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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心雯红酥手 (全)-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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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她得全力以付,跟母亲一起与癌症打持久战。

一边化疗一边吃中药,李倩如眼见着一天天消瘦下去。她每天梳头的时候,都会掉很多头发。她把头发一根根捡起来,放在一个

草编的小篮子里。

小篮子里的头发越来越多,李倩如慢慢地不再照镜子,有空就捧着小篮子看。

虽然年过半百,她的头发一点都没白。小篮子里的头发全是黑的,就像枕边那张照片上的长辫子一样黑。

照片上的李倩如,梳着两条乌黑的大发辫,眉飞眼亮,艳光四射。

那是她演压寨夫人时的剧照。

看着母亲照片上年轻美丽的风采,再看她现在对着小篮子里的头发,长时间发愣的情景,梅若素心里酸酸的。

生命是多么脆弱,又多么易老,经不起时间的磨砺和疾病的摧残。

林澍培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从李倩如手里拿过那只小篮子,说:“这小篮子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李倩如有点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的一天,林澍培到医院来时,手里拿着一顶精美的发套。

那时,李倩如头上的头发差不多掉光了。当她戴上那顶发套时,禁不住有些哽咽。

“谢谢你,老林。”

林澍培拉过她的手,说:“不用谢,真的。因为我们是夫妻。”

李倩如笑了,笑着笑着掉下泪来,说:“对,一日夫妻百日恩。有妻子谢丈夫的吗?没有!”她自问自答,摇头又点头,脸上全

是泪珠。

梅若素看得泪眼婆娑,转开脸,看到林惟凯正默默地站在病房门口。

他刚才去见过主治医生,拿到了李倩如胸部的X光片。

X光片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颈椎。

医生严肃地告诉他,病人只能是每况愈下,治疗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困难。但最长也只有半年时间了。

经协商,医院同意让李倩如回家疗养,每周一次到医院做激素注射。


搬回家后,李倩如住在朝阳的房间里,林澍培特意请了小保姆照顾她。梅若素每天都去看她,陪她聊天,尽量装出快乐的样子。

天气开始冷了,树叶成团地飘落到地上。

李倩如望着窗外日渐稀疏的树叶,幽幽地说:“这个季节是死人的季节。”

“怎么会呢?”梅若素赶紧说。

“你看,人跟这树叶一样,总会叶落归根,到时候就该走了。”

梅若素冲到屋子外面,站在走廊上,伤心地哭了很久。

看着母亲一天天虚弱下去,她担忧而焦虑,又开始夜不成寐。为了迫使自己睡着,她常常吞服一些安眠药。

那天晚上,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里。林惟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看她一眼,问:“妈怎么样?”

她摇摇头,一言不发,进了浴室。

梅若素在浴室呆了半个小时,洗了澡,热敷了脸,等心情平静下来,才走进卧室。拉亮床头的小灯,她把手伸进枕下,怎么也摸

不到那只装安眠药的瓶子。

林惟凯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说:“不用找。药被我扔了。”

“你为什么扔我的药?”她跳起来,直瞪着他。

“我是为你好,长期服安眠药对身体有害。”

“即使对身体有害,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站在卧室的门边,紧皱着眉头,瞪着她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妈妈。但这样与事无补,你要想开点……”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梅若素的胸腔里燃烧起来。她苍白了脸,冷笑着说:“想开点?她都这样了,我还怎么想开?她不是你妈妈

,你当然说得轻飘飘!”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段日子以来,林惟凯也在为母亲的病奔波操劳,承受的压力不比她小。她说这样的话,太没良心了



果然,林惟凯一下变了脸色。

“原来,你始终都把我当外人。”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她急着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解释,有些事情越解释越糊涂。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他有些黯然地说,撇开头,离开了她的卧室。

梅若素听着他的脚步走远,然后是书房的门重重地关上了。她虚脱般地在床沿上坐下,把脸埋在手掌里。

林惟凯的神情和话语如鼓般敲在脑中,她知道,自己又一次伤害了她。但这真的不是她的本意。照顾一个患了绝症的母亲,她已

经很累了,实在没有心力去顾及其他。


第二十一章 久别重逢

他就是那个影响了她一生的男人?

