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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一把桃木梳-第39节

小说: 一把桃木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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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有人病危被送进急救室了,她的心随着那吱哑的声音害怕得收紧,妈妈也常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比自己更害怕吧,总担心着自己哪天也被送进去。   
    妈妈没留下什么遗物,除了那套小房子,来这里只带了两身衣服,和头柜上的一帧合照,大学暑假,她戴着遮阳帽,和妈妈在溶洞口处的瀑布下拍的,她比妈妈要高了一个头,所以弓了身拙在后面搂着妈妈,下巴搁在她肩上,笑得真好看——   
    “茴,我们该走了!”小余穿着黑衣进来,头上别了朵小白。来茴如梦初醒,下顺手拿起桌上的黑帽子,遮住了自己的一头红发。   
    除亚和家逸坐在车里候着,见她们下来,徐亚忙打开了门,小余坐在前排,家逸跟来茴坐在后面,他担心地道:“来茴,你别勉强!”   
    她摇头。   
    殡仪馆门口,周于谦和秘书也早早地等在那里,他和来茴见面也没说什么,连个眼神也没交换,这时候能说什么?打招呼,问候都是不对的。   
    她用温热的水给母亲净了身,换上了寿衣,尼龙面料做成的红衣裳,裤管很肥大的那种,订制的时候家逸问她为什没订丝绸的,她说:穿尼龙料子走起路来会沙沙地响,她听得见。   
    家逸哭了,她却没有。   
    黑木棺里垫了金丝绒,灵堂很冷清,异地他乡,远道而来的亲戚只有舅舅,舅妈和几个表舅舅,来茴跪在棺木前,舅妈瞻仰遗容后便蹲下身搂着她哭了:我的孩子命苦啊,以后舅家就是你的家,出嫁了,也是你娘家。   
    来茴还是没哭,亲友们都当她伤心过度,卯足了劲儿安慰,她条理清晰地回应了每个人。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舅舅正跟人争着什么,她细颗知道是她那父亲,委委琐琐地缩着头,舅舅已经扬起了拳头,来茴忙爬起来冲到门口,拉住舅舅,说道;“让他进去吧!”   
    张宗祥从门口哭到遗体前,只看了一眼鲸小地别开了脸,然后走到来茴身前,想出言安慰,来茴伸出左手面无表情地跟他道:“谢谢,请这边走!”   
    张宗祥讨了个无趣,也不再说什么,刚走出大门,来茴也跨出了门槛,唤住他:“我是来通知您,请您在三天之内搬出我的房子!”   
    “小茴,我可是你爸!”张宗祥觉荡家人如此对他,自己还到了场已是仁至义尽,没想到连亲生儿也欺到他头上来。   
    “林秘书!”她转身叫道。林秘书应声上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张借据,私她手里。来茴一张张地展开给张宗祥看,然后说道:“欧阳已经把你欠的债务转给我,一共是十八万五千块!爸爸,据我所知,那一百万您也没拿到手,我也不逼您,如果方便的话请在一年内还清!”   
    她细声细气地说得很宽容,张宗祥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颤颤地指到她的鼻尖,还没戳上去,周围的亲戚全围拢过来,一双双虎目愤怒地瞪着他,张宗祥缩了缩脖子,退了几步,转身往殡仪馆大门飞快的跑去。舅舅用脏话啐了一声,跟来茴道:“这种人你怎么还叫他爸爸?”   
    来茴漠然地盯着远处越来越单薄的黑影,说道:“有什没能叫的?我叫他一声爸爸,就跟他要一次债!”   
    她转身回到灵堂,身后的林秘书像根木桩子杵在原地久久,直到起了一阵冷风,刮下一片榕树叶子打到他的头,这才回了个神,喃喃自语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又是怎样的父关系?   
    来茴自己都不晓得,她从七岁起,想要爸爸时就叫妈一声爸,可以换颗糖吃,为了能吃到糖,她每天叫上数十次,后来生了蛀牙,她就再也不叫爸爸了。   
    跪在母亲的遗体旁,她的两手攀在黑棺木边缘,就要盖棺了,这是她跟母亲最后的告别,从旁边的盆里掐了朵白的海芋,插进母亲交叠在胸前的手中,她咬紧了下唇,浓浓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咽了口水,才启唇说道:“妈,您在世时我付出所有都要尽孝;您去了,我不会在您的坟头掉一滴眼泪!”   
