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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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此时方叹口气,轻道:“这一路上不安稳,你有个傍身之物也好,只是那东西并不是什么好用,回去的路上,还是找几把好的吧。”
顾惜朝惊讶地抬起头来,一时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戚少商一直对他礼让几分,即使时至今日,也从不为难他。他心里曾暗想,只要戚少商敢以礼相待,自己有什么不敢接受。但他从未想过,戚少商会将兵器交到他手上。这个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他甚至没有任何把柄在戚少商手上,如果利刃在手,随时都有脱身的可能。
顾惜朝垂下眼睛,偏过头,卫无方的尸体那样散乱地停放着,戚少商也看过去,突然问:“你觉得林小小为什么会不顾卫大夫的尸体?难道单是因为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他这样不会让别人怀疑到他头上吗?”
顾惜朝淡淡一笑:“他自然是得到他以为正确的消息,卫无方是不可能把真相告诉他的。他腕、腿、脊骨上均有几处不易发现的裂痕,想必是受了一断时间的苦,最可怕的是金丹里多半含了别的慢性毒药,让他忍受不住撒了个谎,想为自己换取时间。没想到林小小却认为他忍受不了,便直接将他害死了。他大约是临死才悄悄将放有重要物品的那个钥匙吞下去,以求有人能找到东西。当然,林小小若真会回药林,那自然方便的六扇门。至于其它,”顾惜朝笑容中竟含了几分期待:“他定是将罪名扣到我头上,此时也该差不多抖出来了吧。”
他说罢,看向戚少商的眼神中,含了看好戏的样子,不知是心已有打算还是怎得,他也丝毫不将自己的声誉和性命放在眼里。
戚少商听了便明白他的意思,他却仍是沉着,不急不恼,略想了一下指指卫无方问:“他身上还能查出些什么?”
顾惜朝摇摇头,伸手合了卫无方的衣裳,便洗手出门上锁。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若大当家想即刻上路,惜朝无任何意见。”
戚少商看着他,并未说话,神色像是在思量什么,眼中隐约的担心却怎能瞒得过顾惜朝的眼睛。顾惜朝心中深叹口气,却仍是微笑,回身向房间中走去。戚少商神色悠长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眼中复杂。
午后,六扇门派人前来,戚少商向来人交待了几句,顾惜朝却在此时递上尸房的钥匙:“这是你们追三爷的东西,烦请交还。”
戚少商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他知他做事不加掩饰,既然东西到手,也不怕人知道。看那人收了钥匙,他拱拱手也不多说,与顾惜朝一起出了门。牵过六扇门特意送来的门,他不向北走,却拐了东南方向,慢慢向杭州城内走去。顾惜朝虽心中疑惑,却也默默地一道同去,不问原由。
戚少商并未泛舟西湖,也没有取道问茶,更不是听南山晚钟。他绕过西湖,三转两拐后,向城北一条小道走去。顾惜朝不由眼前一亮,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青竹从山下一直铺到山上,晚秋的风时时拂过,竹午微倾,竹枝轻摇,偶尔几片竹叶随着风卷了几下,慢慢飘落,风在林间引起细细的婆娑之声,如听妙曲。站在林中,一时仿人心晃神怡。
戚少商拴马于山下道旁,等他下马,一同取道上山
顾惜朝慢慢拾阶而下,漫声道:“苏学士曾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片风景,他定是喜欢的。”说着,偏过头,好奇似地问:“难道大当家决定置地购产,来先看风水了?”
