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情假爱-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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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道门虽无千斤之重,却分隔了地狱和人间,白翩然沉默地看着门上的雕饰,时间久得连刚才为他引路,直至站在他身旁的小伙子都露出奇异的目光,忍不住问。
「公子,你不进去?」
白翩然这才下定决心,推开大门。一切已迫在眉睫,就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把着酒杯坐在放满饭菜的大圆桌后的是一个唇上留有小髭的中年男人,他的脸庞浑圆,满是红光,五官在圆脸上显得特别细小。
身材肥胖得像一团发胀的面团,庞大的身形几乎将身下的鼓几完全掩盖,就如白兰芳所言,他胖得就像一头猪,令人担心会将梨花木制的弓腿鼓几压得迸裂。
看桌上狼藉的酒壶,小杯,就知道他已经等待了好一段时间,果然,他一见白翩然踏入,立刻就急步迎了上前。
那副急色的表情,令白翩然的眸光一暗,黄文诚向来都是他的捧场客之一,虽然早就在下台后见过几次,但是白翩然从来没有一刻比起现在对他感到更加厌恶。
「黄老爷,令你久等了。」忍着心中的厌恶感,垂首轻巧地行礼,在眼角的余波之中,隐隐可见对方迎面而来的身影。
「迟了一点不紧要,来!来!过来坐。」过份痴肥的身体,令只是由桌后站起来再行到门前的黄文诚脸上渗出了几滴汗水,边用衣袖抹拭脸上的细汗,边伸手将白翩然扶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斤重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在锦绣的衣料下抖震。
停在手上的油腻触感令白翩然的脸色瞬间有点变色,但是,他仍然在黄文诚的扶携下顺从地落坐桌后。
「你迟到了,要罚喝一杯。」看着垂涎已久的艳丽佳人,黄文诚用他粗短的五指举起酒壶,兴致勃勃地将斟满美酒的酒杯送到白翩然唇边。
白翩然垂着头轻启朱唇,一口喝干。
「好酒量,再来!」
「再喝……」
在不断的劝酒声中,白翩然干下一杯又一杯美酒,香醇的酒劲,将雪白的梨花脸熏上一片嫣红。
在炽热的酒意之中,黄老爷肥大的手掌早就隔着衣裳在他身上肆意游移,满是油光的脸越贴越近,将那满是酒肉臭气的嘴巴凑在白翩然艳丽的朱唇上哺酒。
白翩然放在桌下的双手,一直掐紧了掌头,苦苦忍耐黄文诚的轻薄,在抖动的睫影之下,水盈盈的秋波为了忘记在他身上肆虐的下流举动而分散在桌面。
幽暗的眸子扫过满桌的鸡,鸭,鱼肉,在眼角掠过一碟糕点时倏忽停顿下来,缓缓凝滞。
粉彩的瓷碟上躺着几只白得毫无暇疵的小兔,厨子的巧手将本来平凡的白糖糕形造得何等精妙,活灵活现的神态令白翩然觉得甚是眼熟,彷若似曾相识。
想了半晌,仍然毫无头绪后,白翩然放弃地摇摇头,对自己在被人上下轻薄的同时,依然能够分神的性子感到好笑,唇角正要勾起,脑海却突然掠过一道电光。
如梦如幻,火树银花的灯火在他眼前荡漾,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在思索的到底是什么映像。
从入门以后一直垂下的眸子首次抬起,眼前是一张肥肿难分的脸庞,是充满下流色欲的眼神,本来甘于现实的心突然剧痛起来,一直颤抖地收在桌下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挥出。
「啪!」的一声掴了眼前人一个耳光,在对方抚着脸颊来不及反应的愕然中,用力一推后,不看对方彷佛一只被翻转了龟壳的乌龟般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的可笑情景一眼,白翩然转身夺门而出。
白翩然一边按着动弹不停的胸口在长廊上急步走,一边笑了起来。
他逃了!他逃了!
