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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觉悟 by 小秦子-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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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老人告诉过他,如果经常忘事,那麽就一边捏住耳垂,一边念著需要记得的事,那麽,就再也不会忘记了。
  
  ……哥哥,不要忘记。永远不要让那我看见,你在上面,带著伤,带著血。而我,只能在那个圈子外面,看著你,看著你……
  
  意图随风飞扬的树叶,它是否考虑过,树枝的痛苦?目睹它在风殆尽之时,落为泥土与尘埃,那种,挽留不住的悲哀。





  90
  
  几夜的通宵,日夜兼程的奔波,这样的过度的疲劳,再染上流感,终於是让林睿倒下去了,在回李慎身边的第二天早晨,他就有点发烧,躺在床上没力气起来了。
  
  在隔壁小楼驻点的医生过来看了他,内热,没什麽大碍,吃点药就好。李慎还是不太放心,坐在床沿捂住他的额头,探了又探,生怕他会出事似的反复问著医生,得到再三肯定後,他才算定心了。林睿昨夜很安分,今早很体贴,一直让他别担心,赶紧去训练。
  
  李慎直到在训练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按照他对林睿的了解,他以为林睿会要求他照顾,虽然他不太可能会答应。不过,真是奇怪。
  
  一个上午训练起来感觉特吃力,在差不多11点的时候,他最後还是按捺不住了。跑去和麦卡尔请假,可李慎最终得到让他惊悚的消息,麦卡尔对他说,乔西已经过去小屋了。
  
  自从那次之後,李慎和乔西之间就有著隔阂,打了照面也是冷淡得不行,尤其是李慎。总认为乔西对林睿心怀不轨,李慎没跟林睿说什麽,但他的确很防备乔西,现在林睿身体又不舒服,一想到他们俩个单独一起,李慎就有点毛骨悚然。
  
  ……不会出什麽事吧……
  
  总有些不好的猜测在鼓动,李慎愈想愈怕,愈怕愈想,当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他骤然转身,没有理会麦卡尔在後面的怒叫,犹如支离弦的箭一般直射回小屋。
  
  一路上见到谁都没打招呼,李慎用从未如此之快的速度飞奔著,他跑过了步道,绕过了训练馆,一口气冲到了小屋门前,操,该死的,一个警卫都没见著!
  
  “呼呼……”跑得太快,心脏像快爆炸一样疼痛著,李慎在大敞的门口站定,他弯著腰喘气,咬牙一忍,才缓过来一点就快步跑进屋。房子的架构很特别,在大门进去就是一截短短的通道,右手边是厨房,通道的尽头左转就是客厅,李慎见到这样的光景──
  
  一张茶几上摆著很多黑或蓝色的文件夹,林睿穿著宽松的睡袍坐在三人沙发的右边,他靠著背,腿上拿著一个文件夹,身上的袍子仅仅是随意地披著,带子也没系紧,露出大半个胸膛。至於乔西,他就站在沙发的扶手边,眼睛由上向下望,像是在看林睿手上的资料,也像是在看林睿。
  
  究竟是在看林睿的胸膛,还是林睿的资料,这个问题站在李慎这个视角,很容易产生误解。於是,李慎很正常地误解了。

  李慎很不爽快,就连乔西的那张曾觉得顺眼的脸,他也不待见了,积郁已久的火气顷刻被勾起,他的脚一迈,几步就闪到林睿身旁,抓住林睿的小臂,一下把他扯站了起来。

  无辜的,文件夹掉到地板上。
  
  两手快速地整理林睿的睡袍,把衣襟合紧,把腰带也勒得牢固的,李慎同时斜睨著乔西,他的表情很狂很傲,透出鄙薄,态度也是不加掩饰的敌意,他冷冷地问:“你看什麽看?!”
  
  这话不轻不缓,他的眼神却犹如一把尖刀,直指著人的鼻梁。林睿扳正他的脸。“你怎麽回来了?”
  
  挠乱了一头黑发,李慎很烦似的,“不放心,回来看看。”
  
  “有什麽不放心的,我这不还能工作。”捧住他的脸,林睿淡笑了笑。李慎立即就蹙起眉头。“生病应该休息,不是工作。”
  
  “那,陪一下我?”充满商量的语气,林睿说,一副怏怏的病态。如果说有那麽一点坚持,大概也就这麽被打破了,李慎被林睿半拖半拉地往二楼带。在楼梯的转角处,他恶狠狠地瞪了乔西一下,充满他不知道的警告的意味。
  
  莫约是感到有点侥幸,乔西摸摸鼻骨,他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然後赫然发现他隔壁杵了个男人,他吓了一大跳,後退三步,“咦?!你怎麽在这?”
  
