,
沿着河岸。分头追赶。说是一只圈棚小舟船梢头挂着一盏五福捧寿的灯笼,船舱里坐着一位
千娇百媚的女郎,这便是新娶的九娘娘。你们不许逗留,快去追赶。追到了,重重有赏。追
不到,打断你们的狗腿。两名轿夫,口头答应,却不肯拔步便跑,只向着主人痴笑。唐寅毕
竟是聪明人,便知道这又是大娘娘弄的玄虚。城中繁闹之区。舟人怎敢昧良,劫着美人远去?
况且秋香又是玲珑剔透的人,扁舟摇动,那有不声唤的道理。想到这里,心头顿安慰了一半。
便不唤轿夫去追赶。反而举步从容,折回府中。那时八位美人在轮香堂上。议论纷纷,他便
停踪潜听,恰听得大娘娘假作慌张,连说不得了,不得了,他是我们大爷的心肝宅贝。一旦
失去,便是攫去了大爷的心肝。诸位妹妹,你们留心着,大爷不见了九娘娘,回来定要觅死。
方才上吊不成,这一回难免悬梁高挂。五娘娘马凤鸣道:“只怕不见得罢,九妹虽已失踪,
我们八姊妹依着无恙,难道不可以解免大爷的寂寞么?”二娘娘罗秀英道:“我们八个,怎
比得上那一个,我们八个是尘羹土饭,那一个是仙露明珠。大爷的意思,还要‘以一服八’
呢!”八娘娘春桃道:“大爷为着那一个,把我们八个抛在九霄云外,好容易赚到家门,偏
又被摇船的摇去了。大爷便不觅死,也得背乡离井,寻取他的心上人回来。”六娘娘李传红
道:“大爷上次出门,不惜卖身投靠,做人家的书僮。这番出门,不知又要闹什么顽意儿?”
大娘娘接嘴道:“他是不惜身分的,甚么都肯扮。”春桃笑道:“听得老祝说起,大爷在相
府中专替主人倒便壶,别别别的倒个不休。这回出门,去寻觅他的心上人,不是扮一个倒马
桶的倒老爷,定是扮一个挑粪担的种田汗。”唐寅皱了皱眉头,知道是老祝造的谣言。三娘
娘九空道:“阿弥陀佛,这真叫做眼前报,已够着他受用了。”七娘娘蒋月琴道:“三姊毕
竟是慈悲人,念着弥陀,敢是舍不得他?”四娘娘谢天香道:“恰才他没有受惊。这一次,
多少总要教他受些惊惶。”唐寅听得清楚,分明是八美合谋,预把秋香接取入府,却教我担
惊受吓。他们一计不成,又设一计,端的太可恶了。转念一想,却怪不得他们,都是我自己
不好,把他们抛撇在家,足有半载以外。秋月春花,等闲虚度。这次弄些顽意儿,惩戒我的
风流罪过,好使他们出一口气,这也是人情之常。于是打定主见,一味软化,直上轮香堂,
向八位娘娘正式道歉。陆昭容道:“大爷闹什么虚文,还是赶快遣人把新人寻取回来的好,
趁着他们没有去远。”唐寅道:“大娘休得为难,新人便在旧人那边。”陆昭容假作嗔怒道:
“大爷又来了,你说的旧人是谁?难道我们藏着你的心上人不成,你可取得什么证据来?”
春桃帮着昭容说道:“大爷冤枉我们把新人藏起,一定有什么证据落在大爷手里,你可还我
们一个证据来。”唐寅笑道:“你们休得一搭一挡,一吹一唱。可怜我一宵没有睡觉,精神
疲倦,捱不起什么惊恐。卑人知罪了,还我新人罢。”说时连连作揖。昭容兀自假作诧异道:
“新人是你自己伴着回来的,怎么向我们要起人来?”唐寅知道八美中间九空的心肠最软,
他又向九空打拱作揖,左一句慈悲为本,右一个方便为门。九空正待开言,陆昭容向他瞅了
一眼,他便摇头道:“我不知晓。”唐寅道:“列位娘子,你们作弄卑人,卑人自知其咎,
不敢抱怨。但是有几句心坎中流出的话,要在列位娘子面前表白一回。你们不要把卑人当做
贪花爱色的狂徒啊,卑人这般风流放诞,正与箕子为奴,接舆佯狂,一般道理。卑人不幸略
有才名,做了宁王夹袋里面的人物。无论如何,他总放不过卑人。徐鸣皋按院是奸王的党羽,
卑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徐按院监视之中。为着避免物色,所以一向佯狂自污,做一个登徒好
色的人。列位娘子,卑人在这半年中间,把你们抛撇在家,不通音信,确是万分负疚。然而
亏得卑人失踪,才没有第二度被宁王赚去。这飞扬跋扈的奸王,卑人早知其必反,他在去年
果反了。反的快,败的也快。身遭显戮,为世所讥。所有列名奸党的人物,都一一逮捕到案,
身败名裂,为天下笑。便是卑人也险些儿身遭不测。亏得题着一首如讥如讽的俳体诗,方才
保全了生命。”说时,便把何知县两度报告信息的事,一一说了。众美人听了,一一失色。
都说险极险极,亏得这一首诗,救了大爷性命。唐寅道:“虽是这一首诗救了我性命,然而
也仗着历年以来,卑人隐于好色,佯狂自污,才和奸王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