他曾经想象过进房以后会发生的千百种情景,却想不到其中一种是他会落荒而逃。
其实,当他的手挥出去的第一刻开始,他就感到后悔了,他的手一挥,不单止挥去了为弟弟请老师的银两,还得罪了一个经常去戏班捧场的金主,回去之后麻烦就大了,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仍然笑了,为了自己难得的洒脱而笑。
身后隐约传来咒骂的声音,可能是黄文诚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虽然也不认为对方拖着痴肥的身形会赶得上来,白翩然仍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事实上证明他并没有做错,因为追在他身后的并不是黄文诚本人,而是驾车将他接来的黄府仆人。
不敢回头看身后的白翩然只顾向前急促奔走,只要想到被抓住之后的后果,心中就害怕得很。
如果有人救他就好了!在无助的情景之下,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发生,白翩然仍然如千百年来的普通人一样,希冀起英雄的出现。
他的英雄,墨发,剑眉,神采飞扬的星目,强而有力的臂膀……
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打断了白翩然的胡思乱想,知道长此追逐下去不是办法的他在奔走之际,游目环顾四方,身形一矮,藏身在假石之后,待那仆人远远跑去,才缓缓地自石后现身,转身向后,打算自侧门而去。
虽然稍稍松了一口气,白翩然仍然害怕对方发现前方没有人的时候会回头搜寻,一直都绷紧了神经,急步行走,完全都没留意前方。
「呀!」
慌乱之下撞入了一个人的怀中,惊呼一声,抬起头来,白翩然本来已经惶然的眸子倏地收缩起来。
强健的手臂搂紧怀中人纤细的柳腰,对这巧合的相遇,慕容春申俊朗的脸孔上完全没有流露出惊异之色,只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笑容。
「真想不到出来谈生意,都会有美人投怀送抱。」
白翩然明显没有他处变不惊的气度,好不容易平伏下来的心跳声再次响起,怎么会如此巧合?
仰望慕容春申噙着一抹笑容的俊脸,白翩然的眼神是复杂的,他知道如果是两日前的自己,一定不会有掴黄文诚一个耳光,然后逃跑的勇气。
令他逃走的不是他本身,而是……
「哎!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慕容春申一问,白翩然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晶莹的泪水已滑下眼角。
「乖,别哭。」用哄小孩的语气柔言的同时,慕容春申伸出修长的指尖小心地为白翩然抹去泪珠。
温柔的动作令白翩然的心兀地一震,在冲动之下,他突然回搂慕容春申厚实的腰背,将身子完全缩进他的怀抱内。
「带我走,带我走。」
「到底怎么了?你是认真的吗?」对这等同引诱的要求,慕容春申先是满脸有趣地笑问,见白翩然嫣红了脸颊点头之后,朗如星子的眼眸在倏忽之间散发出炯炯的凌厉光芒,彷佛一头豹子看到美味猎物的光芒。
在噬人的眸光下,白翩然的身子害怕地一震,接着垂下眼帘,任由慕容春申有力的指爪牵引,将他带上马车。
往后的一切可能都是因为他一时的冲动和不甘心所引起──在见识过令人心弦颤动的美好之后,不再甘愿屈从于残酷的现实,在冲动之下,产生了另一个结果。
在晨曦的光芒之中,一夜无眠的白翩然坐在黄花梨木的圈椅内,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手中的半块蝶佩。
这是九年前在江南,第一次云雨之后,慕容春申送给他的订情之物,虽然后来只剩下一半,但是他一直都将这半块玉佩贴身收藏,昨夜从慕容春申寝室离去之时亦不忘带离。
当他每一次看着玉佩时,都会想起昔日慕容春申将玉佩送予他的情景。白翩然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一勾。
当日上了马车之后,他一直都坐在离慕容春申最远的一角,垂下头,看着铺在车厢内的羊毛毡。
慕容春申也不作声,只是一直脸带微笑地看着他。大约半炷香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慕容春申风度翩翩地推开了车门,轻声说「到了!」
白翩然的肩头一抖,从浓密的发丝中抬起头,怯懦的眸子投向前方,车厢外的竟然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戏班所在的大杂园的后门。
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盈盈秋波内盈满了不解,在他发现之前,一句疑问已从唇中吐出。
「为什么……?」
闻言,慕容春申勾起嘴角,俊脸上泛起一抹动人的笑容,神采飞扬的眉头下一双乌黑眸子流转着透彻的精光。
「你很害怕吧?放心!我慕容春申不屑逼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你……可以下车了。」
