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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寒钟 by 苏芸-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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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剑愣了愣,脸上疯狂的燥热似乎减退了一些,他尴尬地沈默了半天,终於半扭过脸,低声说,“我不敢。” 
 沈默在自己发觉前,已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喉音,极度的鄙夷和冷漠。 
 就在两个月之前,卢剑还曾经极度真诚地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喜欢陈扬。 

“沈默,”卢剑看懂他的想法,“我那个时候是真的……” 
 他艰难地吐了半个句子,却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瑟缩著的样子让沈默懊恼起自己的冷漠来。犹豫了一会,他终於还是走上前去,拉著卢剑在沙发上坐下了。 
“沈默,”卢剑靠在柔软的靠背上,把脸埋在双手里;羞於见他似的,“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但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他,特别的……” 
“嗯。”沈默回想起从前的种种,不难感觉到卢剑疯癫似的痴情来,然而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未免太荒谬了一些。 
“你可能觉得奇怪,我怎麽一见到他就……其实我以前就认识他,我认识他很久了。” 
 第一句话出了口,後面的就顺利起来,在沈默惊诧的目光里,卢剑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著中迫不及待地渴望,倒垃圾似的一股脑把潮湿的往事倾倒出来,卢剑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砸得沈默一阵阵眩晕。 
“你知道我是选秀出身的,那个时候圈子里那点事,你也知道的,反正就是那麽回事。进了十强以後,隔三岔五就出去吃饭应酬,有时候简直就像贴著‘我要卖’的标签,等著人来出价……”卢剑仍有些羞於启齿似的,“反正就那样了。” 
 沈默没说话,静静地等著下文,然而他已经有那麽一点点猜到了下面的发展。 
“有一次吃饭,陈扬也来了,基本主角就是他吧。那个时候我挺傲的,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几个人看不下去了,往死里灌我,後来差点喝吐了,还有人给我倒酒。我当时火得差点掀桌子,结果陈扬伸手过来二话没说替我把酒喝了……那是第一次。後来我知道他是谁,心想反正都得傍一个,干脆就他吧。找人搭桥不难,我露了个意思,不到两天老板就把宾馆房卡递给我了。” 
 他停下来,微眯著眼睛像是在回忆,沈默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於是只好沈默著。好在过了一会,卢剑又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我去了,两个人酒也喝了澡也洗了,我想是想明白了,但真的到床上又不是那麽回事了……觉得自己特别恶心。他也发现了,没怪我,什麽也没说,帮我穿好衣服让人送我回去了,还特意让我不用在意。我那个时候不明白,出道以後才觉得,他算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後悔,特别後悔。後来过了快两年,我又遇见他……” 
“……” 
“沈默,我真的没想到他是……” 
“是个变态。”沈默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嘲讽,“卢剑,你到底喜欢他什麽?” 
 卢剑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说出些什麽来,沈默知道,倾心爱慕是真的,情非得已是真的,然而所谓的真挚感情,也未必有卢剑自己想象得那麽牢固可靠。陈扬有张很好的皮,英俊温柔,大度深沈,但脱掉了这张皮就是鲜血淋淋,甚至腐烂腥臭──然而那温柔深沈是真的,心狠手辣也是真的,就是这一切组成陈扬这个人,无法分割。 
 卢剑无法明白,或者他明白,只是无法接受。 
  
“沈默,”卢剑低声说,“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我怕我说要分手,他……” 
“他一根指头也不会动你,”沈默又一次无法克制觉得厌恶,“你尽管说好了。” 
“沈默,你能不能帮我……” 
“陈扬在哪?” 
“你答应帮我了?” 
“陈扬在哪。”沈默重复一遍,在疲倦里却生出一种模糊的希望来。 
  
 半个小时以後,沈默到达了卢剑所说的那个地址。白色的小房子,建在一大片草坪上,沈默在几百米之外就被保镖似的人拦下来,认出他是谁之後,几个保镖都有些犹豫。其中一个拿出对讲机,走到远处说著什麽,过了一会,他向沈默走过来,沈默的心悬在喉咙口,跳得杂乱无章。 
“扬哥请你进去。” 
 沈默的心紧紧一缩,在夹杂著欣喜的紧张里,无法跳动了。 