    起身时,她在眩晕的那一刹那又狠狠地咬了次唇,疼痛使她振作了些,旋身闭上眼睛,她清亮地喊了声:“闭殓!”   
    棺盖缓缓地推上,磨出的声响震动了人悲伤的神经,灵田哭声一片,加着死者生前事迹的哭唱,此起彼伏,除了遗相上那张慈祥的脸,除了咬紧牙,握紧手的来茴,除了一直心痛着她的周于谦,均是泪眼涟涟地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   
    火化的骨灰柩暂存在殡仪馆,明日便要启程回乡安葬。   
    来茴回了南岭别墅,书房里没有清的薄荷茶,连杯白开水也没有,她坐在周于谦对面,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桌,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远远不止的,哪怕几日前,她还坐在周于谦的腿上,和他一起玩线上游戏。   
    这几日,也许会让他们错过彼此一生。   
    “我要求终止合约!”她公事公办的口吻。“未完的两个月的报酬以三倍赔偿,你可以直接扣除!”   
    周于谦毫不意外,灵堂上的所闻所见,足够他猜出她下步会做什么。“赔偿不用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陪锡完除夕!”他转动手上的圆珠笔,笔头是只透明小熊,这是来茴逛街时买的,买了一整筒放在他的书桌上。   
    “请周董事长不要强人所难,你明知道除夕我不可能回到A城!”   
    “不一定要在A城!”   
    她深吸了口气。“你认为我在为家母的守灵期内还能过除夕么?”   
    “是不能!”周于谦顿了顿道:“那救你守灵期满后陪我一个星期吧!”   
    “恕难从命!”她霍地起身。“看来是谈不下去了,若周董执意要为难我,那我只好什么都不要了,如果你执意要我赔偿违约金,对不起,你可以请律师告我,反正我孓然一身,钱是没有的。”   
    说完,她摔门而去。周于谦“啪”地折断手中的笔,她为什么要这么倔强?非要一个人强撑着,依赖他不行么?还是在她心里,他是那么的靠不住?   
    换了只钢笔,他掏出支票,写了个数字,追出门外,在客厅门口拉住她。“真的要离开我?”   
    来茴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算是回答他了。   
    他把支票递给她,拉她的手却没松开。“是不是恨我?”   
    来茴摇头。“你没有让我可以恨的。”   
    “那你答应我,会回来!”他在哀求了,他心里也承认了,这是哀求。   
    仍是沉默,她垂头盯着脚尖。“我该走了!”语毕,她迫不及待地转身。   
    克制了许久,忍耐了许久的他,蓦然间失了理智,捏住她肩,他用了很大的力,冲着怒吼道:“即使我他妈的说我你了,说我要娶你,你还是要离开是吗?”   
    盛怒的他没察觉到娇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也没看到她又咬住了唇,待他平静下来时,听到的也是平静无波的回答。“周董事长,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手上的这么点儿财产都是你给我的。”她抬头,和他对视。“所以,我只想活着,好好地活着!”   
    他放开了她,她都那样说了,他还能不放开吗?   
    身后,是空洞的别墅,豪华而冷清的,甚至没有一点温度,这屋里唯一的温暖已走到路灯下,莹白的灯光照着她纤细的身影,风扫了枯叶落到她的脚边,她背对着他,所以,他仍是炕到,她咬破嘴唇了。   
    冬的海风潮湿阴冷,她扯紧围巾,用力过度勒疼了脖子,咳嗽几声,咳出了星星点点的泪,于谦——   
    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的企盼,我心里的痛。企盼你在深里还能低唤我的名字,痛的是,往后的,我会一直一直唤着你——于谦,于谦,于谦!   
         李月琴这几日都是惶惶度日,虽然也有良心不安,但还是得承认,在得知那人离开周于谦后,她心里痛快地想喝酒庆祝,人说中国人十之迷信,她害怕自己恶有恶报,更怕鬼魂作祟,因此也不敢太放肆。   
    她想过那人会上门找她质问,所以早准备向她痛陈一番,并声泪俱下地说明自己被周于谦伤害了,一时冲动造成的。然而,几日过去,那人连句责备的话也没让人捎来,令她不自觉地想,是不是那人对她心虚愧疚,决定作罢了。   
    她当然也想不到,几日后上门的竟然是自己的前夫。   
    与周于谦在一起七年,她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这次,她终于招惹来了他的怒火。   
    他没砸她屋里的东西,也没骂她,更没有打她,因为周于谦是从不自毁形象的,若有人让他愤怒到极点时,他只会选择报复来发泄怒气。   
    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就算是我毁你七年青,而你毁了我后半生的幸福,如今,是你欠我的。   
    这一句话就够骇人了,谁欠了周于谦能还得起的?   
