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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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公园里的人并不多,而且学校也在上课,今天没有孩子在公园里玩。真一把通口惠拽到公园里面的一个树丛旁,才把手放开。
“疼死我了。”通口惠摸了摸手腕,翻着眼看着真一,像是在发脾气似地说,“你是不是太野蛮了?”
真一的脑子嗡地一下,喉咙发干,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里。你发疯了——不正常。脑子变糊涂了,不能接受现实了。在他坚持把头转向一边的时候,他脑子里的那根弦松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最后,他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打算?什么呢?”通口惠在装糊涂,“我一直在找真一君,最后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说过多少回了,我没打算去见你的父亲,永远不。我不会原谅你父亲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原谅,你就等着你父亲被判死刑吧。”
刚一听到死刑两个字,通口惠装出来的少女形象一下子被打碎了,又变回到过去的她了。这里既没有便利店里的灯光,天又阴着,她两只眼睛里的光芒不见了,带着笑的脸在痉挛,甚至牙也露在外面。
“爸爸不会被判死刑,他是无实之罪。”
“不是无实之罪。”真一大叫着回答她,“你父亲是个杀人犯,他杀了我的全家。我说过一百回一千回了,你父亲为了要钱像个强盗似地进了我家,他杀了三个人!”
通口惠像是有点害怕似地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就恢复原状了。
“是的,他是杀了人,他杀了你那愚蠢的妹妹、自以为是的妈妈和无能的爸爸,他是杀了人!”
然后,她就像抓捕猎手的野兽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尖叫着:“但是,怂恿我爸爸的是你!都是因为你的怂恿!”
真一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动也不动。通口惠太清楚如何有效地攻击我。她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朵。
“我没有怂恿他。”
正在兴奋中的通口惠为了放低声音,用手按住嘴唇。
“是你,是你到处宣扬你家很有钱,父亲才会动那种念头的,你是有责任的,你必须向我父亲道歉。”
肩上的包一下子掉到了脚边,真一的头很晕。“对不起,不要那么大声音。”
通口惠也意识到形势开始朝对她绝对有利的方向发展,于是她也低下头看着真一。
“我也不想说这种话的,真的,我不想说。只是我想无论如何也要让真一君去见我父亲,所以才把话说过头了。”
她碰了碰真一的胳膊,像是在撒娇。
“去见见我父亲吧。你去见的话,一定会原谅我父亲的,那样的话,你一定会变得很快乐。其实我们都是同一悲剧的牺牲品。”
真一闭上了眼睛,眼睛里又是鲜血的颜色,这血色在搅动着他的心。
——我要杀了这家伙。
杀了她,现在就杀,不能犹豫,空手杀了她。
真一的手突然一动。他低着头盯着路面,身体一动也不动,肩膀不用动,连脚都不用往前迈一步,手,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这就像正在睡觉的野兽突然闻见的猎物的气味,把眼睁开了。为了找到目标,用五个手指的指尖到处摸索。只要有一根手指摸到了通口惠,其余的手指就会一起向她发起攻击……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公园前面的道路上叫他。
“塚田君!”
真一睁开了眼睛,他知道是谁在叫他。这个声音让真一从梦魇中惊醒,让他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水野久美挥着手向这边走来。她笑得很开心,脚步也很轻快。她好像只看见了真一一个人,根本没有在意她应该能看到的通口惠。事情很清楚,她在那里等着来帮他!真一默默地鼓励着自己。
通口惠嘟着嘴笑着说:“嗨,你女朋友来了。”
水野久美刚走到公园的栅栏边,就一口气跑到真一身边,边拍手边说:“怎么回事?我去便利店找你,店长说你提前走了。”
“嗯。”真一说。他知道自己的脸还在痉挛,身体也在发抖。他也知道水野久美感觉到了这些。所以,他没有说更多的话。
“今天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去看电影吧,怎么样?”水野久美边说边挽着真一的胳膊,连一眼都没看通口惠。
“哎,这个人,对不起了。”通口惠笑眯眯地对真一说,“你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我,我正在和塚田君说话,请你不要插进来。”
还没等真一反应过来,水野久美就有了回答。她一副吃惊的样子,根本不看通口惠,而是歪着脑袋对真一说:“我刚才说什么了?怎么样?走吧。你刚才一个人就一直待在这里,冷不冷?”
水野久美在演戏,她的戏里只有真一,根本没有注意到通口惠的存在。果然,她拽着真一的胳膊,向车站方向走去。
“走吧!”
“不要开玩笑!”通口惠跳起来叫着,像是要把真一拉回去。真一也躲了一下,但和他相比,水野久美的反应更快。她让真一站在后面,她挡在通口惠的前面,然后举起手,用一点都不犹豫的准确的动作,猛地向通口惠的脸上打去。
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通口惠止住呼吸,睁着两眼,呆呆地站着。苍白的脸上清楚地印着水野久美红红的手指印。
真一第一次听到水野久美用威严干脆的声音在说:“不要再缠着塚田君了,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我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了?你没有脑子吗?是不是要往里面放一些臭豆腐呀?”
