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2000深圳重大决策与事件民间观察-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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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发现了21家公司的财务专用章放在同一个抽屉里,这是彭开皮包公司最有力的证据。这时,数十名不明身份的人聚集现场,以种种方式威胁执法人员。一直还在电话中自称人在香港的彭海怀,突然带着一批保安赶到现场,对着工商局的人说:〃你们无权调查,我刚和省领导某某吃过饭,谁查我,我就让你们陷进去!〃
后来,彭海怀以省政协委员的名义,联络了几个港澳人士和政协委员,控告〃深圳工商部门例行检查为名,刁难迫害企业正常的经营活动〃,这些材料不断寄到中央、省、市的有关部门。工商部门的调查工作一度中断。
让人难以置信的事终于发生了。1999年5月13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撤销了市中院的一审判决,认为一审主要事实不清楚,裁定发回重审。
1999年6月下旬,彭海怀、彭海生及几名干将携款潜逃,所有谎言不攻自破。
2001年1月28日,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判:杨剑昌胜诉。
这宗震慑中外的惊天大案,这场耗时三年的旷世诉讼,最终戏剧性地悄然收场。
彭海怀究竟有什么特殊的身世?
从某个角度来说,〃泰明事件〃其实是两位老乡的正义与邪恶之争。彭海怀祖籍广东省紫金县,杨剑昌祖籍龙川县,如今统属河源市。因此,这位〃红商巨骗〃在被有着〃布衣青天〃之誉的杨剑昌查处初期,一度满不在乎。在他看来,客家人是中国最重老乡关系的,只要使出老乡情谊、金钱、女色三大法宝,杨剑昌自然会俯首帖耳。
1998年,彭海怀托深圳一家银行的一位行长老乡向杨剑昌求情,谑称:算命先生说,他家的祖坟被人坏了风水,因此有人要害他,请你念在老乡情分上放他一马……行长说只要杨剑昌收手,彭海怀就送他500万元。
那位被在深圳的河源老乡尊称为〃大哥大〃的说客万万没想到,杨剑昌如此不给面子,竟然指着他的鼻子拍桌大怒:〃他彭海怀的钱就是堆得像地王大厦一样高,也休想让我动摇一分!〃
彭海怀闻言也勃然大怒,发誓要为乡亲们〃除害〃。他先向黑道传话要花2000万元雇凶取杨剑昌的颈上头,继而在几位法学硕士、大学老师的精心策划下,把这位〃不懂味〃的老乡三次打进医院,八次推向被告席,最后索赔1700万名誉损失天价。
〃泰明事件〃由此惊震海内外。
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不仅单枪匹马代表正义一方舍身护法的是一个因忧国忧民而丢了10余次饭碗、被金钱、权势放逐的民工,代表邪恶一方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表面不可一世的国际集团总裁,其实也只是一个高中文化被单位除名的平民子弟。尽管他从有关银行骗贷了26个亿,尽管他的名下挂着26个所谓的威震一方的大公司。
据由曾培新著、群众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布衣青天杨剑昌》一书介绍,彭海怀60年代随父母从紫金迁居海南。80年代初,彭氏夫妇举家到了深圳。彭氏父母均是靠工资养家口的普通职工。80年代中,彭氏兄弟高中毕业后先后进了深圳市工商银行下属的一个支行工作。彭海怀还很快从普通业务员擢升为信贷科长。由于许多放贷业务出现问题,账目又不清,1990年彭海怀被银行除名;第二年,与他在同一家银行同一科室工作的弟弟彭海生也被开除出单位。从此兄弟俩联手浪迹于深圳。
30岁哪来的数十亿身家?