医生的预言没错,李倩如的身体果然每况愈下。

春节过后,她的肩背和颈部开始疼痛,疼起来像刀子在肉里剜,在骨头上刮。林澍培遍访名医,用了很多方法,理疗、敷中药熬

的膏药糊,可是都没有效果。

为了扫去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影,浩浩周岁生日那天,林澍培在家里举办了一个烛光晚会。李倩如唱了一首邓丽君的《何日君

再来》,唱得凄楚而又美丽。

梅若素望着烛光里的母亲,感叹生命无常。

一个月后,李倩如的右手开始发麻,抓不住东西。

这天上午,李倩如把小保姆支出去买菜,家里只剩下她和林澍培。

夫妇俩关着门说了很久的话。梅若素推门进去时,看到母亲靠在继父怀里,流着泪说:“我知道,这对你太不公平,可是……”

林澍培轻拍着李倩如的肩,安抚道:“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李倩如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喘了一口气,说:“我累了。若素,你把枕头给我垫舒服一点儿,我得好好睡一会儿。”

梅若素走上去,扶着她躺在枕头上。李倩如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李倩如的情况急转直下,右胳膊抬不起来了。医生来家里看过,低声对林澍培说:“没办法了,已经压迫到脊椎神经,

很快腿也不能动了。林先生,您得做好准备……”

梅若素一听,只觉得腿脚发软,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送走医生后,林澍培打电话给林惟凯。林惟凯立即赶过来,一把搂住泪流满面的妻子,说:“冷静一点。”

梅若素却如木头人一般,只是流泪。她觉得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如果平日对母亲好一点,她不会生病的。

林澍培说:“惟凯,你陪着她,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办。”便坐着汽车出了门。

林惟凯把梅若素扶到沙发上,倒了一杯热开水,命令她:“喝下去。”

“不……”她摇头。

他温柔地哄着她:“乖,你把它喝完了,我陪你上楼。”

她瞪着林惟凯:“不……”

“有我在,你不要怕。上楼去,和妈说说话。”

她扯住他的衣角,半晌才问:“惟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神情怯怯的,像个孩子。

他没有回答,迳直拉着她上了楼。

李倩如一整天都不说话,他们一直陪着她到晚上。

吃过晚饭后,林澍培才回来。李倩如抬眼望着一屋子的人,充满了留恋和不舍。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林澍培脸上,眼睛里慢慢

蓄满泪水,仍旧不说一句话。

“你放心,那件事我已经办好了。”林澍培握着妻子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抚摸。

这伉俪情深的一幕,让梅若素向往又惆怅。

世间的恩爱夫妻,为什么就不能长久呢?

很快,李倩如的半边身子不能动了。林澍培只得将她送进肿瘤医院。

她成天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睁开眼睛,就盯着日历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那天中午,梅若素走出售楼部,一眼看见林惟凯那辆宝马。她急忙向车子走去。

“是不是我妈她……”她的声音里带一丝惶恐。

林惟凯打开汽车门,说:“妈还好好地躺在医院,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坐到他身边,狐疑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聚精会神地开车,眼望前方:“我们要去机场接一个人。”

“谁?”

他回过头来凝视她:“你母亲最想见的人。”

母亲最想见的人,会不会是……?她的心蓦地狂跳起来。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是谁。”他说。

“不会,肯定不会的。”她紧盯着他的脸,“他远在美国,根本不知道我母亲生病了。”

“早在一个星期前,我父亲就联络上了他。”

她有些意外:“这是我妈的意思?”

“是妈的意思。”

梅若素不再问什么了。

她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事隔十八年再相见,他变了没有?是不是老了,老得她再也认不出来?她童年记忆中的那两颗虎牙,还

在不在?

