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的后门-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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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二十年后被包公发现,把她带回京城,并设计使她母子相认。姚氏怀了皇子以后,就有个没有孩子的妃子来找她谈判,说你生下孩子以后过继给我吧,我保你以后过好日子。如果不同意,嘿嘿,你娘俩儿都吃不了兜着走。姚氏又怕又气,搞不好那女人也会抢了我的儿子再把我干掉。尽管嘴上不得不连连答应,心里却在想别的主意。
“崇宁元年十二月……出宫女七十六人。”正好那年年底皇上要放一批宫女出宫。姚氏听说了要放宫女的消息,就用自己几乎全部的积蓄,买通了太监,混在那些宫女里面,出了皇城。姚氏那时已经有七个月左右的身孕,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别人也不容易看出来。
逃出开封府,姚氏怕那妃子派人来追,也不敢和娘家联络,偷偷住在个小店里。崇宁二年二月十四日,生了岳飞。岳飞将近满月的时候,姚氏发现有可疑的人在附近出没,急忙带岳飞向北面逃跑。跑到黄河边上的汤阴县,正碰上发大水,过不去了。有好心人过来问,于是姚氏才编了个坐在水缸里逃难的神话。问她的孩子姓什么,她随口就答:“姓姚”,又觉得不对劲儿,才又改说“姓岳(药)”。
姚氏把岳飞带大,给他取名叫“飞”。飞者非也,就是说他本来不姓岳。到了宣和年间,岳飞要去投军,对姚氏说:娘,宣和皇帝要召兵了,我想去报名。报名要填家庭成员,我爹叫什么名字?姚氏刚要说:宣和皇帝,才说了宣和两个字,忽然觉得不对,才改口说:岳和,你爹叫岳和。
想到儿子投军以后就有可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皇帝丈夫了,姚氏热血沸腾,要岳飞解开衣服,自己把那块玉佩烧红了,往岳飞背上一拍,印下尽忠报国四个字,还嘱咐岳飞,以后见了皇帝,一定要让皇帝看看你的这四个字。岳飞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一头雾水:我在皇帝面前脱光膀子干嘛?
后来宋徽宗被金人抓走了,姚氏心急如焚,每次见了岳飞都提醒他一定要“迎回二圣”。那时宋朝经常派人去金国问候宋徽宗和宋钦宗,估计姚氏也给宋徽宗带过信,告诉他那个逃出宫的宫女生了个儿子,现在是宋朝大将,一定要救他回来等等。那是绍兴五年,宋徽宗接到信又惊又喜,一激动,死了。消息传来,姚氏悲痛欲绝,过了一年她也去世了。临死之前,姚氏把岳飞的身世和他讲了,岳飞大惊,自己的父亲竟然是皇帝,而且死在了金人手里。自己居然是当今皇帝的哥哥,和他有同等的皇位继承权!岳飞心里乱得很。赵构那么懦弱,不求收复失地,北方的老百姓们在金兵统治下苦受得大了。如果自己当了皇帝,肯定能把金兵消灭,建立一个富强的中华大帝国。可是赵构对自己不错,又是自己的亲弟弟,怎么下得了手呢?岳飞越想越痛苦,哎呀,干脆,老子不干了!于是才有岳飞接连两次撂挑子,什么官也不想当了的故事。
赵构那时还蒙在鼓里,死活不让岳飞辞职。而且金人大兵压境,岳飞不得已,才又带兵和金人大战起来。
可是,日子长了,秘密总有走露的时候。岳飞有个部下听到了点儿什么风声,马上被岳飞的老婆抓起来,杀了灭口。渐渐的,赵构也听到点儿什么风声了。
绍兴九年,“正月,金宿州守臣赵荣来归。二月,命修《徽宗实录》。”估计赵荣应该带来了宋徽宗的遗物,里面可能也有姚氏给宋徽宗的信。赵构一见大惊,忙派自己的心腹秦桧以修《徽宗实录》为名,好好检查一下所有的宫廷文件。这已经是三十多年的旧文件了,而且在战乱中又丢失了不少。不过秦桧也是个能人,终于把徽宗的起居录找到了,其中有崇宁元年×月×日,帝幸宫女姚氏之类的话。玉牒上应该也有类似崇宁元年×月×日,宫女姚氏有孕,后不知所终什么的记载。
赵构把日子一对,正是岳飞的年龄!