真一也是第一次看见通口惠无话可说。她只是嘴唇在动,但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手指印就像奇特的化妆一样,让她脸上的色彩更加鲜艳。
水野久美接着说:“我是塚田君的女朋友,但是在事情发生时还不是,所以,我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但是,我知道你的父亲杀了塚田君的全家,目前案件正在审理之中。停止你的不合时宜的恶作剧吧。无论你用坏想法怎么去大吵大闹,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你不应该为你的父亲做这样的事情而高兴,你应该去问他。你谈话的对象不是塚田君,而是你的父亲。”
一口气说完后,水野久美又抓着真一的胳膊靠着他决然地走了出去。真一有种冲动,想回头看一下通口惠,但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于是,他和水野久美一起往前走。
“我不会放弃的。”通口惠在叫,她的声音很弱而且还在颤抖,但真一和久美根本就没有在意她。
“我不会放弃的。你绝对有责任的,向父亲谢罪的应该是你,你的家搞得乱七八糟全是你的错。”
那些话从背后直刺真一的心,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也许他是想向水野久美解释一下刚才通口惠骂他的话。但是,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话以后再说吧。”她温柔地说,而且走得更快了。
后面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通口惠追了上来。“不要回头。”水野久美说。真一点了点头。他们已经走到公园的出口了。
通口惠的脚步声渐渐小了,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了,但还是听到了她扔过来的话:“我,正在卖身。”
真一旁边的水野久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真一的步伐也乱了。但他俩像是商量好了,谁也没有停下脚步,仍然一直往前走。
“你们听到了没有?我在卖身,我已经和大叔订好了合同。如果不这样,我就无法生活,因为爸爸不在了。我已经成了大叔的玩物了。”
通口惠的声音越来越高,但说话的内容没有变化。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吗?每天每天,我要被肮脏的老头脱光了衣服折磨;从白天到晚上,我要把头放进他的胯裆。你们知道吗?”
真一出了一身的冷汗,水野久美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转过头悄悄地说:“真是不幸!”
通口惠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但真一似乎还想听下去。
两个人还在往前走,公园里外的人都在围观哭闹不止的通口惠,有的笑,有的皱起了眉头。真一觉得很内疚,好像自己在做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他突然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真一小声说。水野久美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手,笑着说:“好了,塚田君不要道歉。”
两人从公园一直往前走,拼命地走,好像要摆脱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差不多走了一站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快餐店。他们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人很少,可能是饭菜不太好吃吧。但是,所幸的是两人所坐的桌子周围没有一位客人。
“红茶,不好喝。”水野久美端着杯子,皱着眉头说,“你想要热的吗?”
“太凉了。——没想到我们走了这么远。”
水野久美喝了一口红茶,她缩了缩脖子。
“我要向塚田君道歉,刚才那样训斥你,你一定很吃惊吧?”
真一微微一笑:“那样的水野我可是第一次见,但是——”
“但是?”
“算了,不说了。”
“不行,你说吧。”她把嘴噘了起来,“我知道,你的母亲不在了,但是不要紧,你要坚强起来,你身上流的是她们的血。”
水野久美有一个姐姐和妹妹,她们是关系很好的三姐妹,经常换穿西服、鞋子和使用其他装饰品。
“我的母亲和姐姐都会对态度不好的女服务员或公共汽车上的醉汉严加训斥,而妹妹则会对企图逃跑的流氓踢上几脚。”
妹妹是中学三年级学生,从小学的时候就在附近的武术馆练习柔道。所以,水野久美向刚刚开始学习护身术的妹妹学过一点。
“我不知道水野要是不来的话,事情会是什么样?”真一认真地说。但是水野久美好像不愿意谈严肃的话题,只是咯咯地笑。
“你不觉得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拆不开的朋友?”
真一微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原来的情况,我会杀了那个家伙。”
水野久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对不起,我说出这种讨厌的话,但这是真的,我知道发火杀人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是不是说了什么?”
和平时不同,水野久美的问话看上去很认真,并有些恐惧。真一知道,她一定听见了通口惠大叫着说的那些话。是你怂恿的,我要去告发。
“噢,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
“不,没关系,我曾想过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但没有勇气。”
其实水野久美已经知道了通口惠缠着真一和一连串的故事。但是……
“水野,刚才你看到我对通口惠那样做确实很厉害,但是,你不觉得我因为怕她而逃跑很不像话吗?”
虽然真一很认真地在问,但水野久美直眨巴眼睛,一副很难认真起来的表情。
“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对自己的事情非常怯懦的家伙。”
“有一点点吧。但是,你不是向对方的律师抗议了吗,不是在努力执行行为禁止命令吗?”
“但是,我自己却从未有过一点反击,像今天你那样去做。那样的事情,我连一次都没有做过。”
不知为什么,真一发现这个时候的水野久美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为什么会这样?真一看着她的脸明白了。噢,是这样的,今天我第一次称呼她为“你”,而不是“水野君”。
“我从未像你一样去斗争,”真一继续重复着,“我很内疚,我所内疚的就是她说的是我怂恿她父亲的。”
“怎么回事?塚田君会怂恿罪犯去自己家里抢劫吗?”
“结果是这样的。”
通口惠的父亲通口秀幸的目标从来就是钱,为挽救自己快要倒闭的公司所需要的钱。
因此,他向检查官供述——当初他和他的部下两个人曾经计划抢劫银行的现钞运输车。而一般的民宅,即使进去了,也不知道家里是否有钱。
但是,现实问题是,抢劫现钞运输车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万一被抓住了,家和孩子都没有了,所以,通口他们放弃了这个计划。就在那个时候,通口的一个部下对他说,在他们住处附近的一个游戏中心,他在和一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一起玩游戏时,听说他父亲继承了远房叔叔的遗产,一下子成了富翁。
“不用说,那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一定是塚田真一了。”水野久美目不转睛地看着真一。
“是我,是我说的。”真一摇着头,“我说的遗产当然是真的,我父亲从一个已很长时间不来往的远房亲戚那里继承了除税金以外高达一千万日元的遗产。我父亲和母亲都提醒我不要在别的地方讲这件事情,我当然也会很小心。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和一个从小学时关系就很好的朋友在游戏中心玩,以为那种地方很吵,别人不会听见的,我大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