  “你有病啊?我一直都在这。”张慕杰翻白了一眼,手上拿著罐啤酒,铝色的啤酒罐里滑稽地插著根吸管,他问:“要不要喝?”
  
  “多谢,我对这个过敏。”乔西客套地回答著,瞥过他的铝罐,续道:“那边冰箱买点别的饮料吧,我不喝酒。”
  
  张慕杰奇怪地问:“你不喝酒的吗?”
  
  “嗯,不喝。”
  
  “哦。”觉得挺少见的,张慕杰应了一声,咬住吸管,也就不问太多了。过了老半晌,把啤酒都吸光了,他才又道:“记得跟老板说一下,我待会就回去。”
  
  “知道了。”

91
  
  又是一个星期天。
  
  在小屋三楼的书房里,很安静,又有些许肃穆。林睿在桌後,面对著电脑全神贯注。而李慎,则倒吊在他後方不远处。是的,倒吊。
  
  在书房里不知何时安转了一个简单的单杆,李慎就跟挂钩似的倒吊在上面,双手交叉在胸前,偶尔会很潇洒地换几个姿势,但他都很小心,尽量不制造出太大的声响。林睿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头看看他,两人的视线有所交汇时,目光不意地擦撞,气氛总会有些暧昧,实在的,有些甜。
  
  如果没发生後面的事,或许,他们会这麽温馨平淡地过上一整天。
  
  张慕杰回这里来了,他刚到就朝林睿的书房赶,他异常的慌张,拿著一张光碟的手很用力,整个人失去了一贯的自持。在楼梯口遇到乔西,张慕杰也一把扯上他,什麽都不说,拉著他就朝三楼直奔。门也不敲,张慕杰刹住脚,扬手就把门撞开了,很大一声响。
  
  “有事?”林睿抬眼看他,很淡定地问。
  
  “是,大事。”张慕杰疾步向前,光碟在他手上转了两转,他递给林睿,说:“看完你就知道了。”
  
  是对麟森完全不上心了吧,林睿冷静得近乎厌烦的,他把光碟放进电脑光驱里,鼠标点下播放,然後,他见到屏幕显示出的图像……十分锺不到,林睿的脸色已经能用可怖来形容,他嗤笑了下,嘲讽似地低咒著,“Shit!”
  
  李慎从杆上下来。乔西绕过了办公桌。他们一同凑到林睿身後,疑惑地望向仍在播放的屏幕,接著,不约而同地噤声。

  眼里写满了震惊以及错愕,他们各自僵立在那里,并著肩,无法动弹地看著,就那麽狠狠地倒抽了一气。
  
  阴森的灯光为擂台笼上一层模糊的薄纱,但而那斑斑的血迹却一目了然,像一朵朵邪恶的黑暗的红花,盛开在杰克的四周,在他的嘴角,他的鼻子,似乎要掩盖他瞪大著的苍茫的眼睛。
  
  头部垂扭成一种诡异恐怖的样子,杰克躺在台上,李慎曾经认为的打不倒的身躯,正疲软著,承受著对手一脚又一脚的狠踹,他在无力地翻滚著,蜷缩著,那每一脚都像是把他踢出了一个个窟窿,击击致命。
  
  林睿没有开音响,可那些声音清晰地在李慎的耳际播放,他空白著思绪,认真地倾听著观众的尖叫,他们的呐喊,凶徒的肆意辱骂,还有,杰克奄奄一息的呜声,微弱的。
  
  无数的杂乱的音频,残忍,冰冷,来自地狱的厉鬼的狂笑,它们在刺激李慎所有的神经。他注视著屏幕,目光却深沈得找不到焦点,他什麽都没想,就这样看著电脑回放已发生的事情,他在心念著,杰克,杰克,要撑著点,撑著一点……
  
  然而,上帝或许听不见李慎的乞求,残酷还没结束。在视频的最终,李慎亲眼目睹了,能称之为噩梦的东西。他见到了,在杰克即将断气前,小丁冲了上去。
  
  他那个极其讲义气的朋友啊,在拳馆里最好的朋友,傻小子,他多麽傻呀,居然拉了张铁凳就上了擂台,他不知道在黑市拳里,扰乱比赛秩序可能会被枪杀的吗?他怎麽上去了呢?怎麽砸了那个人呢?然後,又……为什麽,就倒下了呢?

