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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中国新教育风暴-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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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次的演习性考试,俗称“做片子”,就像防空警报频频拉响,让你紧张得要命!大量试题来不及细看你就要迅速做出判断,只要有几道题卡壳,你就心惊胆战,眨眼间分数就下去了。中考、高考一卷判前途,考不上你就完了!    
    大量的知识压得孩子抬不起头来,题海要把他们淹没了,没有人会对许多答错的试题兴高采烈。一次次受挫,都在扑灭他们的自信,在不断制造出大量厌学的孩子,伤害自信是对孩子成长期最大的伤害。    
    或许,这一代孩子处在这个重大教育转型期,正经历着最难的一段跋涉。    
    


初三的压力比高三更大就愿跟陌生人说话

    的爸爸妈妈对我的学习非常重视,平常不让我看电视,周末了,我看个动画片他们还唠叨半天。不看电视也就算了,就连平常我看的课外书也被他们收起来。一回家就把我关在屋里让我学习。我出去倒口水喝,我妈也说:“浪费时间,你不会把开水瓶提进去?”都说要全面发展,我给我爸我妈说了,他们也不听,我该怎么办?    
    这是京源学校初三的一个女生写给心理学女教师张郁茜老师的信。张郁茜也是王能智主持的“石景山中青年骨干教师进修班”的学生,但在王能智还不认识张郁茜时,京源学校的白宏宽书记、麻宝山校长就亲自到大学应届毕业生中去招来了张郁茜。    
    这是个很有现实意义的举动,基于两位校领导的共识:当今孤独、苦闷的中学生有许多心理问题,我们必须为学生物色一位心理学教师。    
    张郁茜是安徽省淮南市人,在北京师范大学毕业时正为自己的去向发愁,因为许多学校更关注的是中考、高考要考的那些科目的老师。中考、高考都不考心理学,许多学校也没有设心理学课,她毕业了向何处去?突然,她遇到了京源学校的两位校领导专门来物色心理学教师,并被选中。    
    “这是你的办公室。”白宏宽书记说。    
    “就我一人的办公室?”张郁茜问。    
    “对呀!”    
    真是太意外了。因为她已经看到,全校各科教师都是多人共用一个办公室。校领导不但给她配备了单人办公室,还配上沙发和电脑。她得到的是独一无二的环境。    
    “学校给我这个环境是为学生考虑。”张郁茜告诉我。    
    “怎么说?”我问。    
    “你想,学生心里积压着许多隐秘的话,跟家长、跟班主任都不便说,能在大办公室里说吗?这就需要一个让他们感到安全的环境。来这里,可以一对一地跟心理学老师说,配上沙发,有助于进一步让学生放松。”    
    学校在初一就开设心理学课,让学生初步了解心理学并建立对心理学老师的信任。此后从初二到高三不再开设此课,但全校学生都可以用各种方式与张郁茜老师交流,比如写信。    
    请看另一个女生写给张郁茜老师的信:    
    父母很爱我,一日三餐,无微不至。晚上我做作业,他们怕影响我,连电视也不看。但是,我们就像生活在一栋楼里的陌生人。    
    我们出去散步的时候,天黑了,我爸我妈走在前面,我独自在后面尾随,就这样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家。大家都不说话,我觉得压抑极了。吃饭时父母也说:好好吃饭,不要说一些无关的事。    
    什么是无关的事呢,父母就认为,只要是跟学习无关的就是无关的。他们说:有事说事,没事写你的作业去。我想跟他们说些话,常常一开口就被堵回来,我在家里非常孤独。    
    张郁茜与学生的交流形式多样,常常也用E…mail交流,如果需要直接交谈,就在信里约见或打电话,一切看学生需要。学生来信大部分是用化名,也有少数同学哪怕谈自己“早恋”中的苦恼,也很勇敢地用真名。    
    我在张郁茜那里看到学生们各种各样的化名:冰凉心情、失落女孩、米老鼠、天堂鸟、秋思、荷花、矛盾、小蜜蜂、小猫咪、梦雪儿、流川枫、樱桃小丸子、灌蓝高手、F、L……其中有不少是动画片中主人公的名字。也有的同学不署名,只在最后写上:“一个想倾诉的学生”、“一个不需要回音的学生”等等。    
    张郁茜给他们回信也使用他们的化名,学校传达室窗外的小黑板上常常能看到诸如“冰凉心情、小猫咪,有你的来信”这样的提示,使用该化名的同学知道是张老师的回信,就可以到传达室去按约定的“口令”领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心事的同学,连张郁茜老师也不知对方是谁,交谈就在悄悄中进行。    
    张郁茜独特的工作做得颇有影响,家长们都知道学校有个像心理医生那样的心理老师,家长有问题也来找张老师,于是张郁茜办公室的沙发上也经常坐着一位又一位家长。    
    我问:“来访的,哪个年段的学生家长最多?”    
