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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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锁说:“这山我家承包了五十年,去年刚刚种了果树……政府通知是通知了,可是没说这损失……首长,我们一家六口人,指望这片山吃饭呢。这枪炮一响,果树就完了。”
楚天舒说:“老乡,演习打的都是空爆弹,伤不了你的果树。”
铁锁说:“我知道这是演戏,可硝烟一熏,挂果就要迟一年。到时你们一开走……”
楚天舒道:“你的觉悟哪里去了?说吧,你要赔多少损失?”
铁锁流了几滴眼泪,“首长,这要是打外国兵,大军没柴烧,我们敢把树全砍了拉来。可是,可是你们这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总得给一年果子收入吧?当年红军从这里过,我爷爷还为红军……”
楚天舒说:“别提你爷爷了。你说个数,我们决不还价,可你也要摸着良心开口。明给你说了,我们没带着银行来,只能先欠着。”
铁锁说:“只要给个凭据就行。按说这头年挂果最少能收入一万,你们给五千吧。”
楚天舒拿过一个本子,写上一张五千元的欠条递过去。铁锁看看,还没有走的意思。
楚天舒生气了,“是不是嫌少啊?”
铁锁指指欠条,“首长,你看能不能给盖个红戳戳?”
楚天舒火了,“我一个上校写的欠条,能不算数?我们是来这里打仗,没有带公章。你拿不到钱,我把家里锅碗瓢盆卖了还你。”
铁锁这才将信将疑地走了。
楚天舒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呀!王参谋长,一团就交给你了。以后凡遇这种情况,都这么处理。总之,不能让布防计划受到影响。”说完,自己开着车沿着一条高低不平的山路走了。
朱海鹏为了使战士克服临战恐惧心理,煞费心机。多少年来,这支和平时期的军队对真正枪林弹雨的感觉已经很陌生了。C师作为一个乙种师,大部分战士,入伍三年,顶多打过几次靶,甩过几颗手榴弹,临战恐惧心理普遍存在。这几年,少数参加过常规演习的士兵,因都是扮演必败的角色,对空爆弹的体验,也说不上过了关。这一次,C师扮演的是攻击部队,如果听到空爆弹响就头朝地屁股朝天,再好的战役部署也无法实现。这天上午,朱海鹏叫常少乐陪他去训练警卫连的士兵。
朱海鹏从弹药箱里拿出一排锃黄锃黄的子弹,在队列前走着说:“这是真正的子弹。今天的训练科目就是体验真正的子弹从头顶嗖嗖飞过的感觉。”用手朝七八十米开外的一个不足一米高的黄土堆一指,“你们的位置就在土堆后面,两个人一组,隐蔽到土堆后面,我在这里射击。谁来试第一组?”
四五十个战士面露惧色,都盯着土堆死看,没有一个人走出队列。
朱海鹏道:“赵连长,你们搞过这种训练吗?”
赵连长额头上渗出汗珠,口吃地答道:“只,只是打过靶,报过靶,这,这个土堆……”
朱海鹏道:“十几年前那场南线战争,有上万士兵要是知道这样一个土堆可以躲藏三个人,就不会阵亡。当年我在前线整容室搞过调查,百分之六十的战士是头部和胸部正面中的弹。”他用手摸了一个上等兵的胸部,上等兵竟站立不稳了。“那是因为听见枪响就乱跑。”他定睛一看,喊一声:“上等兵,出列。”
常少乐走过来说:“换成空爆弹吧,这样搞是有点危险。别说他们没搞过,我当了三十年兵,真子弹也没有从我头顶飞过。”
这时江月蓉带着一个穿着军服却没戴领花、肩章的低个子黑瘦青年走了过来,被警戒员拦住了。警戒员小声说:“枪里是实弹。”
朱海鹏把枪朝常师长手里一塞,对上等兵说:“跟着我,跑步走——”
朱海鹏带上等兵跑到土堆后面趴好,大声喊道:“常师长,先打几个点射。”
常少乐用跪姿举着冲锋枪,没扣扳机。
朱海鹏又喊:“你打呀!”
一个点射打了出去,击落了几片橙黄的树叶。朱海鹏道:“你连土堆都打不中吗?”
