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我-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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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睡觉时,你还是紧攥不放,我才突然想起,你手中抓的是月光!是你倾心喜爱
的月光!后来我哄你把月光放到盒子里,你才伸开手掌。不过,你毕竟还小,第
二天早上,你已经忘了这档事儿……若婴,我真没想到,你把这件事记了24年。
“
法官把目光转向程若婴。已经不需要问询了,从程小姐痴痴迷迷的目光中,
已经足以判断替身先生的回答绝对无误。程母肯定不了解这件琐事,所以没什么
感情波动。但程妻显然知道,至少有一些模糊的潜记忆,所以她也颇为动容。
程若婴久久没说话,她是在咀嚼这些记忆,让它的芬芳在齿中多保留一会儿。
在陈法官的提醒下,她才问了第二个问题。
“在我五六岁时,曾养过一只狗,名叫欢欢,后来它死了,你……”她犹豫
着,不知道该向谁发问,“还记得吗?”
程如海仍拒绝回答,替身先生叹息着说:“我当然记得。我也知道,那次目
睹死亡,在你的幼小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甚至可以说是你灵智的第一次苏
醒。欢欢是一只纯白色的雌犬,个头只有家猫那么大,那年它才不到一岁。它是
你儿时的最好伙伴,我和你妈妈也很宠它。但有一天,它偷偷溜跑了,全家人到
处寻找,你哭哭啼啼,茶饭不思。我们找了四天,已经快死心了,但它突然回来
了!只是浑身是伤,衰弱无力,上吐下泻,不知道是否吃了什么毒物。我们带它
看了兽医,为它打针灌药。你每天把牛奶端到它面前,柔声劝它:喝点牛奶吧,
欢欢,喝一点吧。但欢欢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为了它的病,你不知道哭了多少
次鼻子,全家也少了许多欢乐。有…‘天晚上,具体说就是——”它在脑中检索
着,“2008年4 月3 日,咱们正在吃晚饭,欢欢忽然摇摇晃晃地从里间出来。你
雀跃着:欢欢好了!欢欢病好了!赶紧给它倒了一碟牛奶。欢欢勉强舔了几口,
在我们裤管上蹭了几下,又摇摇晃晃地回里间它的小窝。你追着我问:欢欢是不
是好了?是不是好了?我说好了,只要能起来吃几口饭,慢慢就好了。那时我们
都没料到,欢欢这是在和主人诀别吵,。第二天,我去喂欢欢,发觉它异样地躺
在窝里,瞬间,不祥之兆猛然袭上心头。我伸手一摸,它已经冰凉僵硬了!直到
现在,这种死亡的冰冷似乎还留在我的指尖,还在顺着我手臂的神经向上辐射。
你醒来后知道了欢欢的死讯,摇着我的手臂哭喊:我不让欢欢死!你说过的欢欢
病好了,你赔我的欢欢!”
替身先生停下来,因为程小姐的沮水已经汹涌奔流,她擦擦眼泪说:“替身
先生……”
替身先生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没说完呢。你哭了整整一天,嗓子都哭哑了,
也许你认为大人是万能的,只要哭得我们回心转意,就会变回一个活着的欢欢。
那天我哄了你很久,总算让你相信,欢欢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世上有些事是无奈
的,即使爸爸再亲你疼你,他也不可能做到让欢欢复活。最后,你啜泣着把欢欢
装在纸箱里,埋在院内石榴树下,我盖上土,让一个小生命从世界上消失。我还
揪下——些石榴花瓣,像火焰一样鲜红热烈的石榴花瓣,让你轻轻地洒在欢欢的
坟茔上。记得在七年后,你上初中二年级时,我在你的门汜中无意中看到两句小
诗,我相信它是为欢欢而作的。”
替身先生清清喉咙(语音合成器是不会起痰的,所以这只是—个多余的动作),
朗诵道:“夏风吹下片片落红轻轻地亲吻一个死去的生命。
程小姐猛然用手帕捂住嘴巴,哽咽地说:“谢谢。”虽然她没有直接作结论,
但结论明白无疑。听众的感情天平开始向替身先生这边慢慢倾斜。苏律师自然感
受到了这点变化,但他仍胸有成竹地冷笑着。
程妻谢琴站到了证人席上。
谢琴在提问前也犹豫了很久。她挚爱丈夫,即使丈夫的人格已经扭曲,她仍
然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但她对替身先生也开始萌生好感,开始相信,它把丈夫送
上法庭的动机是好的。她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如海,还记得咱们的初吻吗?”