秦桧又呈上岳飞的一首诗,《宝刀歌·赠吴将军南行》:
我有一宝刀,
深藏未出韬。
今朝持赠南征使,
紫蜺万丈干青霄。
……
使君一一试此刀,
能令四海烽尘消,
万姓鼓舞歌唐尧。
赵构看了更是疑点重重:你岳飞已经是元帅了,怎么还有一把未亮出来的宝刀?莫非这宝刀就是指他自己的皇子身份?“万姓鼓舞歌唐尧”,这尧虽然是好皇帝,可是他把自己的皇位禅让给舜了。你岳飞写这个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让我把皇位禅让给你不成?这还得了,赶快杀了他吧!
岳飞有一首更有名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估计这句又把赵构吓得够呛:你岳飞收拾金国,那只是从中国版图的一半来收拾就够了么,你要从头收拾,这是什么意思?连我赵构一起收拾了?
下半阕的“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也很有意思。严格说来,此句对仗不工。“靖康”是年号,应该对个人名或地名才工整,“臣子”二字就对得有点儿牵强了。岳飞在这里是不是也别有所指,指的是国恨家仇的双重仇恨:为臣之恨,君主被掳;为子之恨,生父被囚。当然此句的原稿也或许是“君父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对仗虽然工整,但因痕迹太明显,才改成了“靖康耻”。
此《满江红》有人说是后人伪作,理由是贺兰山在当时西夏国,离金国远了去了。岳飞和金兵大战,怎么会犯这等错误?应该说兴安岭才对。其实,如果真是后人假托岳飞之名所做,肯定不会有令人一眼看去就起疑的地方。
岳飞此处用“贺兰山”绝非笔误,正说明他的志向远远不止收复宋朝的失地,打败金兵而已,而且要继承汉唐的疆土,连西夏国也要灭掉。更有意思的是,岳飞在此词中还提到了匈奴。宋朝时,匈奴早已迁移到欧洲多瑙河一代去了,莫非岳大帅也有心建立一个横跨亚欧两洲的大帝国?既然一百多年以后的成吉思汗能做得到,为什么岳大帅做不到呢?岳飞的军事能力不弱于成吉思汗,而宋朝的人力、财力远胜于蒙古。当然历史是不允许假设的,但是如果岳飞的大帝国能成功的话,就不会有持续一百多年的天下大乱。没有乱世的可乘之机,可能也就不会有以后的成吉思汗蒙古大帝国。
可惜岳飞犹豫尽管犹豫,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把政权从赵构手里夺过来,反而被赵构先下了手。岳飞想来也后悔得紧,临死之前除了“天日昭昭”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未曾造反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啊。
张宏杰:魏忠贤:一个开得过分的玩笑一(1)
河北肃宁历来是个出太监的地方。一个地方出太监要有两个条件,一是比较穷苦,另外一个,需要某种示范效应。某家出了一个太监,从茅屋败堵而高堂大院了,自然会引起周围人的效仿。效仿者既多,门路越来越通畅,自然就形成了规模,犹如现在的养牛专业村、养兔专业村一样,成为一方脱贫致富的成功模式。
有人说这很残酷,其实未必。德国的黑格尔称中国为“灾荒之国”,亚当·斯密则认为
中国下层阶级的生活状况,比欧洲的乞丐还要悲惨。大多数中国人,几千年来就是在半饥饿中绵延生息过来的,中国历史上,能吃饱饭的“盛世”少于易子而食、析骨为爨的灾荒岁月。因此,把一个原本注定要贫困一生的孩子送进宫中,以此换来一家人的温饱甚至发达,对这一家人甚至对这个孩子来说不啻于一桩合算的生意。
不过,和大多数出身肃宁的太监比起来,魏忠贤的例子仍是特殊的。一般人是在幼年时由家人做主净身,而他是在已经娶妻生女的二十二岁盛年,毅然自阉。这个事实,反映出这个人的性格中确实有某种敢作敢当的不凡素质。
魏家显然是贫寒之家,这从魏忠贤进宫前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可以看出来。由于贫穷,魏忠贤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不过,魏家也不是赤贫,起码还有几亩薄田,否则魏忠贤也不会在十七岁那年娶上媳妇,更不会经常和村中的无赖在一起酗酒赌博。