戚少商微笑,慢慢走着道:“你是江南人,又游过四方,对这处风景,定是十分清楚的。”
顾惜朝笑笑:“这里也是杭州名景之一,惜朝自然听过一二。这山上的竹景与那边的瀑布交相辉映,被人称为黄龙吐翠”
他也不问戚少商何以在回京之前还有空来此赏竹玩水,是不想问,或不愿问,他都不想探究。他只是走在林间,如常一般,说着那些与外界可能发生的巨变毫无关系的笑谈。直到走至一间小小庙宇前,戚少商方笑:“这里的香火不及灵隐寺,签却十分灵。”
顾惜朝闻言愕然,转头看他,戚少商却似未看到般,整整衣衫,走进去,上了香,拜了拜,摸出些散碎银两交于一旁的小道,抽了去签。顾惜朝就站在庙外,拢了手看他貌似虔诚地做这一切,而后看庙中供得慈祥神象,一时不知道这里请得是哪方神仙。他冷笑,管他哪路神仙,若人间真有鬼神,何以人人如蝼蚁般挣扎。
戚少商不知问得是什么,大约签抽得不错,老道解签时,他听了,神色间便有了几分得意。听毕,将签贴身收好,方走出来。看顾惜朝不以为然的神色,微笑:“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顾惜朝回身向庙外走去,边不屑却掩不住好奇地问:“怎么,戚楼主不敢保证风雨楼的前程,来求神佑?若是抽了大凶,是不是准备回去叫楼里的人准备舍身取义或是取财逃路?”
戚少商听了大笑起来:“何以如此?”笑够了,却想了到什么沉默了少许,拉他在林间一块大石上坐下,听着交织起来的风声、竹叶声、水声,低声道:“以前在雷家庄,先生曾讲过《易》,那老夫子讲课迂了些,却有些道理让人忘不了。”他低低一笑,而后从竹竿缝隙处向更远的地方望去,慢慢说:“他说:掛象,只能求出以现在的情况一直走下去的结论,但是,未来,”他说着,拉起顾惜朝的手,摊开他不情愿的掌心,细细地绘着上面的掌纹,认真地说:“那是自己可以改变的。”
顾惜朝听着他轻声的话语,怔愕地低头看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只觉是脑中一片空白后又是一阵混乱。只见这位土匪出身被称为君子的金风细雨楼现任代楼主,与他掌心相贴,握得更紧,贴在他耳畔,气息拂过他已红到颈下的皮肤,低叹着说:“惜朝,我们都不应该再逃了。”
…
如果有在杭州住的;或者去过杭州的JMS;应该知道黄龙洞里供得是什么祠;供得是什么神。嘿嘿;纯属我的恶趣味。
不过黄龙吐翠的那片竹林;还有通向景点的道路两旁长长的梧桐树;是让我在杭州游玩一时兴起报的那个一日游中唯一一处觉得没有亏待我那九十块钱的景点。同志们;可以想象一下;所有的旅行团都在同一个时间看同一个景点;那还是苏堤吗?那是人堤!!
从历史上讲;黄龙洞是南宋时期开始著名的景点;小顾目前还在北宋;这一点;请大家无视吧。
二十一
顾惜朝盯着他,一时间惊诧到说不出话,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似乎才明白戚少商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他站起身淡淡地说:“戚少商,你拜神拜得糊涂了,一派胡言乱语。”
戚少商即不急也不气,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笑笑问:“是么?那你为什么心跳那么快?我站在这里都听到了。”顾惜朝心中一惊,转过身,却再次落入戚少商的掌控,戚少商握住他的肩,郑重地说:“惜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顾惜朝一时语塞,他可以说不知道,但以戚少商的脾气,说不定索性挑明。他若说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当然知道戚少商不是单纯地为不让他再涉足那些浑水。是什么让戚少商对他这个昔日有血海深仇的人如此下功夫?他不是傻子,他也爱过,他当然知道戚少商在想什么,求什么。
顾惜朝不去对上他的眼睛,张口想说些什么,却问出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一句话:“你要怎么去面对连云山数不清的墓碑?你能忘得了那些人的血吗?”
