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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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上环视周围,他在找条崎说过的空气清洁机,但是它已经被拿走,送到音响研究所对它工作的声音进行鉴定。据见过实物的秋津讲,它性能很高,价格也很贵。只是生活在这种杂乱的房间里,却放着昂贵的空气清洁机,武上觉得很像是黑色幽默。
在漫长的警察生涯中,武上见过太多的罪犯的老窝。做制服警官时,也有很多机会亲眼去看,但自从成了专门编辑后,就只能在照片上看了。
所有的老窝都给人一个共同的印象,就是特别零乱,并有一股寒意。罪犯策划的案件越是凶残,他的房间越是零乱。
发生凶残事件后,这里是被金钱或感情困扰的人的住处,当然不会有理由把这里收拾得清洁舒适。但是,给武上留下的零乱的印象却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
混乱的感情就像漂在洗澡水上的灰尘一样到处漂着,并会粘满全身。武上并不太迷信,也不太相信灵魂和幽灵的存在。但是,在罪犯作案前住过的地方,总觉得有种邪恶的东西,这只是经验而已。有一位非常亲切的不动产业主曾说过——自杀者的房间、抢劫杀人的被害人住过的房间虽然是不幸的房间,但并不危险;真正危险的是罪犯住过的房间。
“床下面有照片和录像带。”秋津边说边蹲下身,把胳膊伸到床下面。
“塑料衣箱……高约二十厘米,两个,藏在床下的最里面。打开一看吓了一跳,里面有几盘录像带和许多照片。”
“照相机呢?” “没有找到。在栗桥浩美自己的家中也还没有发现,也许藏在别的地方了,也许是在出车祸的汽车里。在汽车坠崖时掉到车外面了,可能是掉在小树林里了,因为那里是个很陡的斜坡,所以还没有发现。”
“不管怎么说,估计很难在记者招待会开始前找到。好的,开始吧。”
武一拿出了图纸和卷尺,秋津也挽起了胳膊。可能是还没有习惯那种味道,他们用嘴巴喘着气。武上一边在想有味道的不会是他的西服,一边干着活。
干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到走廊上休息。板着面孔的秋津抽着过滤嘴的香烟,边看手表。
“开始吧,”他把香烟吐了,“我们头上的炸弹快要爆炸了。”
武上发现,他挽起袖子的两只胳膊上淡淡地有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这样,秋津说的“炸弹”在记者招待会开始后的十五分钟爆炸了。
在栗桥浩美房间里发现记录被害人情况的物证的消息在正式宣布前,就让媒体知道了,新闻也进行了报道。但是那个时候对情报要巧妙地加以控制,一直到最后说得都很模糊——正在验证的被害人的记录。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栗桥浩美房间里保留的照片和录像带里不仅有古川鞠子、日高千秋和木村庄司,还有其他女人的照片。其中一个人可以被推定为身份不明的被切掉右手的尸体已成白骨的那名女性,其他七名女性的模样也可以得到确认。
召开正式记者招待会的最大目的,当然是要公布这些内容。果然,已经开始素材大战的媒体和希望事件圆满解决的普通民众都受了很大刺激,像被人抄了脚跟翻倒在地。
还有七个人被害?她们的尸体在哪里?会不会还没有死?真是天真,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共抓了十个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这七名找不到尸体和无法查明被害事实的女人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受害者?这七个人被害,是在古川鞠子和日高千秋之前还是之后?
最重要的是,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为什么要留下那些记录?