    她还不起。   
    周于谦从Peter的公司撤了资,并向熟悉的人坦言,李月琴与他周于谦从此各不相干。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庸报怨,有仇报仇,请君随意。原本被李月琴得罪的人还持了观望态度,当日,Peter在圈内发了个声明,凡李月琴的经纪人永不合作,随后便传出她的经纪人立刻赔了违约金辞职,其他的人当然都蠢蠢动,有那么些人很擅长痛打落水狗,把她以前崇洋媚外的一些“恶行恶状”公布于众,借平民百姓的民族自豪感将她变成十恶不赦的民族罪人。于是,负面新闻一版接一版,李月琴在圈内声名狼藉,若是以前,再多的负面新闻,周于谦都能替她摆平,而现在,网络,电视,报纸,辱骂她的声浪越来越高。   
    她不敢出门,打电话订了披萨外送,刚开门就有无数闪光灯的肆无忌惮亮起,拍下她憔悴萎焉的模样,第二天又有了新闻话题。   
    她不敢看电视,娱乐节目里主持人总是恶趣味地引出有关她的丑闻话题,明星嘉宾纷纷闪烁其辞,语还休,把她从前的功力发挥尽善尽,引人遐思。   
    上网更是不能的,无论哪个网站,她的新闻都在首页,而网友的评论达上万条,大部份是羞辱她的,言辞秽的不在少数,还有人把她的照片PS后放到论坛上恶搞,博得众人回帖取笑。   
    李月琴只能彻底地消失在演艺圈,那个她唯一能生存的地方。中国已无她的容身之地,没多久,她变卖了房产家当,搭上飞机匆匆逃到国外。   
    要挽救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很难,但若是把她逼到走投无路却容易得很。   
    C城甫下完一场雪,山头上豪路边雪未完全融化,一簇簇洁白的斑点,缀在这个草萋萋的小城。泥泞的山路,黄泥巴水黏到裤管上,膝盖以下糊满了硬硬的泥,走一步,又湿又重的裤管便拍打一下腿肚子。他们迎着风爬上坡,累得有些气喘,来茴抱着黑木骨灰柩,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家逸几次趁她指路时,试着跟她搭上腔,可惜都被大风刮得断断续续地,听不分明。她又那么累,心疼之余,便同徐亚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后,以便在她不小心滑倒时能及时扶住。   
    外婆的坟舅舅去年修葺过了,立了个汉白玉碑,也镶了照片。母亲的坟就在左侧,也是这两天造好的,骨灰盒埋到了冰冷的坑里,填了土,从此,她就长眠在这里了。新坟旁边长了棵红籽树,这树是冬天结果,小小粒的果实结成一簇,红的,吃进嘴里细嚼有些酸楚的滋味。上学时,她和谢家逸来这里祭拜外婆时也常摘了一把便往嘴里塞,那时候没甚人生经历,还嚼不出个中滋味来。   
    如今他们不去吃了,谁也不会穷极无聊到找那酸溜溜的罪受。   
    填完土,墓碑后拱起一个褐的土包,来就会长满青草,也许还会长上一两棵树,如同外婆的坟,几年前他们在坟头上拔了棵野梨子树,秋天拔的,居然还结了果,野梨子落到坟边,腐烂了,乌黑的烂肉上爬满了蚁虫,引来了老鼠和蛇。来茴想,她一定要常来照看妈和外婆的坟,不让这儿成了蛇鼠的窝。   
    鞭炮震耳聋,烟雾腾腾,火药味被风吹到鼻子里,来茴呛了几声,呛出了眼泪,炮声持续了十多分钟,烟雾中的人却是越发觉得凄凉——谁愿意感受如此哀愁的热闹?   
    点了,磕了头,烧了纸钱,往后便是过年过节才来一趟了,家逸原本以为来茴想在此独处一会儿,却没想到,她率先离开了,留下道她无情的众人和鞭炮炸开了一地的小白纸屑。   
    都走光了,新坟周围飘舞的纸钱落了地,周于谦立在坟前,弯身作了揖,林秘书站得远远的,听不见老板说什么,但他知道,一贯工作为重的老板安排了几日的空闲,来这里祭坟,要说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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