58 
 房子在空落落的草坪上看起来很小,内部结构却异常地复杂,七拐八拐地转过许多弯,沈默简直要怀疑这里有暗门之类的机关了。沈默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推开二楼尽头房间的门,房间里很黑,然而他还是一眼就看到窗边坐著的人。 
 屋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陈扬坐在那稀薄的月光里,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如一缕烟气。 
“卢剑让你来的。” 
 他并没有看著沈默,语气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沈默突然醒悟过来──陈扬已经猜到了。 
“你回去告诉他,”陈扬半闭著眼睛,神色极为模糊,“让他用不著担心。” 
“你不应该让他看见的。”沈默轻声说,“谁看了都不能接受,所以──”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沈默惊愕了一下。 
“沈默,我就是这样的人,尔虞我诈那一套,玩久了总要腻的,总得有那麽一个人,是我不用费心去骗的。” 
 黑暗里沈默看不清陈扬的表情,他自己却莫名地涌上一阵心酸,陈扬的语气仍旧低沈平淡,但字里行间的黯淡就像是画面的背景,无可扭转地决定了悲伤的基调。 
“有这麽一个人的。”沈默径直走到他身边,抑制不住嗓音里的激动,“我──” 
陈扬的声音很低,但斩钉截铁,“别说了。” 
  沈默的表白就这样被打断,他无法不惊愕,然而陈扬始终没有看他,淡漠的声音仿佛很疲惫似的,“找一个人过一辈子什麽的,不大现实。” 
“现实的,”沈默走过去,急切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我对你──” 
“是不是我没说明白?”陈扬并没有动,仅凭目光就让沈默自觉地拿开了手,“沈默,我们不可能的。” 

 他眼神里的厌倦让沈默倒退了半步,然而他还是固执地努力著,“但是你喜欢我。” 
 陈扬没说话,这是月光撕裂了云层,投两缕清冷地光到地板上,照得人心里发慌。 
“你和卢剑在一起,是为了让他当靶子,为了不让唐永军找我的麻烦,”沈默急切地说著,“陈扬,关远的事是我不对,但是我──” 
“你该回去了。” 
 沈默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陈扬加重了语气,“别叫我找人让你出去。” 
“为什麽不行?” 
“沈默──” 
“你告诉我,为什麽我们不行。”沈默慢慢握紧了拳头,“你告诉我为什麽不行,我就走。” 
 月色清冷无声的流淌。陈扬转过头来,皱著眉,神色却并不严峻,只是格外厌倦。 
“沈默,我是喜欢你。”他站起身来,逆著光站著,“所以你被绑架的时候,我一想到你因为我死了,就恨不得把唐永军挫骨扬灰。那次我以为你一定死了,那种感觉一次就够了。我不能一直这麽下去──我不想爱一个不知道什麽时候会死的人,尤其是那个人会因为我死。” 
“但是我──” 
“不在於你怎麽样,而在於我怎麽样。”陈扬似乎是笑了,声音却低沈暗哑,“我不是怕连累你,而是怕你连累我,人本来只能死一次,但你在的话,我有可能要死第二次。” 
 沈默的心满满地下沈,渐渐沈到谷底,在绝望上涌之前,他试著做最後一次挣扎,“陈扬──” 
“回去吧,我累了。” 
 他侧了一下身,月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沈默看到他的眼神,目光里极深的倦怠。 
  
 那个走廊还如来时一样的曲折,一样的长,沈默走到门口时,天蒙蒙地下了几丝雨,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把撑开的伞递到他手里。 
 门口没有灯,所有的光源就是草坪上零星分布的几盏铁艺灯,阿铭的脸在黑暗中表情模糊,声音也很低。 
“沈默。” 
 沈默抬起头看看铅灰色的天,雨丝斜斜洒下,他笑了笑,“怎麽冬天了还下雨。” 
“沈默,你不要怪扬哥。” 
“我走了。”沈默握紧伞,冲阿铭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阿铭站在门口没有动,目送著沈默打开车门,又目送著那辆车在黑暗中驶远,沈默难得地把车开得很稳,银灰色的凌志徐徐沿著公路前行,逐渐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当阿铭、那座房子和那篇草坪终於被远远抛在身後,沈默把车速降下来,让车子慢慢地在路旁熄了火。雨不大,但又怎麽都止不住似的,从阴霾的天穹洒下来,淋了人一身无可发泄不能言语的郁结,荒凉的空路两旁全是野草,除了偶然匆匆经过的车辆外,寂静一片。 
 沈默慢慢地弯下腰,敞篷车挡不住雨,他在湿冷里微微地寒战著,畏寒似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雨丝渐渐密起来了,雨水顺著头发淋漓了一脸,冰凉地直滚到心口去了。 

