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王隐谷-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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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情况时,我们却全都惊呆了。
白日当空时,青砖洞里忽现飞人,赵帅情急地跳下去,结果晕倒在青砖洞下的长廊里。我把赵帅救上来后,发现塌陷处的下方有副白骨,那副白骨仍在原处,只是衣物被我撩动了。现在打亮了手电,往里面一照,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另一副白骨。白骨身上没有衣物,更令人惊奇的是,白骨竟然没有下半身。
我和赵帅都看过青砖洞很多次了,虽然没有往里走,但塌陷处附近一览无余,原来肯定没有白骨在那里。可是,山坳里又只有我们四个人,如果是其中哪一个人做的手脚,那他去哪里找来一副残缺的白骨。毕竟,进山时,我们每个人身上背的行李都不多,如果藏了白骨在行囊中,不被发现是绝对不可能的。
夜里万籁俱寂,我们屏住呼吸,盯着没有下半身的白骨发呆,它就在塌陷处的一两米处,只要跳下去就能摸得到它。如果不是我们把白骨丢到这里,那就是它自己爬过来的,但死都死了,还能爬得动吗。我直起身子,往黑暗的四周扫视一圈,野茶树都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动静。刚才有个黑影爬到这里,现在一看却不见了,如果不是往青砖长廊的深处隐去,那它就是眼前的这副残缺白骨。
赵帅惊叹几声,纳闷道:“你说这副尸骸怪不怪,你看,原本这里就有一副了,如果是因为环境的关系,另一副白骨腐朽成灰,那为什么只有下半身没了,上半身却完好无损?就算它的下半身化成灰了,那为什么这副白骨还好好的,塌陷的上方又没雨伞,日晒雨淋那么多年,不一定坚挺?”
江国华看看我,主动猜测道:“难道它原本就没有下半身?”
我摇摇头,否定道:“这怎么可能,人哪能没有下半身!如果他是残疾人也就罢了,可是哪个残疾人会吃饱了撑的,跋山涉水地跑到山坳里来?”
赵帅疑惑地嗯了几声,像是在思考什么,我见状便问他想到了什么,说来大家听听。赵帅坦言,他没想出所以然来,只是想起他老爸的一个深交老友。这个老友是菲律宾人,和赵帅老爸一样,喜欢收藏古玩奇珍。一次,赵帅随他爸下南洋,曾有幸参观了一具人鱼尸。那副人鱼尸不知是真是假,但人鱼尸没有下半身,且两爪畸形,胸骨较凸,齿尖牙利。此刻,青砖洞里光线不足,我们看到的白骨好像也是一样的情况,所以赵帅才不由得想起那玩意儿。
等赵帅讲完,又轮到我想起一件事,这事记载在祖父传来的残经上,在其他茶典中也有提及。安史之乱后,唐朝的皇帝不再信任武将,于是启用自己的家奴——宦官来掌握军队。从中唐时期的唐穆宗以后,唐朝的皇帝都是由宦官拥立的。唐文宗后来即位,因为宦官阴毒,故想灭掉宦官势力,于是启用另一派宦官。
公元835年11月21日,将军韩约告诉唐文宗,称自己的大院里的石榴树上有天降的甘露。封建王朝最讲迷信,天降甘露被认为是好兆头。但唐文宗先请心腹李训先去查看,李训说恐防有诈,于是请人再去复查。结果,这次请了文宗的心腹大患——仇士良去查看,目的就是要伏击这伙势力。怎知仇士量察觉到韩约的异常,所以就杀出丛围更把唐文宗抢掳去。仇士良甚至杀进宫中,见人就杀,将宫内官吏及附近商贩杀尽,尸横遍地。李训东奔西逃,走投无路,在路上被杀。历史上把这件事称为“甘露事变”。
不仅在残经上,在《旧唐书》中也有记载,在“甘露事变”前,大臣王涯建议改行榷茶制度,这就是茶有榷税的开始。榷茶制度就是由茶叶管理机构将民间的茶园收归官办,收入全归朝廷。该做法侵犯了茶商和茶农的利益,所以根本不得民心,在发生“甘露事变”后,王涯就被杀了。著名诗人,写过《七碗茶诗》的卢仝正好在王涯家做客,因此也一同被害。
王涯死后,尸体丢了,据说他的子嗣将其移葬到一处深山大泽里。因为王涯名气不大,所以在古籍里很少被提起,但卢仝名气很大,所以王涯的事迹才散见于卢仝的资料里。据说,王涯在茶人中搜刮了不少的钱财,所以子嗣们才得以延续下去。王涯的墓穴一直没发现,但残经上说,王涯早就料到有此一劫,所以就在贡茶产地弄了一个墓穴,想以茶的灵气护其香火。