他问得那么急,却那么疲惫。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问,那个答案太明显了,戚少商根本是昏了头。
半晌,他都没有听到戚少商的答案,他慢慢抬起头,心中嘲哂,看,一问到正题,就答不上来了。谁料,他对上戚少商的眼睛,却发现这双眼的主人似乎就是在等他抬头,好四目相对时,认真地回答。
“我忘不了。”戚少商沉声说,他眼睛如火一样挚烈:“我也不会忘记,你是如何取走连云寨每一个弟兄的性命。”他停了一下,又慢慢地说:“我想过,从我再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便想过要杀你,但是,”他叹口气:“我发现,我其实还想见你,想多了解你一点,时间久了,便想对你更好一点。我也曾想过为什么,想了这么久,突然明白,那是因为,”他说着眼神便轻柔下来:“你那样,我会心疼。”
顾惜朝听着他的话,心中便有些酸楚,却仍是恶狠狠地说:“用不着。”
戚少商神色疲惫,苦涩地勾起唇角:“我知道你不用,你甚至不肯接受我一点点关心,可是,惜朝,我不能放弃。”
顾惜朝咬牙推开他,退了一步,他摇摇头,觉得太混乱,戚少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这种事情,他颤声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不用你同情。”
戚少商听了微怒,向前踏上一步,抓住他:“我不是可怜你,你也用不着我保护,我就是发现我爱上你了。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做那些总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事情。”
顾惜朝听到心跳声顺着血液直击脑门,那种崩得紧紧的一跳一跳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昏沉。他不喜欢这种事情都不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即使他住进风雨楼,也没觉得事情会向一种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即使当时他再次面对戚少商,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现在他却觉得,脑袋里有两种不同的方向在向外扯,是听他的,还是应该推开他?这样的戚少商太不寻常,他从刚才就一直想,他不是那种在这非常时刻还有心情讨论这件事情的人,他们应该谈的是卫无方,谈药林里的东西,谈朝庭里会因为这些出现什么变故……
朝庭?!顾惜朝混乱的脑海中飘游过这个词,他在最后一刻仍是抓住了他!他全身一颤,用力挣开戚少商的拥抱,用一种平静的态度和难以控制的颤抖问:“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谈这件事?为,什,么?”最后三个字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
戚少商沉默地看着他,沉默得仿若什么就此沉逝而去,最终他仍是低声说:“你还是看出来了。”
顾惜朝愤愤地冷哼:“你戚大当家行事,我哪一次没看出来!”
戚少商垂下眼,慢慢说:“我担心,没有时间和机会,对你说这件事了。”他语气中有一种空旷的沧茫,一种难言的担忧,也有一种沉石般的决心。
顾听着心中一跳,他悄悄地握紧拳,却仍用力瞪着戚少商,催他继续说,戚少商看着地上冒出的竹笋,淡淡地说:“铁手今天临走时收到急信。”他说着深吸口气:“上面下了道圣旨,召蔡京重掌相权。”
顾惜朝脑中空了一下,却又迅速转了起来。金风细雨楼曾几次对蔡京出手,尤以王小石曾将他拉下相位,而戚少商将他的人马半数逐出京师,还曾组织武林各道的人明里暗里刺杀过他多次。他们之间的梁子绝对大过天,深过海,重过山!蔡京闲居家中时,便曾下过杀戚的指示。可见戚少商对他的威胁重过其他任何人。在此次之前,他曾两次被拉下相位,仍能重归朝野,此人实力深不可测。诸葛正我曾说:“蔡京杀人,根本不用下指示,只要他暗里露出这个意思,便有人替他动手。”现在,他第三次重返相位,戚少商又要做什么?而他对戚少商又会做什么?
戚少商看他思索地皱起眉,不由微微笑起来,酒窝刺得顾惜朝心中微疼,瞪着他,不假思索地说:“你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有什么可笑的。”
戚少商反而大笑起来,而后舒展四肢,躺在草地上,看着竹林上方渐灰起来的天空,低道:“有心上人相陪,美景相伴,死有何惧。”
顾惜朝也坐了下来,此时,他仿佛镇定下来,低声问:“大当家,你不是说真的吧。”
戚少商叹口气,侧支着头问:“你说哪件事?”看着顾惜朝恨得咬牙,手上似乎按着什么东西,忙道:“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情开玩笑。”不等他开口,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倒不怕死,不过,如果真有意外,该说的话没说完,要在思乡亭等那么久,真是可怕。”
听着仿若交待遗言的语气,顾惜朝手中的小刀真想脱手,他克制着冷笑:“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可以继续胡言乱语。”
戚少商躺平,闭上眼睛:“只要你把我说的都记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说着,他声音忧郁:“只不过大丈夫之死,乱世应该报效边疆,埋骨沙场;盛世应为民清平,卒于贫舍。现在却是搅在一乱浑泥中,不甘心啊!”
顾惜朝烦躁地说:“你不要在此时乱动脑筋,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戚少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