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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长调 作者:千夫长-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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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茹说:活佛真的会喜欢我吗? 我说:真的会喜欢你。
    阿茹说:为什么? 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吗? 我说:因为你纯洁、善良、漂亮,会跳鸿雁舞。
    阿茹走进去,就虔诚地跪在了阿爸的面前,静静地双手合十,一直到天明,我们听见了去北京的火车开了过去。阿茹很平静,但是我怎么看,阿茹都不是阿茹了。
    上班后,旗里来人了。旗长和政协副主席、文化局长、宗教局长也都到了现场。现在的旗革委会已经恢复成了旗政府,拉西叔叔也不叫歌舞团革委会拉主任了,他现在是歌舞团团长。
    拉西叔叔马上在旗长面前口头宣布:从今天开始,排练大厅暂时停止排练,任何人未经批准,都不许到大厅来干扰活佛的清静。
    拉西叔叔对我说:今天要把佛娘请来,旗政府已经派了吉普车,你跟着一起去吧。
    我说:我不回去了,我要在这里陪阿爸。
    拉西叔叔说: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活佛的事情不是个人的事情,是国家的事情,我们要按照国家的组织原则来办理。你回去先跟佛娘说清楚,路上由你陪伴,我也放心。
    我同意了拉西叔叔的安排,我说让阿茹和我去吧,先跟你给她请个假。
    拉西叔叔说:带上她去吧,好好安慰你阿妈,不用请假,这也是工作。
    我回到屋里,见阿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神不守舍的样子。我说阿茹和我回花灯牧场去接阿妈吧,旗里的吉普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阿茹马上振奋了精神,和我跑上了吉普车。
    一路上,她还是很安静,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和我手指扣着手指用力攥在一起的反应。
    吉普车的速度比马车快得太多了。我是第一次坐吉普车,阿茹也是第一次。我们虽然都没有表现出惊喜和兴奋的情绪来,但都很惊叹这吉普车的速度。从旗镇到花灯牧场,四匹马拉的马车,从日出到日落,整整要跑一天的路程,吉普车跑了半天的半天还不到,这么算,十六匹马拉的车跑的速度也不会比吉普车快。
    吉普车开进我们家的院子里,惊吓得黄母狗和狗崽子们如临大敌,狂叫不已。不用说我家的狗不认识吉普车,就是牧村里的人也很多人没见过,我阿妈也没见过。
    当时我见阿妈正在羊圈里起羊粪。阿妈听见狗叫,见有一辆吉普车开进自己家的院子里,感到很惊愕,见我从车里跳了出来,就马上脸露喜色了,接着又见阿茹下车,就放下手里的铁铲子,走出羊栏来迎接我们。
    阿妈说:是你们歌舞团要来演出吗? 我说不是,走吧,咱们进屋里说话。
    阿妈亲热地拉住阿茹的手往屋里走,阿茹也很亲近地靠着阿妈的身子走路。我跟在后面看着走在前面的这两个对我最重要的女人,心中充满了感恩。
    进了屋里,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我问,阿妈身体好吗? 阿妈说,我的身体没有病,你们不用惦记,好好工作吧。说完又很宽厚地看着阿茹。
    阿妈说了你们不用惦记,显然也把阿茹包括在内了。她已经把我和阿茹当成一家人了。
    阿茹看着我,不知道我如何跟阿妈讲阿爸的事情,好像很为我着急。
    阿妈也看出来了,我们好像有什么事情回来要跟她讲,犹犹豫豫,有点为难之色。但她不问出来。
    我说:阿妈,阿爸找到了。
    我看见阿妈的身子一颤抖,阿茹紧忙把阿妈的肩膀抱住了。我和阿茹还处在紧张状态,很快阿妈的情绪倒先平静下来了。她大概在我们回来的阵势和语态神色上,看出来了不是好消息。这种结果,这么多年,在她的内心里不知道想过多少遍了。她可能每天都在用好消息坏消息的结果来折磨自己。
