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霜月刀-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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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患难偕与的一千故旧搭档,只这须臾,皆已变得如此疏陌遥远,如此不可依恃,唉,这
算什么江湖生涯?!”
展若尘道:“至少该有个法子确定是好是忠,才好预为布置,楼主,不能因为这个问题
便使我们停顿在毫无俾益的自我烦恼里。”
金申无痕道:“当然,我且问你,你可有什么良策以对?这件事,势不能一一去问,间
也不可能问出底蕴来,如果暗中查探,又怕时不我予之外更早激起异变!”
点点头,展若尘道卜“正是——有关‘金家楼’的每一个组成份子,其以往的来历,与
楼主的渊源,行为上的表现以及个人的观念操守,我均甚不明白,因此在这上面无法为楼主
建议参酌,可是,楼主自己是否有所体认?”
金申无痕揣摸着展若尘话中的意思,一面沉吟着道:“你是说,我对我手下的人应该有
所知晓一对他们的心性及节操方面加以分辨,从而做忠好之选?”
展若尘道:“我是这个意思,楼主。”
金申无痕双手平抚于膝,目光微微低垂,声音轻细但却有力的道:“或许,你已经替我
想到了某些人——在你认为坚贞可靠的某些人?”
展若尘咧咧嘴,道:“业已禀告楼主,我对各位贵属的了解并不深入,如此重大之事,
实不敢肆言保举何人,万一有差池,这个责任便难以承当……”
摆摆手,金申无痕道:“不须你负任何责任,展若尘,但我愿意听听你的见解。”
展若尘为难的道:“还是请楼主自行斟酌判定,拙意浅薄,恐不足为凭,又怕所见不
明,贻误全局,而以我如今的处境来指陈贵属各位的忠好之实,则不但逾份,更是近乎臆测
附会了……”
金申无痕忽然神色微沉,音调也变得有些冷峭了:“展若尘,我一向认为你但直方正,
风骨鳞峋,且敢说敢言,敢做敢当,却想不到你也如同一般凡子伧夫,畏首畏尾,瞻前顾
后,怕承担,避责任,你这样不肯与我肩扛,不能替我分忧,还怎说上誓死回护,进退与
共?!”
脸上浮起一抹隐隐的青白,展若尘用力吸了口气,艰辛的道:“楼主言重了,我决不敢
有意规避什么,委实是限于各般环境,未能深切体认楼主左右心性操守,便因识人尚欠细
微,方难向楼主有所呈述——”
哼了哼,金申无痕道:“不用说这些,展若尘,你也是老江湖了,平素水里火里,龙潭
虎穴,亦都闯过荡过,见的场面不少,阅人自有分寸,你经验足,世故深,加以观察力强,
反应敏锐,来到‘金家楼,也有好一段日子,我就不信会毫无所见,更不信你点不出我手下
那几块料的底蕴来!”
咽了口唾沫,展若尘苦笑道:“怕有谬误难免,楼主,贵属之中,有许多一绝大部分,
我连见都未见过一遭,又如何能以厥词肆言妄加析解,并定忠奸?”
金申无痕不耐的道:“你说你见过的那些人吧,其他你有什么看法也不妨一一直述,不
管你的见解正确与否,也不管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话,只要把你想到的告诉我,由我来裁
决,对或是错,我俱担负全部责任,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展若尘无法再做推托,他十分勉强的道:“既是楼主如此吩咐,我就只好斗胆进言,一
叙管见了,若有差误欠实,不尽不全之处,亦请楼主宽于包涵——”
金申无痕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展若尘小心的道:“依我看来,‘金家楼’中楼主的家族乃是一股可以信赖的力量,无
论以他们与楼主的亲情血缘,抑或本身的利益来说,他们对楼主的忠贞与支持无须置疑
的……”
金申无痕颔首道:“不错,金家族人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他们和我一样,都要仗着这块
招牌活下去。”
展若尘接着道:“此外,楼主的近卫死士‘飞龙十卫’似乎也不会有问题,他们对楼主
一向赤胆忠肝;崇敬有加,当不致生有异念——”
古怪的一笑,金申无痕道:“‘飞龙十卫’这十个兔崽子如果还有人出毛病的话,我老
大婆这双眼可真该由自己剜出来了;展若尘,他们你大可放心,便是造他们老子的反,他们
也不会对我稍有二志,在我的感受里‘飞龙十卫’甚至比金家的族人更要来得可靠可赖!”