对这个问题,一个感伤的作家在8日的晚报上是这样写的——毁灭他人的精神,在心灵深处孕藏着自我毁灭的要求,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无意识中希望自己也要死去,并预见了它。驱使他们的是希望毁灭自我和他人的人的本能的冲动。所以,他们死后,让证据代他们讲述应该讲述的事情。因此,证据就被保留下来了。
武上用鼻子哼了一声,也许这就是文学,可以随意地写。他们把照片和录像带保存在自己的房间,仅仅是因为高兴。见到被害人生前的最后模样,会让他们想起他们带给她们的痛苦、她们对活命的恳求和掌握她们生杀大权的绝对支配感,他们通过这些物品可以很容易地随时回味这种喜悦。这非常有意思,而且他们也不会想到会被抓住关进监狱,所以,他们把照片等物证放在身边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不安。
他们之所以是两个人,主要原因是要利用彼此的嗜好和感情。一个人是很脆弱的,尤其是作案,一个人是没有力量的。如果有个同伙的话,感情可以共鸣,变得更为强大。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就是互相产生共振,两个人一起发疯的。
这里不需要感伤,完全没有文学的东西。难道是毁灭自我和他人的本能?武上认为这是胡说八道。
如果把人的原因套用在野兽身上,就会停留在用猴毛装饰起来的深远的哲学上。如果远离犯罪作为一个旁观者是可以的,但它和现场的警察的切身感受相差很远。
武上打开二楼狭小的特搜本部的门时,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条崎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边翻的杂志,听说《日本文献》杂志的增刊号以报告文学连载的方式开始详细报道这一案件。而且他还听说秋津接受了采访,后来又拒绝了。
听说杂志卖得很火,它到底写了些什么,到底是“文学”。武上略微有点反感,但看上去还是非常冷静的。
这篇报告文学发表时,社会上对这起案件的热情已经过去了,人们看了晚报和电视,所以买杂志看连载了解事件真相的人不会太多了。不,就算人很多,也不会进行长篇连载。
尽管社会上是这样,但武上他们却还陷在这起案件中。他们和掉进地狱血池中的死者一样,必须不时地潜入池底,搞清楚事件真相和女性的身份及她们是否还活着等问题。
因为特搜本部缩小了规模,所以人员也只有原来的一半,但还是把只有训话室三分之一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的。电话也响个不停。武上躲开了两把椅子,但还是撞上了第三把椅子,他用眼神向正在打电话的年轻同事表示歉意,向自己的桌子走去。
鸟居也在打电话,屋里吵得厉害,他用手指堵住了耳朵。他桌子旁边摆着两把椅子,一对五十岁左右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看着正在打电话的鸟居。武上心里不舒服,尽管干了这么多年刑侦,他还是看不惯这样的事情。
规模虽然缩小了,但特搜本部仍在紧张的工作,这当然是为了那些拍了照片的女性。把她们全部找出来——这是现在最大的目标。他们正在严密搜查留下证据但已死亡的罪犯的行踪,在他们的活动范围内,很可能会发现隐藏起来的尸体。
11月1日联合特搜本部宣布缩小规模时,媒体的反响很大,抗议的电话和信件蜂拥而至。人们责问案件还没有结束,特搜本部是不是要放慢速度。虽然这次宣布给人留下了这种印象,但也不能解释。警察自己的表现越来越差。
但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这么悠闲,但警视厅确实不能只在这起案件上投入大量的人力。所以,在查清七名女性身份问题上,只靠警视厅的力量是不够的。
记者招待会以后,也就是特搜本部公开她们的情报后不久,一名女性的身份被查清,两天后,另一个人的身份也被查清。她们分别是前桥市和田无市的女性。大家也知道了栗桥高井杀人团伙的动机了,但剩余五人的身份和失踪地点却无法预测。因此,与其把人员留在墨东警察署的特搜本部,还不如留下部分人员在首都圈里完成必要的工作,剩下人员轻装上阵,和关东地区的县警保持联系,加紧调查工作,这样效率会更高一些。这才是缩小特搜本部的原因。
第一个确认身份的照片上的女性是群马县前桥市的伊藤敦子,三十岁,职员,1994年3月15日前后失踪,她的失踪时间比古川鞠子还要早两年。
伊藤敦子出生在前桥市,东京短大毕业后在当地一家电子产品销售公司工作,任营业助理,工作非常认真,公司对她的评价很高。父母和两个弟弟都住在市区的家中。她喜欢养狗,每天上班前,她都要领着自己养的两只柴犬散步。