常少乐又朝土堆前边打了两个点射,关好保险喊道:“我信了,你们过来吧。”
朱海鹏黑着脸过来,从常少乐手里拿过冲锋枪,看了汗水湿透了衣服、脸色却变得红润起来的上等兵一眼,喊道:“赵连长,你再带上等兵过去。”
赵连长带着上等兵跑过去。
朱海鹏问也不问,举枪对着土堆打了几个点射,最后一个连发,打得土堆冒起一大团烟尘。战士们看得目瞪口呆,江月蓉用手紧紧捂住嘴,眼睛里充满着担忧和恐惧。
朱海鹏喊道:“过来吧。”
赵连长和上等兵抖着浑身土,奔跑过来。
朱海鹏说:“上等兵,你说说你有什么感觉。”
上等兵笑嘻嘻地说:“要说不怕,那是假的。感觉嘛,走过去时腿发软。第一次那个点射一响,只想尿。第二次、第三次,想着妈的该死毬朝上。这回过去,一点也不怕了。”
朱海鹏把枪交给赵连长道:“你射击,别不心疼子弹,一组打两三个点射就够了。记住,一个也不要漏掉。过了这一关,在战场上,生还的可能要增加两成。”
常少乐赞叹道:“你的鬼名堂可真多。哎,你看谁来了。”
江月蓉轻轻拍着胸口,喘着气说:“朱海鹏你胆子可真大,这要是伤着一个,可不是个小事。怪不得人家说你崇洋媚外。”
常少乐笑道:“我也算开了眼。出了事我兜着。吓尿了裤子事小,攻不上去可是要死人的。这是不是那个和银行开玩笑的小伙子?”
黑瘦小伙子勾了头,不敢看常少乐。
朱海鹏严肃地说:“程东明,机会给你了,看你抓不抓得住。我也不派人专门监视你,你应该明白怎么做。要做父亲的人了,你该懂得哪轻哪重。”
程东明立正答道:“我一定努力做。”垂手站在一边。
朱海鹏不再理睬程东明,淡淡一笑,“这完全是土办法。要真是崇洋媚外,我就建一个对练场。欧美的警察都这样练。”
几个人正说着话,枪声停了。赵连长跑来报告说:“警卫连训练完毕,请指示。”
常少乐问:“有没有尿裤子的?”
赵连长说:“你也太小瞧警卫连了,出点虚汗已经够丢人了。主要是练得太少。”
朱海鹏说:“你去土堆里把那块弧形铁板挖出来,比着做八个,然后把你的人分成八组,到各个团去。给你三天时间,把全部步兵都训练一遍。记着,钢板的事要保密。”
常少乐道:“你采取了措施,也不早告诉我一声。光一个土堆可能不行。”
朱海鹏说:“理论上说,子弹根本穿不透土堆,可保不准哪一颗子弹中了邪。这是训练,用了钢板就把百万分之一的危险消除了。”
训练中确实出了中了邪的子弹,这颗子弹碰到钢板后改变了方向,竟又飞了一百来米,咬了三营一个炊事班长的屁股。当时,炊事班长正弯着腰给一口肥猪放血,只觉得屁股一阵热痛,扔了杀猪刀伸手朝后面一拍一抠,嘴里还说“狗日的牛虻咬人真是疼”,松开手一看,掌中竟是一颗沾了血的子弹。惊叫一阵后,脱了裤子并排贴了两贴创可贴,继续拾了杀猪刀杀猪。这个把子弹当牛虻的笑话还是传出了蓝军防区,各方面人士反应各不相同。
范英明知道朱海鹏用这种办法强行解决士兵恐惧心理后,心中暗暗佩服朱海鹏的胆识和心计。十多年前,他和朱海鹏都在A师一团三连当排长。有一天,朱海鹏带着几十发子弹,拉他一起去搞了用坟包当掩体的试验。事后,朱海鹏想把这个方法用于实际训练中,范英明好意劝阻了,认为这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赌,犯不上。没想到十几年后,朱海鹏为了能打赢他,竟敢在一个师搞了这种训练。几千人的实弹训练,只出一起流弹伤人的事,应该说是很成功的。这样,蓝军的士兵在心态上就比红军士兵离战争更近了一步。范英明正在琢磨想点什么办法让红军的士兵也能走进实战,黄兴安迅速作出反应,要求部队再搞一次点验。刘东旭这回明确支持黄兴安,范英明只好签发了进行点验的命令。
范英明从两军对待演习的差异上,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危险正在步步逼近,这天下午他突然间提出了再建一个备用指挥所的建议。
黄兴安当即反对,“已经有两个伪装指挥所,一个二线备用指挥所了,用不着再建。这次空军只是象征性地参加,还怕他们抢去了制空权搞地毯式轰炸?”
