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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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珠一转,唤道:“雪儿过来……”
雪儿立刻扑飞过来,在她前面盘飞着。
“你把它嘴巴里的东西衔出来,嗯,巨儿你按住驴儿的身躯,我扳住它的嘴巴……”
任务分配好,各就各位。陆丹伸手把白驴儿的嘴扳得更大些,白鸢雪儿停爪在她雪白的手掌背,那是扳按住驴儿下唇的手。然后徐徐伸进它嘴中。
白驴儿动弹一下,可是浑身都不能移动,喉咙中鸣叫了一声,白鸢也叫了一声,白鸢雪儿已经缩回头,钢啄上衔着一节绿色的草梗,约摸是三寸来长。就像普通人的小指那么的粗。
陆丹手掌一动,雪儿腾扑上她肩头。她放开双手,温柔地抚摸白驴一下,道:“现在你可好些?梗在喉咙里的是什么东西?”
她把雪儿口中的绿色草梗拿过来,细细瞧看。
那方巨没听到陆丹着他放手的命令,便硬是把白驴按夹住,不肯放手。
陆丹瞧了半晌,但见这根碧草梗颜色可爱,用手指捏了一下,竟然没有捏扁,坚硬之中,又有着甚强的弹性。
于是,她用两只手指,夹在齐腰处,暗中加劲。隔了一会儿,她差不多已用出九成劲力,才把那根草梗夹断。
她一抬目,只见方巨仍然按夹住白驴,便道:“巨儿放心,不必再夹住驴啦!”
方巨如命放手,跨步过来,她道:“你瞧,这草梗可够坚韧哩,白驴儿也不知在哪儿弄到的,若果采来织成整幅地护在身上,即使被人家用内家真力打上了,也不会震伤内部。”
方巨咿唔一声,没有什么兴趣。
“对了,若果编织成一个护颈的东西,给白驴套在脖子上,那么又好看,又有用处,你说好不?”
她仅仅是随口问一句而已,因为当她一说完话,已经转过面对着那头白驴,问道:“这是打哪儿来的?”一面说,一面把掌心中的两截碧绿草梗,递到白驴眼前。
白驴大头一卷,把那两截草梗卷在口中,啃嚼了好一会儿,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都吞下肚子里。
陆丹不觉讶然忖道:“这头白驴真是神异,连这比钢铁还坚硬的东西,却吞向肚子里?
而且……”
白驴低叫一声,撒蹄前走。两人身形一动,跟在驴后面,一径走出泥坪。
走到坪外路上,白驴鸣叫一声,忽然加快速度。
陆丹脚步一点,凌空而飞,飘落在驴背上,一足微提,一足站在驴背,稳如山岳。
白驴又鸣叫一声,再增加速度,快得像一道白线,晃眼跑出老远。
方巨扛着那根紫竹杖,施展开飞毛腿,紧跟着追将下去。
但那白驴走得又快又稳,看起来仍未放尽脚程,但已快得出奇。
风吹袂举,罗衣胜雪,的是一幅奇景,尤其那白鸢雪儿,忽然扑翅低低掠空而飞,紧跟在陆丹的头上。
于是鸟白,人白,牲口也白,的是好看之极。
不久工夫,已经跑出十余里地,前面一座小山,绿草葱翠,一点儿不似秋天时节的草色。
转入小山后面,山坡上更是绿草如茵,映入眼中,不但那碧绿的颜色令人心中舒服。而且还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白驴骤然止步,势子本是奇急,但说止便止,一点儿不显得吃力。
驴背上的白衣姑娘,也是动也不动,本是向后飘拂的罗衣秀发,如今却变为向前飘掠。
她举手掠鬓,一面跨步下来,就像跨下矮石级似地下了地,姿态美妙好看之极。
白鸢雪儿却煞不住势子,掠翅盘个圈子。
但后面的方巨更加收不住脚步,直冲了十丈有余,才能够转回身躯。
他叫道:“好啊,你这小东西真坏……”一面走回来。
陆丹先抬头瞧瞧天色,阴云已散开许多,然后回顾一眼,舒服地吸一口气,轻轻道:
“这里多好啊,是么?要是在这坡上盖一座小房子,然后,静静地住在这里。”
方巨皱皱鼻子,道:“这里太静了,我住不得。”
她瞧他一眼,心中道:“那当然是和那素心的住在一块儿用,你光是穷嚷,什么气氛都给你嚷跑啦!”