出事的那一天——1994年3月15日,非常平常的一天,敦子在带薪休假。一年前,她就开始在公司附近的学校学习绘画,兴致很高。她特别喜欢画风景画,周末经常外出写生。她从不和别人一起去,总是把绘画用具和画架放进小车里,一个人出门。15日出门时,她告诉母亲她去要涩川,那里有漂亮的采石场的遗迹,她一定要去写生。母亲给她带上了三明治便当,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从那儿给家里打个电话。像这样外出写生,伊藤敦子都是早早出门,所以一般不会在目的地住宿。涩川离前桥并不远,所以敦子说晚饭前一定会回来的。
那天下午两点左右,在采石场写生的敦子还和待在家里的母亲通了电话。她说,这里的景色很漂亮,写生也很愉快,只是天气不是太好,她要在下雨前回家,以后再找机会来这里。
——简直就像被我包下来的一样,就我一个人,平时去写生,经常有人走过来指手画脚的,很是烦人,但今天非常安静,我真高兴。
虽然敦子这么说,但是母亲一想到停止作业的采石场中只有女儿一个人,就十分担心。母亲问她在哪里打的电话,她说是在离采石场约两公里的一个便利店里打的。她没带手机,母亲让她尽量早一点回来,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打过电话,而且到了深夜也没有回来。母亲一直等到第二天也就是16日的早上,她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她母亲前往前桥警察署报案。
一开始,前桥署不认为这是一桩失踪案,而是一次事故,因为采石场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没有被人发现,也许她是无法行动的。根据她母亲的话,他们调查了涩川方面的石材公司,马上发现了已停止营业的公司的采石场,在离上越线涩川站往北约五公里的山中。途中,有门口摆放着绿色公用电话的便利店,据店员介绍,他记得昨天下午有一位年轻女子来买饮料,她还换零钱打电话,在结账前,她在电话里高兴地说了一会儿话。
但问题是,当他们来到采石场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伊藤敦子,也没有发现她的车。为了预防万一,怕她在难以发现的地方,听不到搜索队的声音,他们还请了石材公司的人带路,并动用了警犬,天黑了以后使用探照灯,一直搜索到半夜,但是连敦子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第二天,扩大了搜索范围,不仅要找伊藤敦子本人,还要找她开的车。她一定会把车停在某个地方,如果车还在,敦子就很可能出事了;如果车不在,那这种可能性就会小一些。当然,他们也考虑了连车带人被绑架的情况,但这毕竟还是相对而言的。
敦子的车也没有找到,但是有人提供了目击情况。停车场旁边的加油站的店员说,15日下午四点半左右,在涩川站附近的计时停车场,有一位年龄服装都很像敦子的女性从停着的车里出来,前往站前的小卖店。虽然记不清楚车是不是小,但是有一点很肯定——她是一个人。伊藤敦子的打扮并不花哨,但看上去还是不到三十岁,她是个身材很高的漂亮女人。这是个男店员,他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不禁在想她的丈夫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不知道敦子什么时候走出小卖店开车离开停车场的。看到漂亮女人,吹个口哨就很心满意足了。这些只能说明敦子没有在采石场发生事故,但问题是离开涩川停车场以后的她去了哪里,她是在哪里失去联系的。
一个星期后,根据线索,发现了意外的事实。据和敦子关系不错的一位女同事介绍,她过去几年一直和她的上司保持不正常关系,为此,她非常苦恼。这位有问题的上司现在其他分店工作,两人的关系也在一年前结束了。但是,这位女同事说,最近,这位上司再三表示要回来,敦子为此很是苦恼。
“敦子说,她去学画画正好是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开始是为了解闷,慢慢觉得绘画很有意思——她画画,觉得自己从噩梦中醒来,她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敦子,完全重新站起来了。”
伊藤敦子的父母和两个弟弟听到她和上司的不正常关系后,非常震惊。惊讶的母亲调查了敦子周围的情况,敦子把交往的过程详细地写进了日记。根据日记记载,两个人的交往是由那位上司引起的,他始终掌握着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