这应该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程如海不可能忘记的,但他厌烦地瞟了妻
子一眼,拒绝回答。替身先生微笑着说:“当然记得啦。是36年前,1997年8 月
21日下午4 :30分,香港回归之后,咱们是高一同班同学,那天你邀我到你家去
玩。说实话,我早对你图谋不轨了,所以很乐意地接受了你的邀请。进了你的闺
房,墙上是你一幅放大的玉照,穿着沙滩装,坐在洁白的沙滩上,两手支在身后,
身体后仰,黑发瀑布般向后散落。这幅照片确实拍得漂亮,甚至拍出了你平时从
未显示过的神韵。我相信那天你是故意带我去欣赏这张照片的,对吧?”
谢琴面孔红红地默认了。
“那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呆很傻,你站在窗前,故意背对着我,让我能从容欣
赏照片。实际上,我的目光不久就转在你的身上。借着明亮的逆光,我贪婪地盯
着你的侧影;黑亮如丝的柔发,扑闪扑闪的睫毛,翘鼻头,近乎透明的耳垂,嘴
唇和颈部上纤细的毳毛,微微隆起又轻轻起伏的胸部……然后,一团火焰忽然从
我体内升腾起来,呼啦一下把我的每个细胞都点着了。那时我根本没做任何考虑,
就径直扑过去,把你紧拥在怀里,用热吻对你狂轰滥炸。你当时惊呆了,随即反
应过来,用力挣脱我的怀抱,生气地跑出闺房。后来,25分钟之后,你见我还不
出来,以为我一定为自己的孟浪无地自容,所以你佯装忘了这件事,大声喊着:
程如海,你窝在屋里干什么?然后嘻嘻哈哈地进来,后来我们就一块出去了——
可是,你知道那25分钟我在屋里干什么?”
谢琴茫然摇头。
“我呆在屋里并不是羞于见你,而是突然感到剧烈的头痛,刀劈斧砍般的疼
痛,我捧着脑袋躺在你的床—E ,天旋地转……我想,这是男人的初痛,就像是
女人的处女痛一样。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否其他男人也有这种初痛,
医学书和各种文学作品中似乎都没有记载。其后我们情意日浓无话不说时,不知
为什么,这点小小的隐秘我一直严严地保存着,没有告诉过你,甚至在婚后也没
说过。”
谢琴的眼眶湿润了。的确,丈夫从未说过这件事,但她确信这是真的,因为
在新婚之夜,在处女的初痛之后,丈夫曾含含糊糊地提到过男人的初痛,那时她
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现在替身先生的回忆唤回了她的青春:情窦初开的少男
少女,艨胧的爱情,月经初潮,身体内逐渐萌生的让人羞于启齿的情欲……她看
看丈夫(程如海),看看替身先生。丈夫面如石板,替身先生的方脑袋更不会有
什么表情。假如两人能互相结合……她知道这种想法是危险的,赶紧苦笑着甩脱
它,提出第二个问题:“我俩曾对死亡做过一个约定,还记得吗?”她看的是丈
夫,但其实是在等替身先生的回答。电脑说:“当然记得!那是10年前,2023年
5 月25日,咱爸去世那天。爸爸是一个出色的科学家,但很不幸,刚刚过了60岁,
就因为一次医疗事故造成脑萎缩。”它对法官解释说,“甚至算不上医疗事故。
我父亲患了肾囊肿,需要作穿刺手术,穿刺前需在肾内注入酒精,这本是常规程
序,但不知为什么,也可能是我父亲从不喝酒,对酒精过敏吧,反正这次手术过
后,父亲的记忆力急剧下降。可惜等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啊。”它苦涩
地说,“父亲智力超群,即使在60岁之后也丝毫不见减弱,家人从直觉上根本不
相信他的脑力会衰退!但一个月后,父亲已经记不住回家的路了,是一个同事把
他送回家的。那个同事难过地说,程先生在路上拉住他说,‘先生,我是程天杰,
你认得我吗?我不认得回家的路了。’同事喃喃地说:”怎么可能这样呢?程先
生怎么可能……‘爸爸的病情起势很猛,无可逆转,很快变成一个植物人,在病
床上又熬了三年。那三年对家人来说真是——场苦刑,并不是怕麻烦,而是不忍
心看他状如僵尸的样子!他曾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啊!老实说,我早就想让
医生结束他的生命,但囿于伦理观念无法开口。琴,那几年你也吃苦了,每天为
父亲擦屎擦尿,从没怨言。父亲终于过世了,那天晚上咱俩睡在床上,对此进行
了—。场深入的谈话,并达成共识:人活着是为了享受生命的乐趣,不是为了忍