    阿妈平静地说:你们说吧,不要紧张,阿妈的心啥都能承受得住。
    我就把发现阿爸的经过讲给了阿妈听,并且告诉她,旗里很重视,旗长都亲自去看阿爸了,今天来的吉普车就是旗长派来的。一切都由拉西叔叔来操办,拉西叔叔说了,阿爸的事情是国家的事情,要由国家按政策来办。
    阿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像扛了一辈子的重担,一下子放在了地上。她说,要去换上一身衣服,马上就出发。我看阿妈走路的脚步,踩在地上轻得像两片草叶在飘动。
    阿妈把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蒙古袍子。我从未见过阿妈的这套袍子,我猜想,不知道多少年前,她为了和阿爸见面就做了这套袍子。这套袍子像天空似的蓝地儿,上面绣着白云似的白牡丹花,领子、袖口和四围镶着草原似的绿边儿。蓝天、白云、绿草地,穿在阿妈身上高雅华贵、辽阔幽远。这让在旗镇里穿惯了汉族流行简便衣服的阿茹,简直要惊叫起来了。她抱住阿妈说,太高贵了,太迷人了。
    到达歌舞团,阿茹和我左右陪着阿妈走到阿爸面前。我看见迎接阿妈的拉西叔叔,见到阿妈时的目光好像很惊奇地闪动了一下。阿妈跪了下去。她没有流泪,好长时间,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阿爸。她虔诚地跪拜在阿爸面前,带着无限的崇敬。好像阿爸离家多年是去闭关修行了,现在终于修成正果出关了,身为佛娘,让她感到骄傲和自豪。我和阿茹跪在阿妈的左右,我看着阿妈脸上的表情在复杂地变化,猜测着她的心思。
    阿妈站起来,没有言语,脸上平静的神色,让周围的人都感到压抑、窒息。
    回到我的房间里,阿妈再也坐不住了,她全身虚脱倒在了炕上。晚上旗政府设筵宴请阿妈吃饭,阿妈不去,就只好由我代表了。阿茹也哪里都不去,就留在家里陪阿妈。
    宴会结束,深夜了,去呼和浩特的火车已经开过去了。由于阿妈不在,酒桌上大家喝酒就很放得开,除了我之外,旗长、政协副主席、宗教局长、文化局长、拉西叔叔都喝醉了。我回到家里,阿妈和阿茹都不在,我就知道她们一定守在阿爸身边。
    来到练功大厅,我暗示阿茹出来,让阿妈一个人静静地陪着阿爸。出门,我悄悄地对阿茹说:拉西叔叔说,阿妈的这身蒙古袍子是当年她和阿爸成亲的时候穿的。
    阿茹听了一愣,就激动地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感受到了她失去的力量又回来了。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猜就是,但是我没敢说出来。
    我说:我知道你喜欢,将来咱们结婚的时候,我也给你做一件这样的蒙古袍子,举行隆重的传统科尔沁婚礼。
    阿茹说:我不要你做的,就要阿妈这件。
    睡觉的时候,我们三口人睡一铺炕。阿妈睡在中间,我和阿茹睡在左右。我一夜都睡不着,这种家的感受,我好像多年都在期盼。我自己很感动,似乎有泪在流出来,但是我不敢发出声响,怕惊醒了阿妈和阿茹。第二天早晨我才知道,她们也都是一夜没睡,也都不敢发出声响,怕惊醒大家。这铺炕是阿爸的炕,他成为活佛就睡在这铺炕上。昨晚,阿妈是第一次睡到阿爸的炕上,我不知道她一夜没睡在想什么……
    歌舞团已经恢复为查干庙了。
    阿爸,查干庙的五世葛根尼玛活佛又常驻查干庙了,他的身份已经不是长调歌手,他也不是活佛了,现在正式成佛r 。在大雄宝殿,供奉着一排佛、菩萨。释迦牟尼佛端坐正中,白渡母和绿渡母两菩萨护佑左右。挨着绿渡母菩萨是藏教大师、元朝帝师巴思八,挨着巴思八大师的就是我阿爸尼玛活佛。尼玛活佛已经被科尔沁草原传颂得神乎其神。香客们捐助善款,在他干尸上鎏上了一层金,阿爸从此就在查干庙里,安享香火,端坐成佛了。他从那个金身里也永远走不出来了。
    为阿爸鎏金的那天,阿爸的身上已经被取掉那些残破的布片,披上了一大块黄色的绸缎。阿妈亲手把阿爸的长发剪了下来。拉西叔叔进行测量,长度是1 .99米,重量两公斤。然后恭恭敬敬地装在了一个红色绸缎封面,黄色绸缎衬里的方盒子里。拉西叔叔宣布说:尼玛活佛的长发,将是查干庙里永久的镇庙之宝。
    阿茹悄悄地和我说:活佛的长发,应该让阿妈保存。
    我说:阿妈不会那么浪漫的,她自己也留在庙里不回去了。
    阿茹说:那好呵,我天天陪着她。
    我说:阿妈是要天天陪着阿爸。
