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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相依为病(出书版) 作者:钫铮-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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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方楠胃癌那件事,凌励和简明跟家人都提过,众皆默然,面面相觑良久,凌康清清喉咙,与凌励道:“下次要是再见到方楠,帮我们问她好。”文娟只是叹口气。
    简明是觉得,自己老公常常去照应前妻,像她这样不着急不上火很坐得住的人,大概不多见,没心没肺到境界了。能这般没心没肺,大抵是凌励的缘故吧,他对她不藏私,他若见过方楠,回家必定报备与简明听,即使简明笑他跟小老头似的哕唆无聊,凌励还是会喋喋不休。无他,他珍惜现有的一切,不愿意发生没必要的误会,力求他坦白,她放心。凌励对此下这样的定义:“资质有限,对刺激敬谢不敏,对无聊则无任欢迎。”
    有几次,简明听凌励讲起,方楠有意让他给煮粥熬汤的,凌励大概是觉得这样会逾越分寸,毁答应。
    简明主动:“不如我熬好粥给她送去吧。”
    凌励担绝:“咱俩够忙了,食堂也有粥卖。”
    给方楠送薏米粥那天,周末,凌励早班,先出门。临走之前叮嘱简明,气温猛降,让简明别忘记给孩子添衣。简明是想给冬冬把衣服加上,可找完孩子的冬装,再找自己的衣服,时间怎么都来不及。无奈,仍穿厚牛仔布裙子羊绒衫,拎好给方楠装米粥的保温壶,先赶着把冬冬送去画室,自己再去医院。
    虽说是打的,但到医院下车再走去外科一段路,也给冻够呛。方楠见着她,连声抱愧:“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此时医院病房已经送暖,室内外温差大,简明愈觉不适,一边回方楠说没事儿,一边找喷嚏。把粥给方楠装出来,她还带来早上现炒的蔬菜和一点占自己腌的泡菜,拌了麻油,方楠连呼好香,吃不少。可惜化疗反应还是重,吃完没多久难受得又吐了,简明从旁照顾,青柠泡水让她漱口。
    她这刚忙完,凌二爷驾到,在医院,他地盘啊,整得跟雷达似的,“简明,我听老乔说你过来了。”见简明穿得单薄,眉头拧起,“不告诉你降温吗?你没给冬冬添衣服?”
    简明道:“添了添了。”说话又一人喷嚏。
    凌励抓着她手,紧张,“看你手冷的,你自己衣服呢?”
    简明解释,冬装还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因为文娟说要换家具重贴壁纸,寻思找衣服翻箱倒柜的还得一通折腾,嫌麻烦,忍两天就过去的事儿,谁知道降温来得如此之快。
    “真是少看着你一点都不行。”凌励责备,“到底是收拾衣服难受还是感冒难受?”
    简明直言:“都难受。”
    凌励拧她脸,“你说你这又懒又迷湖的。。。。。。”这一刻的凌励根本顾不上方楠,眼里就一个简明。她忘添衣似乎是天大的纰漏,后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简明穿上,把简明带去他们内科休息室。等中午抽空去接冬冬,一家三口在外面吃的中饭,又带简明去买新冬装。
    简明很难忘记那天方楠看着自己和凌励时的眼神,之后,她再没怎么去看过方楠,虽说,她不见得喜欢她,但也不想“气”死她,即使是无心的。简明的愿望,山河无声,岁月静好,天下太平,每个人都身体健康,生活快乐美满,包括方楠,也包括苏曼。所以,简明觉得,她还是把照顾方楠的事情交给凌励好了,自己别凑热闹,若方楠没被胃癌打败,却被她的嫉妒和失落给折磨到,凌励与自己的努力岂非白费?