  溅在地上的一滩红色,仿佛是绽开的罂粟花,绝美得残酷。
  
  这一幕的出现,场面就一片混乱,接著,视频到了尽头。林睿马上意识到不妥了,没有时间责备张慕杰让视频留了这样的片段,他起身,把椅子推开,双臂将李慎紧密地抱住。“哥…哥,冷静下来,哥…哥…”
  
  有点茫茫无知,李慎丝毫不知道,他此刻的模样有多吓人。林睿说什麽,都是到不了他心底的,他缓缓地挣脱林睿的怀抱,几近是无情的。一步一步走到张慕杰面前,李慎像是还很理智,他问:
  
  “告诉我,小丁怎样了?杰克怎样了?”
  
  张慕杰闪避著他的眼睛,舔了舔苍白的唇,没说话。李慎又问:“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又是一阵让人深恶痛绝的沈默。林睿没靠过去,在李慎完全失控的刹那,某种无以名状的哀伤也跃上他的瞳孔。
  
  “说话!张慕杰,你说话啊!”用力地揪住慕杰的衣领,李慎盯著他,双眼充斥著凶狠,但又掩饰似地笑起来,问:“小丁呢?他在哪里?!”
  
  “他没事的,对吧?麟森会保护拳手的,对不对?”颤抖的音调,恸哭一般的笑,听得人不由得心酸。
  
  极力说服自己,说服别人,李慎继续笑著,不断地笑著,然後提出证据让他们相信。“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扔下他老婆,他的宝贝儿子,他说过,他要看著他儿子学走路,学会叫爸爸,上学校读书……他说,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老婆,他们要一起守护孩子长大……可是,哈,可是,他现在连小孩的名字还没起吧……

  “……哈哈哈,他怎麽会出事呢?怎麽会呢?对不对?那小子怎麽舍得……”
  
  没人回答他,李慎低下头在笑,他笑得很大声,笑得很开心,笑得肩膀不住地颤著。只是,他的手指,一直紧紧地揪著张慕杰的衣领,像是放开,他就会彻底崩坏成无数块。
  
  林睿闭上了双眸,他选择不去考虑。乔西移开了视线,那种伤痛太沈重。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张慕杰无处可逃,他愧疚,他自责,这些都刻在他的脸上。
  
  “阿慎,对不起……杰克的命,保住了,可是,小丁……”那两个字像刀片卡在喉咙里,张慕杰怎麽也说吐不出,他说得很艰难,他说得困苦,但是,他还是说出口了。
  
  两个字,仅仅就两个字,张慕杰说了,李慎他听不到,他的眼眶很刺疼,可他真的听不到,他的手快抓不住了,而他还是听不到。就这样,他笑著摇头否认,忽然,也就流下泪来了。
  
  拼命压抑在喉底的失声,那痛哭生生被李慎扭曲成嘶吼,慢慢地跪到了地上,双手抓扯著头发,他的眼睛一直睁大著,泪水在决堤滑落,李慎流著泪,像是一匹负伤的狼在发出它的嚎叫,惨痛中夹带著悲哀。
  
  在苦涩之余,林睿也有不祥的预感,只怪,那声音太沈,太伤。


 92
  
  在李慎的印象中,小丁常常会称呼他妻子为:我老婆,我婆娘,或者我女人。後来,小孩出生後,称呼又多了一个,他喜欢向人介绍说,这是我儿子的妈。每次这麽说,他会笑著摸头,洋洋自得的样子总像在炫耀他的骄傲。他背著一家人的生活负担,辛苦却又那麽幸福。
  
  小丁的老婆,李慎也认识,他常常上小丁家蹭饭,混得也挺熟。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微风一样的女人,会弹一手好钢琴。听说,她也曾是位富家千金,後来也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小丁这个穷小子,为此还和父母闹僵了关系。
  
  两个傻瓜的爱情故事,很俗套,不是吗?
  
  在病房外,李慎见到了她。斜倚著站在窗边,她痴痴地望著楼下的草坪,明媚而暖和的阳光。李慎在犹豫著是否应该进去,他不确定他来得是不是时候,她的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她瘦弱的身躯,也仿佛是风一吹就会散,不堪一击。
  
  一个沧桑的老人拄著拐杖,步履艰难地从对面的通道走来,他驼著背,边走边咳嗽。李慎下意识闪到墙後,那是小丁的父亲。方才匆忙的一瞥,李慎看见了,一个原本神采奕奕的老人,枯萎苍老成这般可怜的模样。
  
  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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