可是,唐朝贡茶一共有十四种,谁也不知道王涯的墓究竟在哪一种贡茶的产地。但王涯的墓不仅长了野茶树,还有陵鱼守护。陵鱼其实和人鱼一样,但它生活在山溪之中,若能驯服它们,将会永远忠诚于主人,这在《山海经》里也有一段提到: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狸。一般认为,陵鱼的名称就是源自此处,陵居就是水陆两栖的意思。
因此,我才联想到神秘的王涯墓,以及守护墓穴的陵鱼。如果王涯墓就在山坳中,那没有下身的白骨不就是陵鱼的尸骸?山坳里看似普通,实则暗藏古怪与凶险,如果真有奇特的陵鱼,那么女老师尸体失踪、乌眉尸体干化,这些事情至少能推给陵鱼来解释了。可如果这里真是王涯墓,那就不是茶王谷了,毕竟茶王不大可能将谷与墓同置一处。
赵帅在青砖长廊里吃过苦头,但他仍想下去一窥乾坤,所以就商量着想个办法。青砖长廊的地面埋伏了大茶八卦针,一不小心就会被射中,除非我们能漂浮,否则肯定要两脚着地。长廊里一路摆了不少的石板画,如果把石板画放下,以此做为垫脚石,那就不用惧怕大茶八卦针了。
残经上说,这种毒针能射穿青铜,不知是真是假,当它们的确射穿了赵帅的鞋底。我不知道石板画是否能比青铜硬,所以犹豫不决。莫超站在一旁发呆,黑夜里的他看起来十分怪异,像是与江国华换了一个人。现在江国华主动讲话了,莫超却变得沉默了。我不想他们冒险,于是就叫他们到营地先等着,谁知道莫超却说他也要下去,还说如果惧怕毒针,那就把两块石板画叠加,再不行就叠成三块,毒针肯定不能射穿。
“好主意!”我惊喜道,“咱们又不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不用每一处都铺上石板画,只要长廊里一直摆着石板画,我们就一路深入,看看长廊的尽头里是不是真有陵鱼精!”
《醉神香》卷二《茶王隐谷》22。第二本残经
塌陷处的下方早就确认安全了,所以我第一个先跳下去,以给大家鼓励打气。不过,我还是担心莫超和江国华,所以又问了问他们,是不是先到外面侯着。现在乌眉已经挂了,万一再挂两个人,我和赵帅上哪找三个娃赔给人家。可莫超坚持下去,江国华不大情愿下去,他思前想后,最终也坚持一同下去。
赵帅双脚受伤,万一发生危险,那就是一个累赘。况且长廊最多能容两个人并排前行,如果真要撤退,人多反而碍事。可赵帅说什么也不答应,嚷嚷个没玩,甚至威胁我,说如果不让他下去,等我们走开了,他就再偷偷摸进来。我哭笑不得,与其现在不许赵帅跟着下去,不如现在就带着他,免得谁又忽然失踪,或者谁又在背后使坏。
因为长廊不是直的,所以我们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长。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就先回营地,将干粮、水囊、药品塞进包里,然后才一个个地跳下塌陷口。当然,为了不踩坏那副白骨,我事先将它移开了。完整的白骨不知是谁的,但是它也有黄布包,包上绣了蒋红玉的名字。我们进山前,在山外的竹海也捡到一个黄布包,里面有一瓶金沙泉水,包上也绣了一个红色的蒋字。我们只能猜到白骨与蒋红玉有关,却不能猜到它是何人,所以就先将白骨移开,等时间不紧了,再找个地方把它好好埋葬了。
至于那副无下身白骨,我也移开了,天知道它是不是陵鱼尸骸,搞不好真是哪个残疾人的尸体,我们这样踩坏它,肯定得天打雷劈。长廊有前后两头,我们选的前面那头是有水迹的,想必刚才的黑影是往前面去了。长廊里有毒针埋伏,黑影既然能不受影响,它可能就是飞进来的。赵帅说他在青砖洞里看到飞人,很可能就是黑影,那个嗡嗡声与黑影有莫大的关联。
我用腋窝夹着手电,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石板画放下,并顺便看了看石板画上的内容。这些内容都与茶有关,包括茶的制作过程,一般有七道流程:采青、萎凋、发酵、杀青、揉捻、干燥、封存。我仔细看着画中内容,有茶女在山上采摘,茶人在屋里制作,以及运输到天子脚下。
因为青砖长廊并不是密封的,我们头顶上有很多小洞,所以石板画历经千百年的侵蚀,已经有点模糊了。我动作缓慢,一边将石板放下来,一边欣赏画的内容。其中一副引起了我的兴趣,那副石板已经圆融,所刻所画皆以退消。借着手电的黄光,我凝神观看,赵帅挤在我身边,当他看到石板画时,也马上大吃一惊。
赵帅低声细语:“我记得廖老二给我们看过肖农云留下来的照片,有一张好像有个古城,你看像不像啊?”
