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夜想曲(短篇合集)-第1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伯父的名字时简直是晴天霹雳,于是我当天便搭上飞往日本的班机。
中城弘之是先父的哥哥。
伯父为人很好,只有一点,与其说是缺点,还不如说是怪癖来得恰当。他喜欢吃栗羊羹配鲜鱼,再畅饮辛辣日本酒;如果不奉陪他还会不高兴,所以我总是连哄带骗安抚肠胃的抱怨,硬和伯父作陪。
我喜欢伯父胜过自己父亲,而伯父也经常找我这个侄子聊天多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晃司。
“我的梦是纯蓝色的。”
伯父如此说道。纯蓝指的就是——海洋与天空。
伯父所拥有的十八栋饭店里有十四栋在海岸,其它四栋分别位处十和田湖、野民湖、奥多摩湖、询访湖畔,全部盖在有水的地方。
对伯父而言,将来在小笠原诸岛盖满机场、饭店、游艇码头、海洋博物馆、别墅村等游乐设施是他毕生追求的宝物。截至目前,八字已写下一撇,但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泉田慢吞吞地走进客厅,他比我早一星期回国,完全与此事无关,难得加国一趟的他看样子已经充分享受日本佳肴和女人的了吧。
“学生,我看你差不多该出门了吧?你说过你那个晃司表哥最不喜欢别人迟到。”
别听泉田好像满口关西腔,他其实是千叶县人。他身高比我矮五公分,体重却比我重八公斤,个性与体格都给人一种圆满随和的印象,但自从十三年前我离开日本以来,他却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伙伴,行动迅速敏捷,令人无法与他的外表联想在一起。
“你伯父对你很好吧?”
“零用钱给的比我老爸还多。”
“啊,这可真是恩重如山啊。”
“讲到我老爸,他在法院当书记,脑筋却比坏掉的面包还硬;除了往返于家里和学校外,还会到处玩耍的高中生,他都认定是不良少年。”
“学长,原来你就是僵硬的家庭教育模式中一个活生生的范本啊。”
泉田带着些许嘲讽的语气说道。
“学长,跟你伯父一起出事的儿媳妇,也就是晃司的妻子,你好像也跟她很熟吧?”
“是啊,我们高中时是同班同学。”
这句话虽不假,却不代表全部的事实。但无庸置疑,当时的牙子的确是我梦想的一部份。
牙子的容貌十个人看过会有九个人承认她是美女,每逢校庆时她总是外校男生目光集中的焦点,更别说同校男生的关心了。她有着一头及肩的自然卷长发,不同日本人的高挺鼻梁,以及优雅的身段。
幸运之神分别眷顾了我与伯父的儿子——大我一年的晃司,我与她是同班同学,而我表哥则是她戏剧社的学长,只不过晃司比较擅长走旁门左道罢了。
上大学后,牙子立志成为舞台演员,但论及专业程度却总是缺少了些要件,于是她只好放弃这条路。最后在众多追求者当中,选择了一个幸运者。
牙子所选的不是我,而是晃司。
当我得知她的决定时,我觉得心脏顿时凉子半截,膝盖以下的力气明显虚脱,但我还是装腔做势努力站稳。
并不是我自傲到以为她一定会看上我,只是和晃司比较起来,我相信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证明从头到尾全是我一个人的妄想,想不知道当时这份自信到底从何而来?现在想想只能自我嘲弄一番。
但当时年仅二十岁的我一直想卉清楚牙子为何不选择我,即使听了会后悔也总比不明不白来得好。“我现在并不是要强迫你改变心意,只希望你说出对我哪一点不满。”
牙子叹了一口气。
“晴彦,我也曾经考虑过要选择你,是真的,结果天秤并没有倒向你。”
“所以说,我很想知道天秤不是倒向我而是晃司的原因。”
牙子看着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
“你听过死海的苹果吗?”
