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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心情在别处 作者:有令峻-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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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喝酒控制着点儿,小心!”         
        一句柔柔的话说得胡泊心里“忽悠”了一下。   
        立在大门口不到三分钟,一辆黄“面的”车从南边驶过来,停在了胡泊身边。曹双下了车,跟他又握手,又搂肩膀,亲热得不得了。两人上了车,曹双对前边的司机说了声:“上黄河北!”车子飞快地开了起来。胡泊这才发现,大块大块的乌云缓缓地从四周汇集而来,低低地压在了城市上空。风也起来了,吹得地上的不少蓝色、红色、白色的塑料方便兜飞上了半空。 
        
        曹双问了几句怎么样顺利吧,就俯在胡泊耳边低声道:“你平时老吃山珍海味,今儿个,哥请你去品尝一顿泥鳅宴!”   
        胡泊暗自笑道,你不就是黑泥鳅吗?却问:“怎么不开你的轿子来?”   
        曹双道:“喝了酒开车不安全。”   
        车子驶上了黄河大桥,胡泊看了看桥下,宽阔的河床上干干的,没有一点儿水。想想电视上说今年是历史上黄河断流时间最长的一年,已断了80多天。车子又驶出去十几里,到了一个小镇边上,曹双让停车,交了钱。这时雨已下起来了,虽不大,却挺密。胡泊撑开伞,跟曹双朝镇南头走去。 
        
        来到一个挺僻静的小院门口,曹双伸手按了一下门铃,过了十几秒钟,门开了,里边是个画着浓浓的眼影和口红的白裙女子。两人进去后,白裙女子忙又闩上了门。胡泊见那女子削肩蜂腰,长形脸儿。一身白裙如蝉翼般薄透,连里边白色的胸罩和短裤都看得异常清晰。 
        
        胡泊跟曹双进了北屋,见屋里还有个黑衫黑裙女子,身高约一米六,身子丰满得如一只熟透了的大水梨,胸前的一对山峰又高又挺。黑纱短裙下穿着黑尼龙袜的两条大腿,就像两只大萝卜。圆脸两侧鬓角的头发做了两个长长的黑钩钩。脸上的妆化得过浓,眼影黑紫,红鲜鲜的嘴唇也画得大了些。这时,曹双指着白裙女子,笑嘻嘻地对胡泊说:“大泥鳅。”又指着黑裙女子说,“小泥鳅。”接着笑道,“其实大的只比小的大三个月。”又向两个女子介绍胡泊:“叫二哥吧,他比我小。”两个女子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声:“二哥!”又娇滴滴地说,“请多关照!”就让两人到西间里去坐。 
        
        胡泊就明白这是个暗门子了。这胖泥鳅,要是去当个美术或摄影的人体模特儿,肤色体型线条真是挺不错的。可惜在这里干上这个了。   
        进了挺宽敞的西里间,胡泊见一侧的圆桌上已摆好了酒壶酒杯和河蚌、藕片、河虾、糟小鲫鱼四个凉菜。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曹双说:“在这里,第一绝对安全,第二绝对卫生!你就尽情地大碗喝酒,大块吃鱼!”这时,大泥鳅端上来一个炸浮梢鱼,一个炖黑鱼。曹双对胡泊说:“咱今中午全是吃河里的,不吃地上的、海里的。” 
        
        曹双问:“下雨天凉,喝几杯白的吧?”胡泊说:“好。少喝点儿。”大泥鳅给曹双倒酒,小泥鳅给胡泊倒酒。四个人边吃、边喝、边聊,说话最多的还是曹双。他对两个女子介绍:“我这兄弟为人特别忠厚诚恳,刚直不阿,对坏人坏事嫉恶如仇,为朋友两肋插刀。”说他技术高超,拿过省里的大奖,又对胡泊说:“二弟,那个烂地瓜经理绝对不是个东西!那个老公鞋经理也不是个玩艺儿!连个草驴都跟不上!白送给我10个,我连看都不看一眼!”曹双伸出大拇指,连夸胡泊一心搞自己爱好的专业绝对是决策正确。又问:“兄弟,你知道那年春节前,给烂地瓜寄王八蛋,给老公鞋寄破鞋,是谁干的?”见胡泊一脸迷惑不解,就用筷子指指自己的鼻子,哈哈大笑道,“你大哥!我就最痛恨烂地瓜和老公鞋这种腐败分子了!”胡泊虽对他寄王八、寄破鞋的英雄行为表示怀疑,但被他一番热情洋溢的话和几杯白酒一鼓动,只觉得找到了个说共同语言的老工友,心脏和脑袋有些发热,也跟着指手画脚地骂起来。 
        
        又喝了一阵子,曹双对两个女子说:“哎,上你们的风味特吃吧!给俺兄弟俩开开胃。”两个女子相视笑了笑,就出去了。胡泊感到气氛异常,忙说:“老兄,这不行,不行!”曹双哈哈一笑:“没事儿!天高皇帝远,又是在住户家里,不是在路边店。绝对没事儿!” 
        
