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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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上君——”条崎叫着,咳嗽着。因为一直沉默不语,所以听起来嗓音有点嘶哑。
“你是不是打算把栗桥浩美留下来的照片拿给那位建筑师看?让他找出关于他们藏身之处的线索?”
武上点了点头。
“但是,他是一位民间人士,虽然以前是你的同事,但他现在已经辞职了。”
“是的。”
“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正式请求,而是由武上君个人请求他协助调查呢?”
武上又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你是不是还要把不能向一般人公开的照片拿给他看?还为此特地做了文件?”
条崎说完急忙低下了头,好像是怕看到武上又要点头。
“你和我讲这件事情合适吗?你就不怕我向上司报告?”
“你的上司是我。”
“除了你之外,我还有上司。”
“你想去报告吗?”武上又点着了一支烟。
“我想我有这个义务。” “混蛋!有义务,当然有义务。”
武上一边吐着烟一边干脆地说。条崎抬起头看着他。
“但是,你想去报告吗?你不想去。”
条崎的脸色很难看,好像被烟呛着了。
“你决不会去报告的,也许是你尊重我,也许是你想成为我这样的人,但这都不是理由。因为你有兴趣。你是不是想知道?你想知道建筑师要是真有独特的鉴别能力,看了照片之后,也许真能为我们一直找不到线索的栗桥浩美的藏身之处提出一些建议?所以,你不会去报告。”
“武上君,你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
“不好吧。”
条崎嘿嘿地笑着,好像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孩子在笑。
“但是,你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吗?藏在武上一个人心里就可以了。”
“不是这么回事。要是十年前,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但现在不行了,我已经五十多岁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突然不在了,到了我这个年龄,谁都不应该再有什么秘密了,有的话,结果一定不好,还是应该告诉年轻人。”武上又说,“正如你所说,建筑师是一个民间人士,他不会有退休年龄了。等我到那个时候也会退休。但是,如果你和建筑师脾气相投的话,在他去世之前,他是可以成为情报的一个来源的。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确实如此。”条崎点了点头,“武上君,怎么样才能从那些照片上判断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呢?我虽然没有看过所有的照片,但仅从我看过的照片来说,几乎没有一张照片有可以证明拍摄地点的背景。”
关于这一点,武上也知道。栗桥浩美只是个人收藏,对于摄影,他始终是个业余爱好者,他只拍她们的特写。当然,这是因为他的目的就是给女人拍照。
尽管如此,但还是有许多照片上有作为女性背景的壁纸,她们坐的椅子的靠背向着阳面,她们被铁链锁在床架子上,在床架子旁边能看到门框,这也不是一点情报都没有。武上希望建筑师能从这些地方发现一些线索。
以前,在一起完全不同的案件中,建筑师在作为现场的一座房子的基础上,发现了让武上都大吃一惊的情况。首先,他从房间的亮度和映在地上的家具的影子推算出窗户的位置、房间的高度和窗框的大小,然后再计算出房间的大小。他还像一位魔术师一样,列举了这所房子的一些情况——它不是一套单独住宅而是一所公寓,楼高不会超过五层,从屋里能看到的支柱分析这所房子建于昭和六十二年前,至少已转卖或租赁过两回,有人家连续居住超过一年以上,其中还有一家有两名学龄前儿童。这些情况后来被证实是准确的。
“我想他会像我希望的那样,建筑师一定会从那些照片中找到线索的。”
“看了那些照片,他不会再胃穿孔吧。”条崎喘着气说,“还没有查到冲洗那些照片的照相馆吗?”
通过对以前情况的调查,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对照相都没有什么兴趣,应该不会自己冲印照片和洗相的。他们一定是拿着胶卷去照相馆花钱冲印的。
一般的照相馆注意到拿来的全是女孩子的胶卷的年轻男顾客后,会怎么处理呢?首先想到的是拒绝冲洗这种胶卷。无论给多少钱,照相馆一定会把胶卷退回去的。
从这时起,事情就会有不同的发展了。有的照相馆在发现胶卷上的内容后会向警察报告;为防止万一,有的照相馆会记下顾客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也有的会同附近的同行联系,问他们看没看到这位男顾客,或者警告他们这名男顾客可能会去,或者会互相商量。
无论如何,如果栗桥浩美去了一般的照相馆,那么,在通过记者招待会向社会公开照片后,冲洗过照片的照相馆一定会向警察报告的——他们不会只去一家照相馆,一定会去好几家照相馆。
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还有那几本装有照片的简单的影集,都是照相馆赠送给客人的,警方也顺着这条线索进行了调查。可是,一是因为太多了,二是不知道栗桥浩美是不是在冲洗照片时得到的——说句到家的话,也许是利用自家的东西做成的,所以也没有发现线索。
现在,特搜本部考虑栗桥浩美的这么多的照片利用的是一家冲洗特殊的“危险”的照片、收费较高的照相馆,即使是外行人,也不难找到这种处理危险照片的照相馆。翻开一些花哨的杂志,你会发现上面有许多广告。当然广告上不可能写有“本店处理普通照相馆不能冲洗的照片”内容的,但你只要有心,我也会有意。
和一般照相馆不同,这种照相馆有什么问题也决不会和警方联系的,它是什么也不会说的。但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可能会谈到这件事的,特搜本部只能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负责照片线索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刑警,经常和武上一起喝酒,他决心在半年之内一定查出栗桥浩美去过的照相馆。
“很快就会找到的。”武上下了决心似地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去吧。”
条崎也站了起来,拍着两只手跑了起来,武上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边走边想,等给建筑师送胶卷时,一定把条崎带上。
“这样,你就成了我的同伙了。”
“越发不能去报告了。”
“是的。”条崎摸着后脑勺。武上突然问他:“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是为女孩子的事吗?”