似是考虑了一下,展若尘忽然便下定了决心,正视着金申无痕:“楼主,有件事,也是
一桩疑问,不得不向楼主禀明,尚乞有以英裁!”
金申无痕敏感的道:“可是有关‘飞龙十卫’的事?”
展若尘静静的道:“是的,是有关‘飞龙十卫’的事。”
金申无痕的表情刹时显得沉重了,沉重中更透着阴寒,她徐徐的道:“说吧,完全照实
说,他们可是有了什么不妥的征兆?”
展若尘谨慎的道:“楼主且请宽念,‘飞龙十卫’对楼主素来忠心不二,确乃死士,他
们之间,并无丝毫异态呈现,只是有桩疑问,与十卫中的两个人可能略有牵连,或是巧合,
或是意外,总须查明问实,以解疑端,更证清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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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霜月刀》
第二十三章 忠奸谁属
金申无痕以那种平板的音调道:“我正在听你说,展若尘。”清了清嗓子,展若尘道:
“在先前甫见楼主之际,我已略微提过——前数日楼主相召于我,面授机宜,指令行事,这
一切行动都做得异常隐密,然则却又如何泄漏出去的?甚至在我刚刚离开‘金家楼’的辰
光,便有对方的飞骑赶来拦截恫吓?!”金申无痕双目炯亮的问:“你怀疑是谁泄的密?”
展若尘坦率的道:“还要请教楼主这桩事都有哪些人知晓?逐一筛剔,自可将那可疑之
人查出!”
金申无痕重重的道:“知道我召你至‘白石精舍’的只有四个人,我,你,以及严祥同
易永宽。”
展若尘道:“楼主自不会将此事泄知于人,我更不可能,剩下要追查的,便是楼主手下
这‘飞龙十卫’所属——严祥与易永宽了!”
金申无痕断然道:“他们绝不会背叛我!”
展若尘沉稳的道:“我并没有说他们会背叛楼主,但事实的发生却是无庸置疑的,也是
不可抹煞的;楼主召见我于‘白石精舍’的经过,已确然泄漏出去,而知道此事的人只有楼
主及我加上严、易二兄四位,楼主为立事者,既当保密便不会泄密,我乃受嘱行动者,不会
拿着自己的生命及承诺做儿戏,除此之外,严祥及易永宽二位兄台是否也该表明一下他们的
清白?”眼角向上抽紧了,金申无痕温怒道:“展若尘、你的指控毫无道理,你可知道,你
这乃是拿着我的心腹在开刀?”
展若尘的神态又幽寂了,他低缓的道:“楼主,我们这是在研讨一桩关系着整个‘金家
楼’安危存亡的问题,因此我们只可就事论事,立论见解、不宜涉及个人的情感及喜恶;我
对楼主一片赤诚,满腔思义,绝无任何除了报效楼主以外的心念;‘金家楼’上下待我温厚
深挚,优礼有加,我对‘金家楼’每一个人都有着莫名的感怀之情——只要他们仍然是尊奉
楼主,信从楼主。我毫无开罪他们的动机或理由,我也非常不愿影响到楼主对他们的信赖与
依重,尤其是楼主赏识的这些人,我甚至不认得他们,有的也仅是数面之缘,如果不是为了
替楼主分忧解疑,不是为了巩固‘金家楼’的千秋基业,我这样做又是何苦?”金申无痕的
形色柔和了,柔和中却又透露着不快:“你看你,展若尘,我就这么随便说你几句,你就不
高兴了?你应该明白,我嘴里嘀咕是一口事,心头却比谁都明白好歹,莫不成连叫我发泄一
下内在的烦郁你都不肯多少担待?”
展若尘道:“不敢,唯恐楼主误会我别具用心,那就真是倾黄河之水也难洗清此恶嫌
了!”
金申无痕恼道:“胡说,越扯越不像话了,不准再在这个题目上推敲纠缠,惹我生气,
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有许多更重要的正经事须做决定。”
展若尘正容道:“是,楼主。”
金申无痕道:“有关严祥与易永宽的问题,待会我们再查询清楚,不过,我总认为他们
不可能出卖我,这简直难以思议!”