芳心忽然浮起一个人的面影。这个人本来是那么亲切和熟悉,可是,现在却变得有些陌生之感。
她愀然地幽幽叹口气。
那头白驴低头大啃其革,吃得甚是快活,白鸢雪儿却停爪在它背上。
陆丹一时间沉没在那潮涌的心事之中,惆怅地痴痴想着。
方巨似乎感染到她的幽怨忧郁,别扭地摇摇头走过那边逗雪儿去了。
陆丹也不知痴想了多久,但觉满腔幽情,却无处可以诉说,蓦然惊觉时,已是满面泪痕。
这时,她忽然觉得十分心灰,什么事情掠过心中,都变得毫不重要。
她走到坡上的一块白色的石边,坐在旁边一块较矮的石头上,身躯轻轻倚在石上,意兴阑珊地瞧着柔软如茵的绿草。
歇了片刻,她轻轻吟道:“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划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
声音十分凄婉,一荡三折,引人悲思。
但她立刻便发觉不对,因为她已经决心尽力禁止自己不去想那个薄情的入。
可是,现在又情不自禁地悄悄想念起他,而且引起满腔愁绪。她岂能如此地没有决心?
于是,她又立起来,向坡下走去。
方巨欢叫一声,道:“姑娘,这不是那些……那些东西么?”
他可说不出个所以然,迎着陆丹来路,伸出摊得大大的巨掌。掌心中搁着一根尺许长的碧绿草梗。
她略略一瞥,已知那便是方才横梗在白驴喉间的那种碧绿草梗。伸手拿过来一看,果然不错。
“你在哪里找到的?”
方巨道:“那小东西给我的。”他用手指点一下那头白驴。
她走到白驴旁边,只见它猛一昂首,地上泥土翻飞,敢情是从泥里扯起一条碧绿的长梗来。
陆丹立刻伸手从驴口中接过,轻轻一抖,力贯梗梢,本来还有一截尚在泥中,立刻如灵蛇般伸缩一下,飞将出来。
这根约模有丈把长,她道:“好极了,再有一根就够用了!”
白驴似乎已经吃够了,撤蹄四下乱跑。
方巨迈开长腿,也跟着转起圈来。
她忍住笑叫道:“巨儿你干什么!”
方巨大声回答道:“这小东西灵得很,它正在找寻那种东西呢……”
陆丹喔了一声,才知道方巨并非自寻开心。
白驴差不多跑遍了整幅山坡,才从那边角落里,打泥下挖出一根来。方巨赶快帮忙,驴牙人手,硬生生把丈许长的碧梗给拔出来。
方巨拿着走回来,那头白驴却向坡后走得无影无踪。
雪儿也跟着飞去了。
陆丹将两根硬长而略有弹性的碧绿草梗,暗中以金刚指功夫,硬给盘成一个小卷。她道:“我们到大的城里,找铁匠弄些小铁环才能挽够扣住。
“这样,白驴也不怕人家伤它的劲脖了,若果还有剩余,便捆在蹄上。
“驴通灵得很,只须略略训练一下,足可以困扰住一个高手。”
这时,她变成高兴得很,方巨也为之而欢笑,老是咧开大嘴巴。
不久,一道白线,激射而至,十丈之外,已觉风力激荡。
陆丹的眼力岂比寻常,早已瞧出是白驴也回来。
不过这等神速,也教她甚是惊异。
白驴在丈许外骤然停止,背上站着的白鸢冷不防向前一冲,竟撞进陆丹杯中。
方巨哈哈一笑,道:“这小东西坏得很呢!”
陆丹瞥视一眼,芳心大悦。原来这时驴吃饱之后,便去洗个澡,浑身洗得雪也似白,就像在顷刻间换了一匹似的,好看得教人想亲亲它。
她飘身而起,坐在驴背上,却是侧身而坐。
口中娇嗔道:“走吧!”