武上知道,最近,条崎一直埋头于和这件大案有关的工作,连打个盹也会被梦惊醒,存在电脑里的被害女孩子凄惨的形象经常像幻觉一样浮现在脑海里。困扰着条崎的是这起案件的残酷性。今天之所以敢问他女孩子的事,是因为现在的环境不一样,他想制造一种轻松的气氛。
但是,条崎却停下来,脸唰的地一下变白了。武上也惊得停了下来,因为用力过猛,右脚踩到了左脚上。
“你怎么了?”
武上很是惊慌,条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不正常了,他急忙扶好眼镜,嘟嚷了一声没什么,急急忙忙走开了。
“哎,你等一下。”武上拉住他的胳膊,“不是环境不一样嘛,我不是要过问你的私生活,只是不忍心看你的样子,所以才问的。你到底有什么烦恼?作为上司,我在认真地问你。”
条崎又停住了脚步,一动也不动,就像一个小学生坐在教室里,害怕自己一动就会被别人看穿心思。武上笑了,但是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他既不能表现出生气也不能表现出可怜的心情。
“其实……我去见过面。”条崎小声地说,“不,没去过,正确地说,是我吃了亏。”
难道他真地是为恋爱问题而苦恼?武上边想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条崎的喉节在上下蠕动。在他想说什么之前,武上着急地坐了下来:“是最近的事吗?我大概在半个月前发现你的样子有点不正常,你是在这个时候见面的吗?是你喜欢人家而人家不喜欢你吗?结果见面的时候和女朋友吵架了?”
“什么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条崎冷冷地说,“我刚被拒绝了,根本不行了。所以决定一个人独身一辈子,但是有位亲戚要我去见面,是我的大伯母。”
“哈哈!就这样结束了,太不像话了。”
条崎的脸更白了,武上还没有发现事情的关键,但已经感觉到被人讨厌。
“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武上又问了一遍。
“9月12日。”条崎回答。
武上觉得他的话里有话,9月12日?
“大川公园发现右胳膊的那一天。”条崎说,回头朝那个垃圾箱的方向看去,“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那一天是我休息,和别人换的,为了见面才休息的。”
“但是,因为发现了右胳膊,使你的见面落了空?”
“是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会让他的脸色都变了?“因为我并不是特别想见面,所以也没有看对方的简历和照片,太忙了。我知道,即使见了面,自己态度冷淡,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当案件发生后把我们召集起来时,我挺高兴的。可以说是因为工作,所有的事情都要放下。我给大伯母去电话,说把见面的事忘得干干净净的,去警察署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模样和家庭情况,整个就是白纸一张。”
他歇了口气接着说:“那是一个星期前,大伯母打来电话,还是见面的事。这次是为上次的事道歉,上回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想了。这一次认真调查了对方的家里人。我问是怎么回事,结果……”
武上感到背上凉嗖嗖的,像是得了感冒。
“是的。”条崎看着武上的脸低下了头。“我也不敢相信,我要见的女孩子叫高井由美子,练马荞麦店的女儿。”
高井和明的妹妹。
“是吗……你……但是,你去见面了吗?有必要再见面吗?” 非常恐怖的偶然事件,如果不见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关心了。但是条崎摘下眼镜揉了揉了眼睛,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要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大伯母说,这次是对方想见面。”
“怎么回事?”
“见面的时候,对方只知道我是地方公务员,但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以后,也许大伯母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她我是墨东警察署的刑警,正在特搜本部处理大川公园案件。”
武上想,条崎的大伯母不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能管住嘴巴的人,她会向高井家说一些挖苦的话。
“高井和明一死,她也很混乱,没有时间考虑我的事情,这一阵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说是这么说,但是荞麦店现已停业,他的父亲病倒住院,母亲和妹妹为了躲避新闻媒体东躲西藏。”
无论什么样的政府报告和新闻报道从来不会提及恶性案件的罪犯的家人的第二次被害,但它却确实存在着。像这次的案件,案犯都死了,但留给家人的却是很多额外的苦恼。本来应该由罪犯自己承担的重负现在全都转移到了家人身上。
“栗桥浩美家的药店呢?”
“药店在高井和明家荞麦店附近,他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药店也关门了。”
“现在栗桥父母下落不明,从调查报告和住宅搜查记录看,母亲在听到儿子死讯后就精神错乱了。”
武上又看了看条崎。
“高井的妹妹——由美子,她的情况也不好,但是,她这次为什么想见你呢?”
条崎仰起头看着天空。
“大伯母说,由美子不认为她哥哥是罪犯。”
武上不吭声,拿出了烟,并把打火机拿在手上玩。 “她说,哥哥是无实之罪,至于发生车祸时和栗桥浩美在一起,一定是有别的原因,他肯定和杀人没有关系。他也绝不知道自己汽车的行李箱里装着木村庄司的尸体。”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武上嘀咕着,把打火机点着了。
“所以想和我见面,因为我是刑警。如果我是报纸或电视台的记者,她也会见面的。无论警察还是新闻媒体都可以,要让她说,找一个突破口。”
“所以,她才打算和你见面。”
这次是条崎不说话了。
“你想去见吗?如果不去的话会失去勇气,去的话又该说些什么呢,该如何处理呢?你在为这些问题苦恼。是不是?”
条崎低着头,看着武上手里的烟:“不行吗?”
“不行,不能去见她,这是命令。”
“但是……”
“你要是去见的话,打算怎么办?你会让高井由美子做些什么?”
“她也许会把事情说出来求得我的理解。”
“理解?理解什么?”武上吐出一口烟。“无论怎么说,别人也不会理解。只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