展若尘道:“他们不见得存心泄密,楼主,我已说过,疏忽或巧合,大意及紧张,往往
都会给有心人一个臆测的依据,蛛丝马迹,亦可凭而追本溯源!”
连连点头,金申无痕道:“很有道理,稍停我们就会问个明白!”
喃喃的,这位“金家楼”的主宰却又在咕哝了:“这两个兔崽子……不晓得在什么地方
给我出的纰漏?”
展若尘此刻顺着方才的话题径自往下说:“楼主,我的看法除了金家族人乃是一支可靠
可赖的力量外,‘飞龙十卫’亦乃楼主的死党,这两股人马,在对楼主的忠贞上,当不至于
有所异变……”
金申无痕肯定的道:“不止是‘不至于’,展若尘,乃是绝对不会;在江湖上翻滚了这
多年,守着这偌大一片基业,莫非我连几个卖命的伙计也抓不住?!”
展若尘微微一笑,接着道:“另外,贵属‘月’字级的三把头玄小香兄对楼主的忠心也
无庸置疑。”
金申无痕道:“你是说‘蹦猴’玄小香?”
展若尘道:“正是他。”
忽然叹了口气,金申无痕道:“展若尘,‘金家楼’兵多将广,人才辈出,莫不成在恁
多好手里,你就只能点出玄小香这么块料来充忠良?其余的便全靠不住么?”
急忙摇头,展若尘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楼主,因为玄小香与我接触较多,自然
多少有些了解,观察他平时举止言谈调形态之间对楼主的崇敬爱戴之忧实乃出于五内,发自
帅腑;人的真正意念所蕴,往往流露于无形之中,我体察得出他的心向着何;至于楼主其他
下属,我甚少亲近,因而也就不敢妄下断论了……”
金申无痕道:“依你看,我们老三也会有问题么?”
展若尘想了想,道:“潘三当家照说是应该站在楼主这边的,但目前并无任何有关于三
当家的态度迹象可寻,正反顺逆,实难做绝对的肯定,楼主知道,这可不是能以凭空猜测的
事。”
金申无痕有些烦恼的道:“人心隔肚皮,看不见也摸不着,自从发生了这些疑端险征
后,连人们以往的表现同一贯的操守也都得重新评估了,他们势须再要接受一下考验,麻烦
的是,我们不能等到考验过去方始辨别忠好,我们得想个法子在事情爆出以前就能分清楚谁
是这边的,谁是那边的,否则,预为防范的安排,就要大费周章了!”
展若尘道:“楼主,眼下只有就确实能以掌握的人手先做安排,力量或自不足,也是没
有法子的事,我们不可冒险,万一各项准备计划被对方的奸细渗人探悉,情况就会大大的不
妙了……”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光凭楼主这两批班底,业已实力不弱,足够撑上一撑,对方
纵然暗蓄叛势,私相勾结,到底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谅他们也强大不到哪里去,而
‘金家楼’的各级弟兄,忠心向主也应该比附逆造反的比例更多才是。”
“嗯”了一声,金申无痕道:“不错,人心会变,总不能全变了!”
展若尘道:“可惜的是我们难以抢先动手。”
金申无痕道:“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展若尘,贸然行动之下,将造成严重的不良后
果——那种骚乱及震荡,会搞垮了‘金家楼’。不说自家窝里的人心惶悸吧,在外面,冷眼
瞅着端等落井下石的朋友们更在不少……”
展若尘道:“我明白,楼主,所以我也只有同意楼主这消极的行动方式——等待了。”
金申无痕道:“但我不会傻到只是坐在这里看风色,我将如你所说,尽量预做应变准
备。”
是一副欲待告辞的模样,展若尘道:“楼主是否尚有其他吩咐?”
金申无痕似乎示意,低声道:“你且稍坐片刻,我这就叫严祥和易永宽进来。”
微觉迟疑,展若尘道:“楼主,若是楼主待要查询那件事情,以他们与楼主的关系来
说,我在场是否会有所不便?处在这等形势下,只怕彼此皆将感到窘迫……”
金申无痕正色道:“不然,忠义所在,一心表诚,何来窘迫之有?”
展若尘搓了搓手,道:“楼主既如此说,我便只有从命了。”
于是,金申无痕击掌三响,当第三声掌音甫落,房门已被轻轻推开,“飞龙十卫”中的
严祥垂手而入,恭谨的哈着腰肃立门边。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