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谋-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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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一个烟草走私者将贝尔。加拉,哈莫和赛利姆三人领过了边境。赛利姆相信,只要他加倍小心,即使是在夜里,他也能自己找到那条路摸过去。晚上行动比白天危险少些。
赛利姆开始攀登起来。他选择的是一条盘绕在莫托拉村和格里玛迪村之间山坡上的险峻小路。要爬好久才能到达那更高更小的村庄苏必利尔。想到村子里可以吃到的食物,他顿感一阵饥肠辘辘。自早是喝咖啡时吃过一个面包卷,到现在还水米没沾牙。他不得不忍饥挨饿,因为不能冒险去接近任何可能见过他照片的人。
由于攀登吃力,耸的腿疼痛起来,但他反觉得这样很好,因为疼痛可以转移饥饿感;而且攀登意味着缩短在边界躲藏等待天黑的时间,也可以使他无暇分心去想别的事。他明白,在找到贝尔。加拉之前,还会受到更厉害的饥饿煎熬。穿过法国边境后,仍然不能去乘公共交通工具,只能从边境一直步行去罗克布伦,那又得需要整整4个小时。只能这样,别无它法。
赛利姆绕着弯向一面更为陡峭的山坡爬去时,经过一座孤零零的有围墙的小墓地。那是莫托拉村的公墓。墓地里耸立着一座俄国人的坟,坟头上长满了洋葱;它提醒着人们,已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葬身在这阳光普照的异国山头。在公墓入口旁边的石头上,用英语刻着这样的句子:
日月如梭
光阴不待
——孔子语
赛利姆经过时没有注意到这个石刻句子,他正一心一意地攀爬着,想着等见到贝尔。加拉,他就安全了。
第六章
玛托是里维埃拉海岸上的最后一座法国城镇,再往前去,海岸线就伸入意大利境内了。贝尔。加拉将租来的汽车停在老港口蒙利昂码头对面的商场旁边,大步穿过赫伯斯广场,进入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他出来时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他买的其它东西:一件露营夹克,一双橡胶底旅行靴,一个保温壶,一只水壶和一把地质锤。
贝尔。加拉回到车中,将背包放在旁边的坐位上,驱车经过维多利亚女王纪念碑,沿波拿巴堤岸驶去。维多利亚女王曾让英国度假者成群结队地来玛托享受这儿格外野性的冬天。这条路线将他带到了伽拉万的海滨路。伽拉万是玛托镇专向游人提供住宿的郊区。这条海滨路一直通往边境。在离边境还有四分之一英里时,贝尔。加拉又停了一次车。他来到位于一个新船坞上面的海滨小吃店,让老板给他做5块三明治,保温壶里灌满咖啡,水壶里装满矿泉水。
在小吃店老板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贝尔。加拉伫立在午后暖和的阳光中,凝视着圣保罗田庄方向,那条走私秘道的法国一端就在那儿。他确信赛利姆会使用这条秘道。在海滨上方,伽拉万幢幢颜色素雅的别墅点缀在丘陵山坡茂密的松林和果树之间。在这早春的时节,桔子花的甜香混和着强烈的柠檬味和大海气息四处飘散。贝尔。加拉一面大口呼吸着这令人陶醉的混合型香味,一面观察前伽拉万上方更高的山坡上的树林和梯田,以及再高处那有巨岩直刺蓝天的悬崖。
在一座悬崖的脊岭上,长着一排伞状松树,衬托着湛蓝明彻的天空。由于距离太远,松树看上去很小,但贝尔。加拉仍能将它们数清。那一排共有6棵树。再过去,在高高的脊岭后面某处,便是贝尔。加拉打算等候赛利姆的地点。
小吃店的人将5块三明治用纸包好,连同灌满的保温壶和水壶一块儿递给贝尔。加拉。贝尔。加拉付了钱,大方地留下不少小费,然后回到车里。他开车驶离那条通往边境站的海滨路,从狭窄盘绕的小路穿过伽拉万,驶入伽拉万上面的山道。他将变速器换到二档,小心地在这条转弯不断的山道上行驶。一个急转弯拐进一座石头峡谷,两边是几乎垂直的陡壁。一排巨大的混凝土塔门横跨峡谷,支撑着一条架空的高速公路。公路穿过一条隧道,与意大利那边的高速公路连接起来。就在这儿,贝尔。加拉所行驶的道路折向了与边界相反的方向。