在喧闹的机场大厅里,一个男人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他着一袭深灰色的风衣,身材颀长,气度温文,步履稳重。

“素素,”他停在梅若素面前,声音亲切而温和,“你长大了,比爸爸想象中还漂亮。”

“爸……”她有点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曾经做过无数次与父亲重逢的梦,都不是这样的。

梅鸿钧看见站在旁边的林惟凯,说:“这是惟凯吧?你好。”

林惟凯注视着这个高瘦儒雅的男人:清清秀秀的面孔,一头浓密的黑发,两鬓已开始灰白。挺直的鼻梁,一双细长而深邃的眼睛

,含着些许沧桑和忧郁。

他就是梅若素的父亲?那个影响了她一生的男人?


永别

从此,她没有妈妈了。

走出机场,林惟凯把梅鸿钧的行李放进汽车后备箱。

他问:“爸,您是去酒店还是住我家?”

梅鸿钧说:“我想先去医院看看。”

上了车,梅若素与父亲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梅鸿钧低声问:“你妈的病情怎么样?”

这时,林惟凯发动了汽车。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梅若素的眼睛盈满泪水,但她强忍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梅鸿钧拍拍她的肩膀:“素素,别难过。爸爸回来了,咱们一块儿想办法。”

梅若素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泪如泉涌。

“爸爸,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妈妈她……”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别哭,”梅鸿钧说,“都是作母亲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梅若素这才镇定下来。她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弄在父亲前襟上的泪水都用纸巾抹去,问:“您怎么知道?”

“惟凯在电话里都告诉我了。”梅鸿钧扶起她,“你运气不坏,嫁了个好丈夫。”

梅若素望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林惟凯一眼,神情复杂。

汽车驶进城区,车速明显减慢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医院见到李倩如,梅鸿钧还是吃了一惊。

她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女人了。长时期的卧床和化疗,使得她形容枯槁,肌肉萎缩。

一度雍容美丽的人,现在就跟一堆骷髅无异。

林澍培见到他,客气而礼貌地握了握手,说:“她一直在等你。”

对方的眼睛早已濡湿。

梅若素走到床边,俯下身,轻轻地叫:“妈,爸爸来看你了。”

李倩如缓缓睁开眼睛,眼光在他们身上移动,终于落在梅鸿钧的脸上。一瞬间,她深陷的眸子居然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紧盯着他,蠕动嘴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梅鸿钧趋向前,把嘴附在她耳边,清晰地说:“倩如,我回来了。”

她听见了,微微点头。

“我会陪着你,不再离开。”

李倩如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水。

梅若素站在一旁泣不成声。

林惟凯走过来,紧握住她的手。

林澍培沉重地叹口气,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转过身子来,对梅鸿钧说:“有你陪着她,我就放心了。”

直至他走,一屋子的人都没有说话。

在回家的路上,林惟凯说:“你爸决定留下来,陪妈度过最后的时光。”

梅若素含着泪水,说:“他们分开那么长时间了,没想到还会在一起。”

“正是因为那么长时间,一切恩怨都勾销了,剩下的只有怜惜。”

“他们那一辈人都特别重感情。”

林惟凯叹口气,说:“你别忘了,我父亲也是他们那辈人。”

“惟凯,你爸是个宽厚、仁慈的好人。”她看着他,“如果是你,你做得到吗?”

他低下头,沉思良久,说:“我不知道。”

过去是林澍培父子和梅若素三人轮流请假看护,而梅鸿钧来了,便劝大家恢复正常工作。不管白天晚上,他一直守在病房里。

他还特意买了一辆轮椅,经常推着李倩如出去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尽管梅鸿钧对李倩如的照顾不遗余力,但无情的病魔还是一步步把她推到了生命的尽头。

从四月份开始,李倩如再也无法吃下任何东西,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4月15日下午,梅若素接到医生通知,赶到医院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梅鸿钧已经有好多天不眠不休了。他像被榨干的柠檬,疲惫得几乎崩溃。但他仍坚持坐在床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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