从一介无业游民变为国际大亨,彭海怀用了不到3年的时间。从几乎一无所有到闯下数十亿身家,彭海怀仅仅投资了不到1000元人民币。
1990年,彭海怀开始闯荡香港,周游列国。在海外的两年里,彭海怀花了400元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没有放弃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身份的玻利维亚人。利用这个身份,彭在马来西亚的一个小岛上,用100美金注册了一个公司。回到香港,他又想法弄了个〃绿卡〃,用500元港币注册了一个〃香港泰明国际投资控股公司〃,自任董事局主席。
作为一个在海外四处被人瞧不起的〃三等公民〃,彭海怀心知肚明,要想实现自己亿万大亨的美梦,惟有一个去处深圳。
1993年,彭海怀以〃泰明国际控股董事局主席〃的身份回到了深圳。许多老朋友、老同学、老同事、老乡都以为这位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这两年在香港、在国外发了大财。
彭海怀在尝试了几次小诈小骗后,终于忍不住迈出了惊世诈骗的关键一步。
1997年,彭海怀以自己为法人代表的香港恒基企业有限公司,与以弟弟彭海生为法人代表在深圳虚假注资1000万美元的盛平实业发展公司,签订了一个进口十几亿元大理石的外贸合同,并用假报关单、提货单,申请了信用证,然后用信用证向深圳某银行骗取贷款4299万美元。此次战役,顿让他跃进了亿万大亨的行列。
彭海怀并没打算进口一块大理石。他也不会拿着这4000多万美元贷款去投资实业。但彭海怀收买了六七位记者,在深圳权威媒体的重要版面,发表广告软文将其吹捧为〃中国建筑市场最大的大理石供应商〃。深圳某报说:〃他们从意大利引进了数台最先进的石材切割机,每台上千万元人民币。直接从国外进口优良的石头,这些石头最大的可高三四米、宽七八米,像一间小房子。〃〃1996年,这些已销售到国内各地的优质石材,为他带来了十几个亿的产值,而两三年来,石材为他带来利润已达几个亿。〃这项子虚乌有的买卖,这些将牛皮吹上天的报道,一下子使彭氏兄弟身价亿万,一下子使彭氏兄弟成了万人景仰的亿万富翁。
彭氏兄弟从此开始了一连串肆无忌惮的诈骗活动。他们以金钱开路,以虚假资料、证件、验资报告,先后注册了27家系列公司。这些公司大多注册资金数百万甚至数千万元,他们利用这些公司虚假的验资报告,用连环担保的手法,大肆向国家银行、国外银行疯狂贷款,几年间便骗得国内外银行贷款折合人民币二十多亿元。
1999
在我的记忆中,1999年的秋天是深圳九十年代最后一个丰饶的秋天。
此时,这座城市的保险业与证券业正在全国卷起一场迅猛的狂飙,举目四顾,五分天下深圳独占其三。尤让人艳羡的是,治下的5家财险公司和3家寿险公司不仅实现了保险密度和保险深度全国第一的奇迹,还缔造了年总收入35。07亿元的神话。这一足以傲视群雄的成绩直逼新加坡和香港的发展水平。由于
〃5·19〃大牛市的顶托,深圳新股一日数发,如水银泻地一般,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吸盘疯狂地吸引了国内外资金。仅每月平均冻结的新股申购资金就达3000亿元,令人难以想象。这些奔腾呼啸的资金不但让深圳证券业泡在幸福的海洋里,还催生了其他产业的新一轮大发展格局。
今天看来,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深圳恰恰忘记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古训。得意忘形之余,焉能冷静地去咀嚼一场迫在眉睫的灾变。我们遗憾地发现,就在深圳自恃财势雄厚、富可敌国、一项又一项桂冠加身的时候,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己卯之变〃悄悄地展开了它灰暗的翅膀。
数年后,一位主掌经济大舵的副市长在反思深圳江湖地位日衰、被上海大步跨越的节点时认为,深圳败落首先应该归咎于金融业的江河日下。金融业由强势陡转为弱势,则始于〃己卯之变〃。
为了削弱地方政府对金融业的干预,加强监管与独立性,1998年11月,中国人民银行进行了大区行改革,省级分行体系被9个大区分行、2个管理部和21个地方监管办取而代之。深圳分行因此被强行划为广州分行下属的中心支行。