贝尔。加拉将车驶离道路。他加大油门,车轮卷起一阵尘土,切入塔门之间一条被高架公路阴影庶住的岔道。他把车停在岔道尽头的一根大砾石柱下,脱下脚上的鞋,扔到车里,从背包里取出靴子换上。然后他将三明治、水壶和保温壶装进背包,把包挎上肩,手持地质锤,开始徒步攀登起来。
他沉着而坚定地爬着,因瘦削结实的体内充沛的精力得以发泄而感到痛快。一路上他腿脚不软,呼吸平稳,时而翻上突出的石灰岩,时而躲过滚落的石块。有时甚至不得不绕回头路,但总归是越爬越高,越来越靠近目的地。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到达了长着六棵伞状松树的山脊处。
穿过山脊后面平坦处的树林,他又开始攀越一条不太深的山谷。这条山谷切过一面贫瘠的山坡,两边都是岌岌欲堕的砾石。他现在基本上是与边界并行着。隔着密林和乱石,意大利一侧棕色的悬崖和深蓝的山巅已隐约出现在他的右面。贝尔。加拉不时停下来,弯下腰,敲碎一块石头,检视一番,偶而还放一块到背包里,然后直起腰来继续往前行。
他知道边界两侧的哨兵都可能正在望远镜里看着他。这个本身倒没什么危险,只要他不作出企图越境的样子就行。边境哨兵能认出大多数走私惯犯,对不认识的人,只要行迹不可疑,哨兵是不会找麻烦的。而在过于平整的里维埃拉上面的荒山小路上见到徒步旅行者是常事,有许多人来这儿就是为了寻找奇异的石头或石头里包藏着的化石。
3名法国巡逻兵出现在右面的山梁上,贝尔。加拉蹲下身来,将一块石头敲为两半。那三名士兵都肩挎FN型自动步枪。贝尔。加拉举起一只手,向他们挥动,其中一名士兵也向他挥挥手。然后,贝尔。加拉检视一下手中的两半拉石块,扔掉一块,将另一块放入背包中。等他立起身来时,那3名士兵已翻过山梁不见了。贝尔。加拉爬上巡逻兵走过的路,朝相反的方向而去。这条路拐过另一道山梁,向下通到一条宽阔的,林木葱郁的山谷之中。
贝尔。加拉离开小路,穿过一片稠密的丛林,来到一座灰色的混凝土半圆形挡墙边。这个半圆形挡墙突出地面约十英寸,位于两株矮小的被岁月和强劲的山风弄得七扭八歪的橄榄树中间。它几乎被葡萄藤和灌木全覆盖住了。要不是贝尔。加拉原来知道它的位置,他多半会错过去。半圆形挡墙后面是一个深约五英尺的坑穴,坑壁跟半圆形挡墙一样是钢筋混凝土的。贝尔。加拉拨开坑上的葡萄藤和野草,费力地下到坑中。
贝尔。加拉在坑穴中稍稍弯腰,便可以从半圆形挡墙上一个狭长的孔口观察小路上的情况。这个掩体是法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修筑的,只能供一个观察员在此观察敌军在边境的动向。如果敌人只有三、四个,观察员还可以凭借掩体把他们就地干掉。
但是等进到掩体中,贝尔。加拉便发现这玩艺儿对他无用。如果赛利姆越过边界后改道而行,从这儿就看不见他经过这一片时走的是哪条路。大战结束以来,掩体周围已长满了灌木和树林,再说观察孔也限制了视野。
贝尔。加拉爬出掩体,回到路上,再穿过道路攀上另一面树木稀疏一点的山坡。在200英尺高的坡顶,有一幢长而低矮的石头建筑残垣。它是在战时遭炸坏后被人遗弃的。这幢房子的大部分屋顶都被掀掉了,厚厚的石墙上有好几处炸开的豁口,露出曾藏过谷物的地窖来。
贝尔。加拉知道,他在这面山坡上的行动有可能正被人监视着。但徒步旅行者在这幢破房子里歇脚,即便是过夜,也不是什么希罕事。他穿过就近一堵墙的豁口,进到房子里。里面的铺石地面长满了野草。下午的阳光穿过屋顶的破洞射到他的脸上。他在阳光中眯着眼,从对面墙上的一个大豁口望出去。从那儿他能得到一个宽阔的视野,赛利姆来时须经过的边界树林和砾石都尽收眼底。
贝尔。加拉解下背包,坐到草丛中。他靠在墙上,面向对面的墙洞,观察看外面。如赛利姆确实要来,也不会在数小时之内——也许到晚上,也许到明天凌晨才能到这儿。贝尔。加拉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他有露营夹克来抵御晚间的寒冷,有咖啡来使自己保持清醒。
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两口水,打开一只三明治,一边吃,一边开始耐心地等待。他那褐色的双眼始终不离赛利姆从意大利过来时必经的那片地带。