“没有……”
“这是圣经里的故事,位于耶路撒冷的死海崖边长着一株苹果树,听说树上的果实相当甜美;但当你正想咬下苹果时,它立刻变成了堆砂,从指间散落而下。”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道,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她认为我这个人只是虚有其表罢了,当时的我的确会让她产生这种看法。不是我爱说大话,我的身高够,相貌敏锐,而运动也几近万能,如果当时跟现在一样盛行情人节送礼的话,每年二月十四日我想也许我有必要携带一个装得下巧克力山的纸袋。
另一方面,我的表哥晃司一看便知他是属于那种埋头苦干,毫无生活乐趣的类型,以相貌做比较,说他是女王身份的仆人也不算过分。但是如果牙子看得出他的内在美,认为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那我也只有认输的份。
“再怎么说,你表哥是大老板的儿子,可见牙子也只是个梦想钓金龟婿的拜金女郎,你被她甩掉错不在你。”
有些朋友如此安慰我,但是听到他们那样批评牙子,我的内心也好不到哪里去。结果,我再也不上学,一离开日本就是好几年,学校铁定把我的学籍开除了吧,当然我是不会回去确认的。
那件事也过了十多年,我已经三十三岁了。
现在的我仍然是光棍一个,不过我并不喜欢别人说我是因为对牙子念念不忘,这个说法解释起来比较好听,但我想牙子不选择我的原因才是我最大的心结……
东方兴发股份有限公司的总公司位于千代田区九段南面朝靖国公路的的高楼大厦,以此处为总指挥部,将全国十八个饭店、游艇码头、高尔夫球场、游乐场所、餐厅等各设施做最有效果营运与应用。
至少当伯父还健在时是这样没错,但比起伯父,晃司的眼光就显得短视许多;我怀疑他是否能守住这个以短小精悍一炮而红的独立王国东方兴发的主权。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业,别人的财产,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我想见你们新任社长,已经事先预约了。”
柜台小姐与社长透过电话交换了简单的问答,我很明白自己并不是个受欢迎的客人。
中城晃司在六楼的社长室里,除了壁上悬挂着两幅无名画家的油画外,房间里全是杀风景的办公机器,而从窗外望出支也仅见靖国神社的绿意,其他景色了无生趣。
房间的主人似乎也少了点可看性。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年仅三十四岁便掌握了十亿资产的青年实业家。我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正打算报告时,表哥反而先开口说道。
“不必再追究那件事了,你可以收手了。”
我继续跷着腿看着对方。
“哦,风向又改变了对吧,当初可是你先向我提出这件事的,就跟以前一样。”
顿时晃司的脸孔仿佛穿过一道电流,从学生时代起,每次他一遇到问题就要我帮他解决,他刚刚也许是想起了过去种种的不快。
※ ※ ※
……昨夜我见了一个人,就在接受晃司的要求之后。
那人是名叫森本真一郎的学生,他是香肠族,而且特别喜欢窃听警察无线电、航空无线电甚至是自卫队通迅系统。晃司虽然不可能公然打着东方兴发的招牌,但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断暗中进行调查。总之,既然有人提供与父亲死因有关的情报,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亲自接触对方,犹豫不决的晃司一再拖延面谈日期,正巧在葬礼上遇见特地赶回国凭吊的我,晃司直称自己运气好,然后把这项差事丢给过去的麻烦善后者。
我与森本真一郎在池袋东口的咖啡店碰面,他那满是痘疤的脸向着我说道:
“我想要钱。”
这要求很健康,只是我没有说出口。
“你想要多少?”
“一亿元。”
这句话明明早就想女孩子,却又故意以咳嗽掩饰,完全是并井小民的做法。他身后座位一位女性头顶的帽子不断摇晃着,大概是因为他咳嗽的声音很爆笑吧。
“很遗憾,我们公司是中小企业,还没阔气到浪费一亿元的公币买一个尚未确定真伪的情报。”
“可是这个情报绝对有这个价值。”
“价值与否是视供需关系而定,你在高中的政治经济课应该学过吧?”