    在简明看来,方楠的失落算情有可原,那么好的一个阿励不要,挣死扒活勾搭上一个钱亚东,却是。。。。。。听说,化疗期间,她老公没来陪护过她。每次吊完药水,方楠并非都在医院留宿,有时,她老公来接她回家,但从不上楼,都是在停车场等,还很不耐烦那种,打电话来催催催。
    凌励有次提及,方楠意思是想离婚,凌励还劝,夫妻之间最好别轻易谈离婚。凌励说起这段神色如常,即便唏嘘感叹,但那种感慨的程度,还不如提起某个平素要好的同事来得深切。凌励越是如此,简明心里越是有点发毛,并非是说凌励绝情,而是想起,凌励在方楠面前,若也这般云淡风轻不温不火的,对方楠来说,只怕。。。。。。简明很不安,问起方楠化疗效果怎样。凌励表示,还不知道,必须等化疗期结束做检查看检测数据才晓得。。。。。。简明希望方椟一切顺利。
    对方楠的陪伴,于凌励而言,该如何形容呢?其实,有些复杂的。当然,他能掌握分寸和界限,做得很好,但不得不说,方楠时不时挑战界限和分寸的言辞行为,令凌励倍觉辛苦,殚精竭虑地找理由,一番搪塞推拒的过程总会让人心生疲累,某种想放弃的念头也随之油然而生。可放下她不管,让她一个人坚持下来那漫长辛苦的化疗期,又于心不忍。
    凌励有时也奇怪,方楠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生成的?怎么会这样呢?与他做夫妻的时候,她屡屡挑战他的底线,把夫妻情分一点点磨光;到想和她好好做朋友的时候,她也有本事,把那并不牢固的朋友之谊,也一点点消耗掉。曾经她本性中令凌励欣赏喜爱的生机勃勃、不服输、不退缩的劲头,如今却让凌励有种错觉,人活着,可能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勇气和勇敢。当然,凌励也有自省,或者厌倦的并非他一人,在方楠眼中,他是否蛮是如此?做夫妻时,他让她失望;做朋友,他依然令她失望?
    然而有一天,方楠与他聊天,感慨道:“人会变的,倒很难用好坏论定,就是会变得不一样。像小时候,我离经叛道,总认为自己家乡这儿不好,那不好,反瞅着异乡什么什么都吸引人,这山望着那山高。谁知这些年过去,想起家乡,总算弄清楚,那里真是世外桃源,宁静之地。”方楠看着凌励,真诚表达,“又像以前跟你一起的时候,觉着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及我意,时常腹诽,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迂腐这么笨的人,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后半生押在你身上,越想越无法忍受。那会儿看着钱亚东样样都会我心意,他比你懂情趣,比你会哄人,重点,做人没你那么多原则和条条框框的束缚,活得洒脱,何况他和我一样爱钱,还有钱。可真结了婚,才发现,过日子就不可能有百分百的舒心如意。以前还嫌你大哥大嫂难相处,现在看,他们简直如圣人般宽容。亚东父母不喜欢我,你看他那个人爱玩爱闹,谁知是个大孝子,很听爸妈的话,本来就应该给我的那分财产,他爸妈不同意,他就不肯兑现。他爸妈竟然说老天垂怜,要收了我这个灾星,而且我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再给他们家添丁进口。我们还没离呢,就开始张罗给他们儿子物色新对象,说要个身家清白的女孩子,钱亚东也乐呵呵答应。。。。。。”方楠数落数落,熬不住,崩溃,靠在床头大哭。
    凌励给她递纸巾,虽说觉得钱家人过分,可那话总不是他该讲的,勉强劝慰:“老人家的想法有时会偏激,你还年轻,别太计较。”
    方楠声泪俱下,“阿励,我现在才知道,遇到你,是我的运气。无论是你哥嫂,还是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你在哥嫂面前,对我百般维护,而你哥嫂在你面前,对我也口下留情,以前是我任性,不知好歹。”
    凌励叹气,“都过去的事儿,别提了,想太多也无益处。”他料不到方楠的生活现状如此,也料不到她居然在后悔,下面再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因此沉默下来,再无言语。
    方楠还是哭,泪眼模糊地对着凌励,其懊悔和深情,绝无作假,“阿励,我是病了之后,才慢慢了解到,人最该珍惜的是什么;也能了解到,你为什么会有那些决定。转来内科,选择与世无争的生活方式。你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阿励,现在的你真好。”她握住凌励一只手,“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我现在都明白了,以后不会再错了。”
    凌励装作扶眼镜,把手从方楠的掌握中抽出来,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恢复平时的态度有素,“你没什么需要我原谅的。”
    方楠静半晌,轻声问:“是因为简明的关系吗?”
    凌励摇头,“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与简明无关。”
    方楠哽咽,“不,有关,如果我早些明白,就不会失去你,简明也不会有机会。”
    凌励一时没说话,半垂头,安静地坐在方楠床前,一时间思绪像飘远了似的。
    方楠敏感察觉到凌励的心思,颤声:“是不是你觉得,宁愿是现在这样,你很高兴,现在身边人是简明?”