    查干庙里有了阿爸专门的介绍资料。《尼玛活佛传》里写到:藏历水猴年七月初八,尼玛活佛降生在科尔沁旗花灯苏木东塔拉嘎查的一个牧民之家。尼玛活佛两岁半的时候,被金瓶掣签,确认为科尔沁草原查干庙第五世查干葛根。十年以后,土地改革开始了,随着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在乌兰浩特的成立,尼玛活佛还俗回家。
    尼玛活佛从小就具有音乐天赋。四岁的时候,年幼的尼玛活佛,就常常倚在满洲国时代,日本关东军在科尔沁草原上竖立的电话线杆下,听着风的手指拨弄着红铜的电话线嗡嗡响的声音。
    在他听来,这声音无比神秘和美妙。这自然的乐音在尼玛活佛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音乐的种子。
    还俗后,尼玛活佛进旗歌舞团当长调歌手,成了科尔沁草原新一代的长调歌王。文化大革命中,活佛神秘失踪……
    铁山留在了查干庙里。他的职责还是负责做饭,不过现在做的是斋饭。蔬菜、豆腐、成菜和粥,我只吃了一顿就没了兴趣。他肥大的身躯也穿上了喇嘛袍子,头颅剃得光亮,重见天日的秃耳朵显得格外夺目。不过他当不成喇嘛了,拉西叔叔让他年前和雅图一定要结婚。
    拉西叔叔没有走,他还是这里的最大领导,他现在不是歌舞团的团长了,是宗教局副局长、佛教协会会长、查干庙管委会主任和查干庙住持。
    面对着查干庙,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查干庙——歌舞团——又是查干庙,生活本来可以缓慢而平静地直线前行,可以一直是查干庙,也可以一直是歌舞团,为什么总要被打破? 总是要轮回?
                                 第十节
    铁山和雅图结婚了。婚礼很简单。拉西叔叔主张一切都随新风新俗,简单操办。格日乐婶子不同意,她说家里就一个姑娘,要按传统的科尔沁婚礼大操大办。我既是娘家人,又是婆家人,双重身份,也希望他们的婚礼办得热闹一些。我并且做好了随时听从他们差遣的准备,为铁山和雅图的婚礼跑腿办事,我心甘情愿。可是过了几天,格日乐婶子又改变了主意,她也支持拉西叔叔简单办理。
    我很佩服拉西叔叔在家里的权威,现在应该叫他拉西喇嘛。拉西叔叔恢复了喇嘛身份,格日乐婶子开始感到有点措手不及。但是,我知道她不会受到什么打击。现在她把自己的家里都布置成了佛堂,虽然拉西喇嘛住在查干庙里,已经很少回家了。
    我提醒铁山,当不成喇嘛就赶快结婚,他们家里的事情变化快,别哪天连结婚都不同意了。
    铁山好像很自信,他说结不成婚更好,那就当喇嘛,再说雅图已经被我手拿把掐地抓在了手里,跑不了。果然结婚之后还不到三个月,雅图就给铁山家生了一个耳朵健全的儿子。铁山的老爹,那个老师傅瘸腿巴根高兴得有点疯疯癫癫了,他坚持要给孙子起名叫宝山。这个家庭也真够混乱的,儿子叫铁山、银山,狗叫金山,孙子又叫宝山。这个在平坦的草原上生活了一辈子的瘸腿老巴根,竟然这么喜欢山。
    铁山和雅图结婚,我如释重负。别人结婚,我感到轻松和喜悦,对此,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但是静下心来,细致地想一想,也是有道理的。我和铁山是兄弟,铁山娶了媳妇,我有了一个嫂子,这是一个正常的逻辑。不正常之处在于,铁山娶的媳妇,也就是我叫嫂子的那个女人,竟然是雅图。如果从拉西叔叔家来算,雅图是我妹妹,铁山就是我的妹夫。虽然有点混乱,我自己的心里还是清楚明白,我更看重的是铁山这个兄弟关系。这些关系不是我的压力所在,压力在于我和雅图的亲密动作。
    雅图和我从小就好,虽然长大了我们以兄妹相称,我打心里就认为自己是哥哥,雅图也认为自己是妹妹。可是由于习惯了,我们在言行上,尤其是不经意的身体亲密接触上,有时就模糊了男女界限。我很怕这种模糊,尤其是阿茹和铁山在场的时候,很怕他们误解。我担心阿茹误解我和雅图之间有暧昧关系,耽误了我们之间的好事;也担心铁山误解,误了他和雅图之间的好事,同时还会误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雅图就跟我说过,铁山曾问过她会不会和阿蒙结婚。雅图说,阿蒙是我哥哥,怎么会结婚? 铁山好像不太相信。
    当然铁山不会问我,可是阿茹却不放过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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