肖农云就是新中国成立前,失踪的复旦大学学生,当年复旦牵到了重庆,并开设了与茶有关的专业。肖农云失踪后就没了消息,直到1944年才出现在宜兴,然后被蒋郎中发现,但肖农云已经身受重伤,没多久就死了。照片被水染到了,所以很多都已经模糊,很难分辨。其中有一张照片里是一座古城,古城前站了一个人,摆着胜利的姿势。
我们之所以能一眼认出古城,是因为古城虽然模糊,但它有一个地方非常特别。那就是古城里有一个高耸的塔楼,在城外就能看到,这在古代是很罕见的。城墙也非常特别,它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呈波浪形的。我起初看到照片,以为古城经受了侵蚀,所以城墙倒塌了,现在看到石板画,想来古城一开始就是那个样子。可惜廖老二家中起火,肖农云的遗物遭窃,现在小偷还没抓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那些遗物,又不是很值钱。
莫超和江国华不知此事,所以一头雾水,还以为石板画上是藏宝图。我懒得解释,要不然又要讲个没完,索性装聋作哑。石板画上没有太多关于神秘古城的信息,只有一副是关于古城的,其中就都是茶叶制作的图样。有趣的是,石板画把“甘露事边”的经过也画了下来,包括王涯被杀,以及他的子嗣将他下葬的情景。石板画里出现了陵鱼,而且数量不少,都是守护王涯墓穴的。
我对风水墓葬不大了解,于是自言自语:“我记得,坟墓不都是挖个坑,然后把棺材埋进去吗?这里只有一条长廊,而且不大隐蔽,难道就不怕别人发现?”
赵帅摇摇头,他坦言:“我也不懂,不过那时王涯失势被害,家中的钱财都被抢光了,谁会盗穷人的墓?虽然谣传王涯搜刮了茶人的钱财,但那些事大多为茶人所知,外人不知,盗墓贼就更不知道了。”
“真是这样吗?”我怀疑道,但又不知道这个长廊是用来干嘛的。
江国华和莫超都插不上嘴,只好在后面听我们嘀咕,更不好意思催我们快往前走。我发觉一边看画一边前进,实在太慢,于是才收起了好奇心,加快了速度,不再去看石板画。石板画除了古城以外,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我们猫着身子在青砖长廊里前行,头顶吊着野茶树的根须,捋得我们的脖子痒痒的,细小的泥沙也落进了衣服里。
长廊拐了几个弯,但尚未看到尽头,所幸长廊里没有分岔,所以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狭小的空间里,我心狂跳不止,总觉得山坳里的古怪之处,会在长廊的尽头处找到答案。尽管我慢心期待,但又惟恐前面窜出一个凶猛的怪物,所以一直将大茶八卦针的针盒放在口袋里,想借此防身。
我们不出声地慢行着,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前方居然飘过来一丝味道,我疑惑地嗅了嗅,他娘的,竟是残经上曾散发过的醉人香味。这味道我先前闻到过,第一次是在青岛茗战中,是兰天煮的毒茶里飘出来的,第二次在刚到宜兴的那晚,残经忽然飘出香味。这味道太香了,甚至香得不像茶水,像要把人熏醉一样,可谓似是茶香,又胜于茶香。
这一丝味道轻缓地从长廊前面飘来,赵帅、莫超、江国华都闻到了,一个个马上喊肚子饿了。赵帅叫我别掉以轻心,搞不好兰天逃跑了,已经在长廊尽头煮好了毒茶,要灌进我们的肚子里。我对国家很有信心,兰天就算长了八对翅膀,他也不可能飞得出来。这香味不一定是从茶水飘出来的,我那本残经就曾散发这种香味,残经是纸做的,又不是茶叶做的。
长廊里有几处塌陷了,不过不阻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