 天亮的时候沈默终於回到家里,瑟缩著倒在床上,滚热地发起了烧。昏昏沈沈里,电话疯狂地响了一阵,被他摸索著扔了出去,终於不再响了。最初的寒战过去,身体开始发烫,整个世界像著了火似的,在滚烫的火焰里扭曲变形,唯一的清凉来自眼眶,一滴眼泪率先流出来,然後泪水就像河流一样开辟了自己的河道,汩汩地流淌下去。 
 沈默一动不动地倒在床上,渐渐地开始神智不清,他隐约而强烈地感觉到一种焦躁和不安,急切地想寻找什麽,呼唤什麽,可是在他渐暗的意识里,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呼叫的人。 
 最後他开始叫妈,心里却没在想著自己的母亲,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母亲──他所呼唤的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象征,代表了一种无条件的包容和温情,某种他一直渴望,却从未得到的温暖的庇护。 

59 

 余金峰在沈默家的门口砸了快半个小时的门,就在他忍不住快要报警的时候,门终於开了。沈默穿著一只拖鞋站在满口,身上很邋遢,余金峰送一口气──原来还活著。 
“我说沈默,沈爷!你一整天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你今天要录节目你知不知道?你这麽给我开天窗!” 
 沈默抬头看他一眼,眼睛下浓厚的黑眼圈把来者的愤怒都震了下去,他语气仍然一贯的恭顺,细听却带了点满不在乎的恍惚。 
“我不大舒服。” 
 余金峰看了看他的脸色,终於暂时压住火气,“去医院了没有?” 
“没事,”沈默按了按额角,手背上能看到青蓝的静脉,指甲缺乏血色地惨白,“我就是不大舒服。” 
 余金峰盯了他一会,越看越觉得他十分异样,早上看到的艺人承受不住压力自杀的新闻又从脑海里跳出来,倒让他心里咯!响了一声。 
“余总,我想休个假。” 
 余金峰简直要一拳砸到他脸上去,刚要开口指责他的得寸进尺,但到沈默恍惚的眼神稍微冷静了点。虽说这个人一直是坚韧的、明事理的,但人总有想不开的时候,那个自杀女明星的脸又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他好像是遇到了极大的变故,余金峰是这询问和宽慰,但沈默竟然破天荒地摆出一副冷淡的姿态来,就在他的面前,径自把门关上了,任凭他把门铃按得几乎坏掉也没有反应。 
 余金峰掏出手机来准备报警,这时候门却又突然打开了,沈默出现在门口,神色正常了些,只是精神依旧萎靡。余金峰越看他越像是有轻生的倾向,一时间倒慌张起来,试探著宽慰和询问。 
 沈默很快看出他的心思,带点歉意地说道,“余总,我没什麽事,就是想休息一段。” 
 他的神色真的疲惫极了,余金峰懂得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於是到底还是给了他半个月的假,对外也宣称沈默在调整休息。 
  
 真的是完全的休息。沈默大部分的时间全都是在睡觉,倦意就像突然疯长的野草,绵绵不绝地从骨骼的缝隙里长出来。於是沈默每天躺在床上,连动都懒得动一下,睡不著也始终懒洋洋地躺著。生活变得黑白颠倒起来,他每天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睡觉,一周里把过去欠的睡眠债都补完了,睡不著了也还躺在床上懒的动。一周以後李梦昕终於忍无可忍地把他从床里挖出来,先是骂,後来又劝,沈默什麽都没听进去,仿佛是一只小狗在围著他吵闹。 
“昕昕,”沈默最後还是在疲乏里打起精神来劝她,“我没事,就是最近太累了。” 
“你以前也累啊。沈默,到底出什麽事了?问你也不说,卢剑也不说。” 
“我不想干了。” 
 沈默突然蹦出的话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说出来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样的生活,退去了浮华的五光十色,注定只能剩下苍白的厌倦。 
“沈默,你别孩子气。” 
 被李梦昕说孩子气,让沈默很哭笑不得,然而他知道和李梦昕注定说不通,於是他连哄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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