听着慕容春申骄傲的发言,如水秋波凝视他俊朗不凡的脸孔,白翩然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思突然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慕容春申的体贴反而令他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凑近慕容春申身边,将朱唇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不知道当日是如何随慕容春申到客栈去的,亦不知道是如何与慕容春申缠绵,因为初起的情苗已烧得他神迷目眩,如堕九重天外。
当神智回复清醒时,他已仰卧在慕容春申怀中,眼前是慕容春申宽大优美的手掌握着一条红线,垂吊着一只有着碧绿花纹的白蝴蝶。
仍然噙着情潮的慵懒眸光着迷地胶着在晶莹剔透的蝴蝶身上,接过玉佩后,白翩然用双手捧着玉佩高高举起,一面透过房间内的灯光赏玩晶莹剔透的玉佩,一面甜丝丝地问慕容春申,为什么要将这块蝶佩送给他?心中隐隐期盼慕容春申会道出他最希望得到的承诺。
当时慕容春申只是笑了一笑,然后翻身压在他身上,亲了他的脸颊一口,说了一句。
「翩然者,蝶也。」就再将他带入炙热的缠绵之中。
虽然不是他所期望的山盟海誓,但是当时情窦初开的他,就将那一句说话与爱情划上等号,连同玉佩当作是宝贝一样收在心中,珍而重之。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慕容春申从来没有对他许下半句诺言,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痴心妄想。
胸口淡淡的痛楚,令白翩然由沉思之中回到现实,一手掩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玉佩,正巧传来一阵叩门声。
眉宇间的轻愁在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之后,全都化成期盼,拖着蹒跚的脚步亲自开了门,门外站着慕容春申的近身护卫李慕成。
「打扰了,白公子。」右手捧着一个红木小匣的李慕成,停下叩门的动作,朝白翩然点点头,客气地打个招呼。
「李护卫,请进。」白翩然回以一笑,侧身让李慕成进入房间。
大步踏入房间,在环视房内一圈之后,李慕成脸上不禁现出了微微的诧异,除了几件梨木家俱和桌上的青瓷茶具,房间内连一件多余的摆饰也不见,令偌大的空间中显得分外清冷。
如果不知道,他还会以为是进入了仆人的房间。
记得堡主以前对白翩然很好,送了不少东西给他,而且堡内每月都有月钱发放,就算是失宠多时,他的生活应该也不会太差,怎么会是这么清苦的模样?
李慕成越想越是奇怪,白翩然看到他脸上的异色,当然明白李慕成所思所想,但还是刻意睁圆了凤眼,明知顾问。
「李护卫,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没什么!」连声否认反而令他的心思显得更加着迹,自觉失礼的李慕成搔搔头,尴尬地垂下。
白翩然见他表现敦厚,一时间也忘记了心中的愁苦,挽着袖子偷偷笑起来。
李慕成红了脸,急走几步,将一直捧在手中的木匣放到桌上,垂着头说「……白公子,这是堡主命我送来的。」
白翩然的眸光随之投注在镶嵌螺甸的红木盒上,如画的柳眉缓缓地蹙了起来,慢步走近木桌,在李慕成眼中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用了一倍有多的时间,白翩然才走近了木桌,伸出修长的指头打开李慕成送进来的小匣。
华丽璀璨的点翠金簪静悄悄地躺在柔软的绢布上,散发出动人的光辉。
果然是这些金银珠宝,看到点翠金簪的瞬间,白翩然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慕容春申的习惯无论是在九年前还是九年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由他和慕容春申第一次的亲热开始,每次巫山之后,慕容春申都会送他一件珠宝饰物。白翩然的表情木然,眸光在发簪灿烂的金光之中缓缓凝聚,再次堕入遥远的往昔中……
那是一个夜晚,在江南的客栈里……
当时他正因情事后的疲累而昏睡在柔软的锦绣被衾之间,一阵细碎的衣物之声,将他吵了起来。
在蒙眬之中爬了起来,拉着被衾盘坐在床上,揉着睡眼,看着正在床边整装的慕容春申。
半睡半醒的丹凤眼着迷地凝视慕容春申岸伟而肌腱纠结的背项,有着稻穗的健康颜色,泛着光泽的背肌彷如有生命力地在他的眼前舞动,直至结实强韧的背影被衣物完全掩盖,白翩然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眸光。
拉好敞开的亵衣,执起被丢在床角的腰带,即使已经亲热过好几次,他的身体仍然未能够习惯激烈的情事,只是这么轻巧的一个动作,就带来一阵刺骨的痛楚,
但是白翩然仍然用小心翼翼的动作避开下身的疼痛下了床,双膝跪在地上,边为慕容春申系上腰带,边说「……你要到哪里去?我陪你……」
「不用了!」慕容春申断然拒绝,接着又柔声说。
「我见来江南要办的正事都差不多办完了,打算去探访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