莫托拉——苏必利尔是一个位于峡谷之上的意大利村庄,那道峡谷从村庄脚底直至大海,形成了意、法两国之间的天然边界。这是一个萧条的村庄,只有一座年深日久的教堂,一家新建的小旅店,此外还有11幢半新不旧的小房屋。但在过去十年中,开始有游人来参观那座古老的教堂,并从小旅店高高的就餐露台上欣赏大海和左下方远处法国里维埃拉多山的海岸线那壮丽的景色。
德里斯。哈莫感兴趣的却不是这片景色。吃完蛋饼和面包卷后,他一直呆呆地坐在露台边上,注视着与上述景色相反的方向。那儿,在山村的右下方,峡谷延展开来,形成一条崎岖但更为宽阔的大山谷。
在这条林木葱郁的山谷那面,山坡陡直地伸向属于法国的绿色峰顶和岩石山梁。赛利姆、哈莫和贝尔。加拉3人一起走过的那条走私秘道就正好穿过这片地区。哈莫整个下午都在观察那条进入这片地区的道路。
在莫托拉-苏必利尔村下面数百英尺的山坡上,还有一个在轰炸后只剩下破壁残垣的更小的村庄。在它的废墟中长出了绿树,一只白色的山羊在那儿啃草。村庄虽毁,名称不死,它叫西沃提;但名称虽在,村庄却不再复生。它原有的六幢石头房屋毁坏得太厉害,战后再也无人回去——除了一个老婆婆,她孤独一人住在废墟中,为莫托拉-苏必利尔村的人洗衣服。就在西沃提与一个只有四幢房屋的名叫吉那的小村庄之间那簇叶丛生的小路中,隐伏着走私秘道的起点。
哈莫的注意力数小时来都没离开过那个地方。除了吃午饭和饮两杯浓咖啡的时候,他几乎是一动不动的。夕阳染红了山尖,黄昏的阴影正在山谷中聚集。谷底已是一片深紫色。夜幕即将落下,但仍没有出现赛利姆的踪影。
哈莫判断赛利姆如不是在等天黑后才行动,那就是已在他来这个监视点之前通过边境了。但还有第3种可能,那就是贝尔。加拉失算了。赛利姆也许根本不会从此路通过。哈莫一向佩服贝尔。加拉老谋深算,但以一个警官的经验来看,他认为,即便是最优秀的长官,也有失算的时候。……
那头山羊突然间掉头蹦出了西沃提村的废墟。哈莫精明的双眼立即眯缝起来,并往前倾身,靠到露台的栏杆上,向下面的废墟注意地看着。暮色中出现一个身影,闪进了破壁残墙内。由于距离太远,人影很小。跟着那人影又消失在一排树荫之中。
哈莫身子未动,从口袋里掏一架看戏用的小望远镜,把它举到眼前。他调整焦距,将废墟拉近放大。这时人影出现在废墟下面,然后又没入一片灌木丛中。那人正迂徊着绕过吉那村的4幢房屋。
这个人影正是赛利姆。哈菲得。
哈莫放下望远镜,阔脸盘上严竣的表情被一个宽慰的微笑冲淡了。他将望远镜放回兜里,起身准备去追寻他的猎物。
蓦然间,他停住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两个全副武装的意大利边境警察正从峡谷中出来,往山谷里走去。从他们行动的模样来看,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赛利姆。但他们走的路线正好要插到赛利姆消失处和哈莫的观察点之间。哈莫如现在下去,那两名警察就一定会碰到他,也一定会叫住他进行盘问。下面的山谷离边界实在是太近了。
哈莫一屁股坐回椅中,垂头丧气地继续观察。两名警察走到了吉那村,开始往上爬,穿过西沃提村的废墟向莫托拉-苏必利尔村爬去。赛利姆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很快就会朝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哈莫追不上了。再过半小时,山下就会全黑下来。而再过一小时对面的山坡和山顶也会被夜幕笼罩。哈莫知道自己对那条走私秘道不是很熟,在黑暗中对那变化多端的绕向还没有把握摸准。
假如那小伙子能摸过去——那就吸有看贝尔。加拉的了。
当夜幕围住他的时候,赛利姆到达了山谷的对面。他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找到了那条秘密小路的起点。这条秘道盘旋着绕上第一座山崖,跟他记得的一点不错。他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周围就黑得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