受痛苦。如果哪一天咱俩之中的某一个丧失意识,没有治愈希望,对方有责任有
义务帮他(她)结束生命!咱们要把这一点变成誓约,谁也不许背誓!约定之后,
咱俩紧紧搂在一起,心潮澎湃,无言地感受着生命的苍凉和无奈。“
谢琴忍不住落泪了。她苦涩地看看两边的“丈夫”,低声说:“我没有问题
了。”
她走下证人席,替身先生仍陷在“程如海”的感情波涛中,他苍凉地自语道
:“人活着是为了享受生命的快乐,不是为了享受痛苦,更不是为了给亲人制造
痛苦,我真该……”他的声音忽然——抖,中断了发言,片刻后狼狈地说,“对
不起,对不起,我失言了,说了刁;该说的话。请原谅,我只是因为发言太投入
了,确实不是有意。”
被告律师轻轻鼓掌:“真是绝妙的表演。你在失言中为我的当事人设计了他
的归宿:或者自杀,或者让妻子‘有责任有义务’来结束他的生命,然后让你顺
理成章地填补这个空白,对吧。你真的是失言?不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故作失言?”
苏律师满意地看到,他已经把怀疑悄悄地撒在观众心中,此前听众们已明显倾向
于替身先生了。不过苏律师见好就收,因为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还不能对原告给
出致命一击:“不过,姑且让我们相信替身先生是失言罢,我没有问题了,请继
续。”。满头银发的被告母亲走上证人席,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从
这块7 斤4 两重(那时人们还不习惯于公制单位)的肉团从她身上掉下来,她自
己的生命就分出…—半在儿子身上。她能随时遥感到儿子的快乐、悲伤、肉体上
的不适,等等。不幸的儿子啊,自从那次事故后,她的心已经碎了,至今没有复
原。当然,儿子受伤后性格异化,凶暴乖戾,但惟其如此,她更要用加倍的母爱
来补偿他的不幸。她怔怔地看着横眉怒目的儿子,在法官的低声提醒下才回到现
实,问了第一个问题:“海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梦遗在几岁?”
程如海抬起头,迅速瞟了母亲一眼。纵然他的意识陷在狂暴迷乱中,至少他
对母亲还有一定程度的尊重。不过他仍然拒不回答,也许他确实记不清了。金女
士等了很久,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目光转向替身先生,电脑稳重地说:“我当
然记得,虽然当着女儿的面谈这件事有点难于启齿,但我还是实言相告吧。我第
一次梦遗是12岁,比一般的男孩子略早一点。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忽然感到下
身一热,随之而来的是震撼全身的快感。我没法形容这种快感,总觉得它是从宇
宙深处、从亘古久远传来的,是从基因深处泛出来的。但随后,我就陷入极度的
罪恶感,妈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金女士目光复杂地看着它,没有回答。替身先生继续回忆道:“这种自责牵
涉到我的一个女性长辈,你肯定知道我是在说谁,名字我就不提了。她很漂亮,
走在街上常常使男人们回头驻目。她很年轻,只比我大6 岁,但她从来把我当成
—‘个小男孩,摩挲我的脑袋,拉着我的尹出去玩,去买零食。我很喜欢她,原
先这种喜欢是朦胧的、泛化的,后来逐渐变成针对特定的目标。比如,我喜欢闻
她的气味儿,喜欢她手掌的柔软和光滑,喜欢她的笑声。不过,公严地说,意识
清醒时,我从未对这位年轻长辈动过什么肮脏的念头。叮是,在那晚的绮梦中,
我竟然把她扯了进去!醒来之后,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个梦景,我觉得自己太肮脏,
太无耻,我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自那之后,我陷入罪恶感中不能自拔——同时
又不能忘怀那次震撼身心的快感。可是,越是不能忘怀,越是觉得自己无耻,我
甚至认真考虑过自杀……后来,多亏爸妈及时拉了我一把。”
尽管一直抱着戒意,但金女士逐渐被他的叙述感化了,她的感情随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