    张郁茜随口而出:“初三。”    
    一天,有位母亲来咨询。    
    她说:“我的女儿放学不回家,总去网吧。我们找遍了附近的网吧,已经两次在深夜把她揪回家了,可她还是要去。初三了,学习这么紧张,怎么办呀?”    
    “您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张郁茜说。    
    这位母亲坐下了。    
    “您跟她好好谈过吗?”    
    “谈过呀!”    
    她爸跟她说,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她不吱声。她爸又说,我们是平等的,你有什么话可以说呀!她还是不说。她爸又说,比如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网吧?她就说了。    
    “她怎么说?”    
    她说她也没干什么,就是上网聊天。    
    她爸说,聊天?聊什么天,跟谁聊天?    
    她说我也不知道,陌生人呗。    
    她爸说,跟陌生人聊天?    
    她说,就是陌生人。    
    她爸说,跟陌生人聊天那么重要吗?    
    她说,这是我的事。    
    她爸说,你什么事,非去不可吗?    
    她说,我跟人约定的,不能不守信用。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来访的母亲说,她爸说,你跟网上的陌生人约什么定,约定干什么?她说我说过了,没干什么,就是聊天。她爸说,网上那么复杂,你跟陌生人聊什么天,有什么意义?她爸气得给了自己一巴掌。女儿就哭了。我们再说什么她不听也不说了,第二天还是要去网吧。她还小,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而且中考就要来了,怎么办?    
    张郁茜说:“您别着急,咱们商量商量。”    
    


初三的压力比高三更大与父母签约

    张郁茜说:“不是您的一个孩子这样。您刚才也说到了平等,您想知道孩子们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们说现在很多家长都有平等观念,但家长那‘平等’的后面是有陷阱的,等到孩子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家长就开始批判了。他们说这还是个‘不平等条约’。”    
    来访的母亲认真听了,说:“这些孩子还真能说。”    
    张郁茜说:“孩子们认为,家长越像这样往平等靠,就越显得不平等。他们认为家长没有理解平等的实质,平等不是摆个平等的姿态就平等了。您看孩子们说的是不是也挺有水平?”    
    “那怎么办呢,就由她去?就让她放了学去跟陌生人聊天?”    
    “恐怕要先跟孩子建立真正的交谈,是交谈,不是谈话,不是领导跟下级谈话那种谈话。不是你说得对我就赞扬,你说得不对我就批评。要真正了解自己的孩子,并不容易。家长都认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他?实际上我们的思维,我们的判断,完全可能跟孩子不一样。”    
    “我还要怎么了解她呢?”    
    “咱们就事论事。你们家有条件上网吗?”    
    “有。”    
    “她为什么不在家里上?”    
    “我们不让她上。”    
    “为什么?”    
    “这不是要中考了嘛,上网浪费时间。”    
    “初三、高三的孩子孤独感更强,更需要倾诉。他们往往不怕浪费时间。你不让他们上网,他坐在那里一下午、一晚上,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做不了,那才是浪费时间呢!”    
    “按您这么说,还得让她上?”    