“我没有选修政治经济课。”
“……好,不要再打马虎眼了。”
我压低声音。
“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准备了五十万元,看你是要收下,然后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还是要因违反传信法让警察先生来关照你?二选一,我话先说在前头,窃听警方无线电保证你吃不完兜着走。”
之后在抵达目标前虽然一波三折,但最后森本终于同意收下合理的报酬,供出他所得知的航空无线电内容。
“‘天气晴朗,天风、海面平静……’我那时心想怎么想是这一类的叙述,突然间传来近似悲鸣的惨叫:‘那是什么?雷达上根本没有这东西,它冲过来了!’——然后就是‘嘭’一声;我确定那绝对不是自然灾害,如果当成意外事件,这段通讯却没有公开,铁定有什么蹊跷!”
就这么点内容,五十万还是太贵了!总之,我要他忘记这档事,也不准泄露给任何人知道,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
我以为晃司应该会对这段内容感兴趣,想不到他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甚至连口头上的慰劳也没有。
“算了,就当那是不明原因的事故,籍此息事宁人。”
我故意露出嘲弄的表情。
“晃司表哥,是不是有人在威胁你?”
从晃司惊惶失措的狼狈相可知我的猜测没错,我一反常态,粗暴地将咖啡杯摔回盘里,上好的蓝山也随着溅洒而出。
“你不要瞎猜。”
“是瞎猜吗?”
我冷笑。姑且不论晃司其他方面,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总是表露无遗,从高中到大学都是一样。
“你有什么困难吗?”
这一问的准确率八九不离十,他一开始会试图辩解,但到最后还是把事情推给我处理。
这就是我在晃司面前总会产生一种优越感的原因吧;晃司全力摇着头否认。
“绝对没有人威胁我,真的,总之我希望你不必再插手这件事了。”
“你父亲和老婆意外死亡,我以为你的情绪会很不稳定,看样子正好相反。”
一听到“老婆”这句话的瞬间,晃司变了一个表情。其中所透露出来的阴沉与难以形容的情绪令我着实吃了一惊。
“关于牙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的语气严肃。
“她完全不爱我,至少在结婚一年后,我们之间的爱情早就消失殆尽了。”
“喂……”
“牙子老是对我说:‘我还以为你很可靠,直到跟你结婚后才明白,你以前那种埋头苦干的形象只是一件糖衣,用来掩饰自己因循守旧的真面目!’;‘我嫁错人了,早知道主应该选晴彦才对,也许现在就能找到不一样的天空。’”
“……”
“你不必高兴得太早,如果你娶了她,也许她还是会抱怨个不停:‘早知道应该选晃司才对。’”
“别再说了。”
我需要极大的努力才能挤出冷静的声音,一股莫名的心情填满了我的内心。愤怒与自怨自艾的情感正由我翻搅的食品店道中逐渐升起。
“再听你说下去,只会让大家陷得更深,我明白了,我就此收手,要不然只会惹人闲言闲语,说我多管闲事,完全无视你的存在,一切就依丧家的意思吧。”
晃司明显露出放心的表情,他一手抽出意大利制的花格手帕擦汗,一手递来一包长方形的纸袋给我。我默默接下纸袋,塞进衣服的内袋,摆正跷起的腿站起身来。大概是力道过猛,让晃司颤抖了一下。
“预祝中城家与东方兴发事业兴隆。”
我丢下一句拗口的八股文,关上社长室的大门。
其实我根本不想让晃司就此安心度日。我先回泉田的公寓,确认晃司所给的纸袋里总共有两百万元。凭着这个金额要比较晃司与我的能力,在判定上实属微妙。
我把钱交给泉田保管,然后脱下西装换上便服,运了几项必要物品到地下停车场,塞进车厢里。夜间望远镜、高感度收音麦克风与耳机、手提录音机等等是整套窃听专用工具,不过这此东西都都在秋叶原买到。
我将车子停在靖国公路的后巷,监视着东方兴发的大楼。不必等太久,我的表哥大人就提早三十分钟下班,开始采取行动。晃司坐上公司车克莱斯勒,命令司机由靖国公路南下。我在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