人马鸟一齐出发,走出这个碧绿一片的山坡。
现在,陆丹的心中还充满了得到这头通灵可爱的白驴那种喜悦。把适才的惆怅情思,暂时忘个干净。
白驴脚程绝快,而且非常平稳。
陆丹心中十分疼爱,不时伸手去摸摸驴颈项上的软毛。
白鸢雪儿似乎呷起醋来,在她耳边絮际不休,清亮的鸣声,直传出老远。
不久已将那得驴的泥坪抛在后面。
陆丹试试白驴的脚程,敢情能够十分容易便将方巨甩掉。
而方巨的飞毛腿,却比快马疾驰还要快,可想而知这匹牲口的脚程多么厉害。
下午已到了孝义城里,陆丹手中有的是黄金,吃喝当然不成问题。
当下她办了好几件事,一是着铁匠打制了数十枚小铁环,一是为自己和方巨置了几套衣服。最后是配了个上等马鞍。
为了这些事情,便在这城里逗留了三天之久。
他们投宿在本城最大的悦来栈中,包了一个偏院,两人各住一间房,还剩下两间空房。
陆丹也不计较花费与否,便这样住了三天。
那头白驴每日所花的银子也不在少数,只因它不但要最好的马料,而且还喜欢喝点儿酒,最好的老酒。
陆丹当然不在乎银子,莫说她从雪山豺人那儿得到赤金,价值巨万。便没有得到这些黄金,她只要有办法,也决不会吝惜的。
然而,这样子一下便传遍了江湖。
加上雪山豺人丧命之事,也已经辗转传扬开来。
第四天早晨,一切都停受了,白驴由下颚以至于腹前,都围着一层碧绿的草梗。四蹄也裹住四寸宽的草梗。白毛碧甲相映之下,甚是夺目好看。
那些不知何名的碧绿草梗,前文已经说过极是坚实,而又暗带弹性。
以陆丹的功力,还须用至九成力,才能夹断,可想而知其坚硬之程度。此刻将之拗曲围扣在白驴颈项上与及四蹄之间,错非是陆丹,确实难以做到。
这两天来,每日清晨,白驴和白鸢都各自出门。白驴是自寻新鲜可口的青草。那白鸢却因以蛇为粮,经常自行觅食,不必喂饲。本来它并不定时觅食,但因白驴是每日破晓时出发,它也凑兴去了。
这天清早,两白都去了。方巨睡醒时,陆丹已来敲门。
她换好新做的白罗衣,在秋风中显得如此单薄,以致方巨也觉察了,竟会细心地问她冷不冷。
她在房里坐下,笑着摇摇头,算是答复。道:“今天我们可以动身了,你快漱洗一下,吃点儿什么。等它们回来,便上路啦。”
方巨乖乖地漱洗,之后,出房间去解手。
回来时不高兴地咕味道:“那小子又来啦了……”
陆丹在鼻孔中哼一下:“你管他干吗?”
“可是,打昨天早上起,他老是坐在院门对面,那双贼眼老是瞧着我们,这小子可真够劲。”
陆丹没有言语,歇了片刻,起身出房,一面道:“我叫茶房弄些早点回来。”
她站在房门外,眼光向院门外一瞥,只见那边屋里,一个白白净净,十分俊俏的少年向这边坐着,那个老掌柜恭敬地跟他聊着闲话。
那俊美少年一见到姑娘,眼光忽然一亮,直直地瞪着她。可是当姑娘一瞧过来,便立刻避开她的眼光。带出腼腆而又渴念的神态。
陆丹鄙夷地微哼一声,可是劳心里实在不能真和外面表现的那么蔑视。
她自个儿也觉得心口并不如一,有点儿不好意思。
当下招呼茶房进来,吩咐好早点之后,连忙回到方巨房中。
两人用早点之后,白驴还未回来,雪儿却回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方巨不耐烦地走出客店门外瞧着。
她也跟着出了屋门,但一见那位俊美少年仍旧坐在那儿,便又改变主意,回到自己房中。
这刻,她忽然想起淳朴诚厚的钟荃来。她承认那位俊美少年,的确是生平未曾遇过的美男子。同时,他那种极度痴迷的态度,她心里并不讨厌。
然而,她却无能让那美少年进入她芳心中。而且,每当她发现自己竟然是不能讨厌他之时,便起了犯罪的感觉。
这却是值得奇怪的事,因为她是为了钟荃已先一步占据了她的芳心,故此现在才会泛起犯罪之感,可是她和钟荃又是什么呢?既没有山盟海誓,甚至任何明显的暗示也没有。
但是,她的芳心已经归属了他。也不管他俩之间,尚有前辈留下的仇恨,这正是一见已将心相许,三生无奈命安排。
她自个儿思前想后,但觉柔情千缕,回肠百结,竟没个安排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响处,方巨直闯进来。跟着白影一闪,那白鸢雪儿也飞进房里。
雪儿鸣叫一声,作势出房。
陆丹知道它的意思,站将起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我跟随它去瞧瞧。”
方巨立刻奔去取杖,陆丹不放心那柄太白剑搁在店中,便也斜挂在肩后。
出了店门,她心中暗暗一动,想道:“那人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