唐龙又多嘴了:“如果我们在电子战阶段失利,制空权很容易丢掉的。”
黄兴安威严地瞪了唐龙一眼,“这是你能决定的事吗?你这个人,聪明是聪明,可你不觉得过分了吗?你不要动不动就说西方,说海湾战争!这是中国的一次很平常的演习。一个备用指挥所需要多少台电脑,你不清楚?”
简凡早就觉得唐龙抢戏,讲什么都一套一套的,顺手丢了几块小石头:“唐参谋从学校毕业就到了师一级指挥机关,对部队的实情缺乏了解,到下边锻炼锻炼,就不会有这么多书生气了。”
黄兴安马上说:“唐参谋,你看你是到一团呀还是到二团?两个团都没有团长,人手正缺。你去了,一呢,能协助他们指挥作战;二呢,也能接触点实际。”
刘东旭在这种事上不好表态,觉得黄兴安和简凡有点小题大作,便走过去安慰道:“小唐,黄师长、简团长都是为你好,你别背什么包袱。”
唐龙不亢不卑地说:“我只不过是在尽一个普通作战参谋的责任。在哪里工作,向来都是由组织安排的。我们都是螺丝钉嘛。”
简凡生气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些天,范英明对唐龙的看法刚刚有点改变。唐龙刚才帮腔,范英明倒没觉得是参谋越位。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犯不上为了唐龙和黄、简二人冲突。想起一团如今只剩下焦守志在唱独角戏,范英明就说:“你去一团吧,你们张科长已经去了二团,你再去那里,二团的领导不好开展工作。”
唐龙梗着脖子道:“我什么时候去报到?”
范英明对唐龙的语气和态度厌烦了,“你不会站在参谋的位置说话吗?”
唐龙打个立正,仰脸道:“司令同志,我什么时候到一团报到,请指示。”
范英明强压着一肚子火道:“你把工作交接一下,马上可以去,越快越好。”
唐龙说:“司令部作战室还没分工,我没有工作需要移交。”
范英明大声说:“我命令你今晚八点以前到一团报到,协助焦代团长指挥作战。”
唐龙答一声“是”,取了自己的军帽,迈开大步走出指挥所。
简凡马上评论说:“如今各级,都有这种难剃的刺头,有点小聪明小才气,恃才傲物,又不愁到地方找工作,吹不得打不得。军队这些年风气大变,等级不清,都是这种人闹的。”
黄兴安说:“他去年就想走,演习结束,就让他转业吧。这种人留在身边有什么用!”
简凡说:“师长,定他走不走,怕是还得看一看再说。听说他正在追邱参谋长的女儿。聪明人如今是越来越多呀。”
范英明道:“还是把邱参谋长女儿的事放一放吧。我还是觉得应该再建一个指挥所。我算了一下,大头只是三十几台电脑。”
黄兴安说:“那也得三十几万。打完这场演习,留着这些东西下蛋啦?”
刘东旭害怕顶起来,忙说道:“你们争的不就是个钱的问题嘛。我觉得多这几十台电脑,将来不会派不上用场,可以拿来办训练班,一方面可以提高战士的素质,另一方面,战士也可以学个一技之长,回到地方也用得着。”
黄兴安看刘东旭态度明朗,就说:“小范,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指挥所没报计划,军区不可能再拨一分钱。你要建,我不反对,但是这笔钱师里不出,演习后这些电脑都归你们司令部,你签字报账。”
刘东旭笑道:“英明,你别叫吓住了。老黄的考虑也很有道理,演习毕竟是打牙祭,太奢侈,印板日子就清汤寡水难熬难过了。我呢,投了赞成票,当然也要放放血。这笔钱,我用政工费给你报一半。”
范英明也笑了,“我也不领你这个情,反正这电脑日后你又要拿走一半。”
说得大家都笑了。刘东旭是开怀大笑,黄兴安是矜持淡笑,简凡是莫名假笑。
刘东旭到底是老政工干部,谈笑间化解了范英明和黄兴安可能发生的一场冲突后,又细心地想到该给唐龙一点安慰。这一次演习,他这个政委的角色真不好当。立碑的事,双方已斗了一场,谁是谁非,刘东旭也不好评价。这场演习能给A师带来什么,确实还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