如此改革让夹在国际金融中心香港和华南金融中心广州之间、却野心勃勃窥视天下的深圳实在无法理解。1999年,深圳市国内金融机构人民币各项存款余额达到558。99亿元,在全国大中城市中居第四位;贷款余1848。16亿元,居全国大中城市第四位;外汇存贷款余额分别为76。31亿美元和65亿美元,居全国大中城市的第五位;黄金饰品产值、产量占全国60%以上,深圳的银行、证券、保险业的机构密度、外资金融机构数量以及从业人员比例均居全国前列,全国主要金融机构都在深圳设有分支机构;金融市场体系、专业监管体系和金融宏观调控体系已基本建成,区域性金融中心的地位和作用初步确立……
如此显赫的贡献、实力令深圳足以笑傲天下。这与今天中央给于深圳人民银行的地位形成了巨大的落差,一贯被中央高看一眼、厚爱三分的特区人一霎间百般委屈直冲心头,甚至觉得大受羞辱。首任深圳中心支行行长马经在内部中层干部会上不无调侃地说:〃即使是变成派出所,该管的还要管好。〃但四家外资银行却一叶知秋,从深圳金融地位的陡变中,敏感地察觉出一场大风暴来临前的异常,悄然撤出深圳。
中国人民银行深圳中心支行在深圳金融业中起着牵一发而动千军的首脑意义,早期曾全面监管深圳的金融业,包括证券、保险在内。这一次王旗变幻,不由使人想起1985年因国家缩减基建规模,其办公大楼被拦腰砍掉一半,落得此后十数年栖身在周围高楼大厦的脚下的命运。
但在整个深圳都处在激进洪流的1999年,几乎没人察觉出这场变化中所蕴含的危险和随之而来的金融格局重新大洗牌,深圳太自信了它确实有着太多自信的理由。
深圳经济特区的发展历史,就是金融业大发展的历史。金融业不仅一直是深圳经济的一根台柱,还是一根护驾远航的定海神针。
特区建设初期,几乎是在一张白纸基础上起步的深圳经济特区受到了资金匮乏的制约:全市仅有8个银行网点,百来家信用社散落在偏远的自然村落间;全部存款余额仅1。01亿元,少量的居民储蓄和来自港澳同胞、海外华侨的汇款成了深圳金融业主要的资金来源。建设资金紧缺,成为制约特区建设的〃瓶颈〃。
金融业扛起了突破资金〃瓶颈〃的历史重担。作为中国金融体制改革开放中的第一个〃吃螃蟹者〃,在银行、证券、保险等行业领域里创造了中国金融史和经济史上的一百多项〃第一〃。
20年来,深圳金融业不但成为特区经济建设的开路先锋,而且义不容辞地担当了我国金融改革开放、创新和发展的先锋,其贡献不可谓不卓越,其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2000年10月,中国证券管理委员会突然下发文件,责令深圳证券交易所的a股新股发行及上市立即停止。这个消息犹如一场金融寒流席卷鹏城,令深圳不寒而栗。
新股停发的消极作用立竿见影,且影响之大、之远、之广,令深圳口瞪目呆。
首先,新股申购资金冻结的利息收入骤然蒸发。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大量资金决然做出了新的选择,掉头而去,源源北流上海。〃从2000年10月到2002年5月的20个月中,按照0。5的比例估算,深市平均流失冻结资金数量最高达到4500亿元以上,最少也有1660亿元,平均每个月流失冻结资金数量则为2830亿元之巨。〃因此,就像《南方周末》记者夏英描述的那样,〃就像水汽蒸发带走大量的热量一样,深圳感受到了寒冷。证券界的人士打着哆嗦,计算着寒流的深度和广度〃。
其次是一级市场筹资功能丧失,深圳市场募集资金能力受到了极力打压,深圳证券市场十余年里积累的先发优势一夜之间丧尽,往昔呼风唤雨的情景不再,由二雄并立,迅速彻底地输给了上海。旋踵,资金又再辟新道,从二级市场哗哗地流出。深圳市场交易量不仅停滞不前,还大步倒退。
停发新股带来的多米诺骨牌效应继续发酵,基金业纷纷开始抛弃养育、扶持它们长大成人的母土深圳,潜入上海寻求发展。到2002年底,深圳现有10家基金公司,虽然在数量上仍然领先于上海的9家,但这10家基金公司全是2001年前在深圳设立的,2001年后设立的基金公司除一家落户广州外,其余全部落户上海。
至此,深圳证券业从繁华似锦的春天,走到了一个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寒冬。
一方是节节胜利,且高喊誓将余勇杀敌寇;一方虽然步步败北,却以壮士断腕的精神大义捍卫作为一个改革浴血先锋的尊严和风范。
〃己卯之变〃把深沪之争真正推向了白热化。
深圳与上海的矛盾由来已久: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深圳一夜蹿红后风头世无其二,完完整整地把握了中国改革的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