从现在的资料推断,魏忠贤显然是个外向型多血质的人。他从小应该是个调皮捣蛋上房爬树的主儿。这种人精力充沛,不甘寂寞,敢想敢干,注定不会成为一个老实巴交规规矩矩的农民。从少年开始,他就整天跟在村里的几个混混屁股后面,由于他本性憨直,待人热诚,讲哥们义气,所以虽然家境贫寒,但在这群人里还是有相当地位的。基于他的家境以及个人名声,他的老婆只能是一个在农村随处可见的相貌平庸的村妇。家庭生活对他显然没有太多吸引力,对对付付干完农活,他就整天和自己的几个哥们在一起,偷鸡打狗,纵酒赌博。
史书记载他的自阉出于一次赌博失意。“与群恶少博,不胜,为所苦,恚而自宫。”在一次输光了裤子之后,他躲进街上的酒馆里,被别人找出来,当街一顿痛打,差点丢了性命。在声声逼债声中,魏四情急之下说出了“我他妈进宫当太监还你还不行吗!”当时在场的人只不过把这当成慌不择言。谁也没想到魏氏过后真的自阉了。
这寥寥数十字的记载显然把事情简单化了。这句情急之下的话无疑反映了魏忠贤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和长期以来某种模模糊糊的心理准备。支撑这一时冲动的,除了他那多血质的性格之外,必然还有对自己生存境况、前途命运或多或少的思考。是呀,作为一个欲望强烈,不甘心在土地上苦熬苦挣一辈子的年轻人,他的前途是那样的暗淡。上天在他心底种下了那样多的欲望种子,却又注定要让这些种子活活旱死。由于家底太薄,靠自己的辛苦发家致富对他来说只能是痴心妄想,何况他知道自己根本吃不了那个辛苦,而出外闯荡在户藉管理异常严格的大明社会也基本没有可能。他整日酗酒赌博何尝不能解释为对生活的绝望和怨愤呢?而这种做法又给他带来整个家族和村里的冷眼和厌弃,村里人甚至以他为反面典型,教育孩子长大后千万不要和他一样。虽然他表面上满不在乎,可是内心不能不为自己生活的失败与无望而产生深深的自我厌弃感。他表面上放荡不羁,实际上对自己失望透顶。在这种情况下,扔进这个深潭中的任何一根稻草在他眼里都有可能变成一条船。
也许这句憋出来的话倒给他指出一条道路。是呀,与其饿一辈子肚子,何如进宫当太监!就把这当成一回赌博吧,本钱不过是胯下的二两肉,如果赢了,衣食不愁不说,熬上几年,混出个模样,回到肃宁,说不定县太爷也会亲自接见呢!
在那个夜里,躺在丑妻身边的魏四也许越想浑身越热血沸腾。或许他会像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似的,兴奋得发抖。他想像着自己,这个在村子里人人瞧不起的人跟在皇帝身边—皇帝,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想像自己鲜衣怒马,驰骋在肃宁县城,以前的哥们见了他,纷纷在马头前下跪。想像自己这间四处漏风的土坯房,换成了青砖瓦舍的三进大院。越想,他的心越飞扬。
张宏杰:魏忠贤 一个开得过分的玩笑一(2)
然而,这个决心不是说下就能下的。这个选择之艰难不言而喻。据说,当了太监的人,死后阎王爷不收,因此,不能进祖坟,只能找个地方胡乱埋了,做永世的孤魂野鬼。身后事没踪没影,就不去想它了,可眼前的事是明摆着的。做了太监,就成了一个废物,就不再是男人。丧失的,不仅仅是那二两肉,而是一个人的根本自尊和尘世幸福。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是可以想像出来的最大耻辱和最大丧失了。
可是,不当太监,难道一辈子就这样穷困潦倒,在别人的白眼中混下去吗?这样活着,简直就是白受罪。
魏四的犹豫、彷徨、辗转反侧、心乱如麻是可以想像的。这是欲望和欲望的交战,损失与损失的衡量。实际上,两边都是悬崖,两边都是火坑,两边都是地狱。是阉割掉基本能力,还是阉割掉一生仅有的一点希望?
无论魏忠贤最终作为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被钉在历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