    “您不是希望女儿放学了能回家别去网吧吗?那第一步就先让她回家,让她在家里上网。您可以试着和女儿达成一个协议,或者说,试着真正与女儿平等一回,那就有可能出现变化。”    
    几天后,张郁茜接到那位母亲打来的电话。    
    对方说:“我们签约了。”    
    “是吗,怎么签的?”    
    “我们同意女儿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里在家上网,女儿承诺不去网吧。双方签字画押。”    
    “真签字画押?”    
    “是的。”    
    “执行得怎样?”    
    “起初以为孩子不会接受,没想到一下子她就接受了。执行起来也不困难。女儿说,早这样,多省事,也省得我出去乱跑。”    
    就这样,实现了第一步——女儿回家了。    
    可是,父母仍操着心。她交的网友究竟是谁?女儿为什么迷上了跟这个陌生人聊天?“这个陌生人到底用什么魅力迷住我的女儿呢?”    
    张郁茜老师用很轻松的语气说:“您看,这个世界很值得了解吧,现在那个看不见的陌生人是不是也引起了您的好奇?我建议您可以跟女儿聊一聊了。”    
    “怎么聊?”    
    “用感兴趣的语气问问,网上都认识些什么样的朋友?不要质问,不要谈学习,不要表现对她的关心,而是表现出您对网络的兴趣,是您想知道这个您不了解的世界。”    
    又过了几天,家长又打来电话。    
    “我跟女儿聊了。没想到她认识的网友不止一个,有好几个,真吓我们一跳。我问,你们都聊些什么呢?女儿说也就发发牢骚,聊些日常琐事,也挺无聊的。女儿说是‘无聊对无聊,互相聊一聊’。”    
    再后,母亲就与女儿讨论:网上的朋友与生活中的朋友有什么不同?女儿说:网上的朋友虽然无话不说,但那是虚拟的,真有事也不敢找对方帮忙。现实中的朋友,则怕受他的伤害,不敢畅所欲言。    
    电话里,那位母亲还对老师说,原以为女儿就像个小羊羔,很容易被人骗,现在发现女儿其实也很懂得防范。再后来,发现女儿上网的时间短了,甚至不上了,偶尔上网也不是与人聊天了。    
    张老师说,因为您与孩子建立了沟通,孩子减少了孤独感,上网聊天就不那么迫切,甚至也不需要了。    
    后来,这位母亲再次来与张郁茜老师“聊天”,一是向老师表示感谢,二是还有担心。她说:“这回,我没跟女儿谈学习,她自己就投入学习了。”    
    “这不是更好吗?”张老师说。    
    “那她哪天又自己变回去了呢?”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这位母亲还对张老师说,这回我和她爸都没跟她讲什么道理,她自己就变了,这能可靠吗?    
    我不禁想起了所谓“家长意识”,我们平常在工作中也可能对单位的领导不满意,批评他们“家长作风”,但有时我们也很习惯于说,在哪级哪级的领导下,思想觉悟得到提高,然后取得怎样的成绩,似乎如此才觉得这是成绩,否则有了成绩也好像是不可靠的。这种“家长意识”渗透到我们家庭,在许多平凡、朴实,没有任何社会职务和权力的父母的灵魂中也盘踞着的,在相当广阔的层面上构成我们社会的一种思想基础。    
    我也没想到,就在大人们谁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聊天”里,潜伏着孩子们多么曲折的渴望。其实他们喜爱聊天,折射出的仍然是巨大的学习压力和压力下的曲折寻求。    
    在张郁茜老师那里,我还读到这样一封信:    
    我叫L。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我上初二起就很厌恶我们的班主任,想和她谈谈,但总是被她的话顶回来。我试过许多办法,都不见效。最后我只好用激将法:如故意惹她生气,想让她把我拉到办公室,这样我就能和她谈话了。但她只是更懒得理睬我了。对我做的事、说的话,她只是说“你怎么那么多嘴呀”,就不理我了。我现在再也想不出方法来让她与我谈话了。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我只想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好一些。请您帮我想想办法。    
    读了这信,我想,这位自称“L”的学生说他“厌恶”班主任,其实是用词不当。在他内心深处,对班主任不仅不是“厌恶”,而且很有感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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