    凌励坦诚,“对不起,方楠,但确实,我是这么想的。我宁愿事情的走向如现在模样,只要能遇到简明,和她一起。”见方楠神色灰败,沮丧失落,凌励觉得陪病人到这个程度,真的糟糕又离奇,站起来,“你先冷静冷静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实际上,凌励翌日真不想去看方楠,也许,她曾经对他的背叛和欺骗,让他很难再轻易相信她。她的懊悔和眼泪,不由自主,让凌励想起的是他们还是夫妻时,那似乎毫无休止的恶性循环,认错,和好,再争吵,再认错……现如今,她的懊悔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愿面对。倒是方楠打电话来,说给简明买了家西饼屋的无糖蛋糕,请凌励带给简明,凌励才又去。方楠兴致倒还好,头天的事情再没提,凌励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谢天谢地,基本上,都算正常。至于那个蛋糕,凌励没拿回家,茌办公室,被饿毙了的学生们嗑掉。凌励再次谢天谢地,他也根本不想把这个蛋糕带给简明吃。那一刻才有觉悟,原来,他内心深处竟对方楠存着他自己都未曾觉察,难以言说的戒心和警惕,还有隐约的害怕,他怕她会伤害简明,对简明不利,他深心里其实希望,方楠最好能离他们的生活远一点。很难想象,也很遗憾,他与方楠之间,最后,居然走到这里……这次小变故,凌励反而没跟简明细讲,怕她胡思乱想,给儿子买了几种冰激凌回家。简明从厨房到客厅追在他身后埋怨:“什么啊,都没有芒果带果肉的那种口味?你故意的吧?每次都只买冬冬喜欢的巧克力口味。”她重重强调,“巧克力冰激凌的颜色最难看了,像大便一样……”
    “站好,”凌励冲简明,冷着脸,“靠墙根去。”
    简明傻眼,以为凌励是因为她惦着吃冰激凌而生气,其实她只是尝一小口解个馋,瞧他严肃的样子,老老实实站墙边,眼巴巴瞪着他,刚想跟老公解释一下她的一小口到底有多小,听凌励假模假样训斥:“罚站,跟儿子抢零食,这么难看的事情也做?”下一秒,嘴角微抿,笑意在绷紧的表情上缓缓漾开,像一片水纹般,涟漪重重,如大孩子般调皮,抖搂出单纯的快乐与满足。简明又气又笑,扑过去捶他,“你无聊起来的时候才难看呢,现在挨你去墙根罚站。”
    凌励抱住她,“噢,简明笨蛋喽……”
    在凌励的怀抱里,简明深刻认知,自从与这个男人相爱开始,她再也没机会学习如何停止爱他。
    十二月初的一日,简明下班略早,快快回家,文娟大嫂约好她,等等会送婚纱来给她试。进屋,鞋柜前有双女式鳄鱼皮长靴,简明愣愣,Chanel的当季新款,这不是她消费得起的风格,倒是见有个人穿过,住院的时候,方楠床脚,立着这双靴。再转身,玄关柜子上一条花色华丽的蓝色丝巾和帽子与手套,奢侈时尚的拜占庭手工制作,透过玄关木格子屏风空隙,她看到她早上离家前拉起的窗帘全放下来,光线幽暗,电视机声音调得很小,有人在用遥控器换台,极不安定,心烦意乱的那种方式。室内飘着Guerlai午夜飞行的香氛,简明一瞬间有种冲动,想立刻离开这里。不过,现在离开,一定显得太逊太逊了。如今的简明,不会再用那种方式处理任何问题。
    绕过玄关,简明对窝在窗下那只红色懒骨头沙发里的女人微笑,“方楠,什么时候来的?”
    方楠喝杯子里的红酒,猫似的慵懒,狐狸样的笑容,略带沙哑,却性感魅惑的声线,“来好一会儿,阿励出去给我买东西去了。”
    简明捡地上的衣物,从外衣皮带到内衣内裤,从门口到她和凌励的卧室,卧室床上的被褥、一团乱。简明手抖心也抖,那种想逃掉的心情屡屡泛滥之前,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控制住,力持镇定,将所有衣物装到洗衣篮里,走回客厅,随手放到穿着凌励大睡衣的方楠前面,闲聊:“最近忙,也没顾得上去医院看你,身体怎么样?”眼睛不由自主瞄方楠裸在大睡衣下面的两条长腿,〃太瘦了的关系,再说她肤色偏暗,看上去不够绌腻柔润,青筋微露,骨头似能从皮肉里戳出来似的。简明把目光移开,咽下她的好奇、焦虑和急迫,你是怎么进来的,阿励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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