        不一会儿,两个女子各端了一个搪瓷盆儿进来。大泥鳅端的盆里是二三十条活泥鳅,小泥鳅端的盆里是一块白豆腐。小泥鳅说:“这泥鳅饿了两天,肚子里的泥都吐净了。和豆腐放在一块儿,用文火慢慢炖。水一热,豆腐凉,泥鳅就全钻到豆腐里去了。豆腐、泥鳅炖熟了,加上作料,非常好吃。还有大补的作用哩!又叫泥鳅钻豆腐。”曹双就让两个小姐快去炖。两个女子就去了厨房。 
        
        这时,曹双以挺神秘的口气说起了他最近有一笔业务,是东边的一个邻海县有一批日本佳能照相机,从海上进来的。胡泊眉毛一扬:“什么牌子、型号的?”“我不大懂这一行。”曹双从小包里取出一张纸片递过去,胡泊见上边写着:“佳能EOS…500N/QD机身、EF28…80镜头。每套2000元。”心头不由得一动。这样的相机,从商店里买,一般也得在3600元至3800元。从海上走私,当然便宜多了。“我跟一家照相器材店,谈了几次最后定下,每套他们给3000元。一共300套。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怎么样兄弟?干不干?”胡泊没有回答。曹双又说:“兄弟你知道,我不懂相机这一行。我请你出马,就是让你当个质检老总,别让人家蒙了咱,给了假的,次品。这个账太好算了,干成这一笔就能赚30万。30万哪!哈哈,兄弟,想不想干?”胡泊一听来了情绪,说当然想干了。曹双就说他资金不太足,60万元一次拿不出来,问能不能两人合伙,一人出一半,赚了钱,也是一人一半。又说这笔买卖很简单,租个面包车到东边邻海县提了货,运到天河,天河的客户就给钱。胡泊暗想事情怎么这么巧?说走运,运气就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先是老天爷送来了个小美人儿玉儿,这又来了财运。美女金钱,一块儿上啦?30万元,自己是拿不出来的。可以考虑跟李长胜、金大章借。乘着酒兴,刚要说行,又想听曹双详细讲讲情况再下决心。       
        这时,曹双领胡泊打着伞去院中角落里小解。胡泊看看小院,墙头上爬满了碧绿的丝瓜、扁豆、吊瓜蔓,开着黄花、白花、紫花,让雨水浇淋得异常茂盛新鲜。曹双又对他说:“兄弟你放开点儿!绝对一点儿事也没有。你这观念,哎,也得更新一下嘛!何况,弟妹又走了两年多。不想?”胡泊只笑笑,摇摇头。回到屋里时,见窗帘已拉上了,小泥鳅又卡上了房门的暗锁。两个人刚坐下,两个泥鳅就分别偎在了他们身旁。大泥鳅指指桌子中间,说:“泥鳅钻豆腐,做好了!二哥先动筷子!”胡泊看了那盘菜,果然只见豆腐不见泥鳅,说:“你们残害生灵,可要遭报应的呵!”就用筷子挑开豆腐,里面果然有炖熟的泥鳅。他夹一条泥鳅蘸了作料吃了,那肉又嫩又鲜,还有点儿泥土味儿,确实可口。小泥鳅就双手捧杯,喂了他一杯酒。又拿筷子夹一条泥鳅喂他吃,再喂他一杯酒。这时,大泥鳅也移过了身子,一边一个,一个人扳住他的一个肩头,一个喂泥鳅,一个喂酒。胡泊的头上背上就出了汗了。暗想,我这不是跟贪官污吏、流氓、恶棍一个样了吗? 
        
        远处响起了一串闷雷,那雷由远而近,如排炮延伸而来,“轰”地一声,在小院的上空如炸了一颗导弹,震得窗棂子和身下的地皮都抖动起来。突然,一道银色的闪电从胡泊眼前划过,银光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狂风吹着她长长的黑发和白色的衣裙,浓厚的云层中传来她那柔柔的声音:“……控制着点儿,小心!小心!小心!” 
        
        胡泊身子一抖,如被玫瑰的刺扎了嘴,忙推开小泥鳅站了起来,怔了怔,转过身子,摇摇晃晃地就往外走。小泥鳅愣了愣,说:“二哥,你别怕,我什么病也没有,在这儿一点儿事也没有。大哥已经买了单。” 
        
        胡泊仍担心小泥鳅以后赖着他,回过身去,一手指着她的鼻子,瞪起眼,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对任何人也不准说我来过这里。要是说了,我就勒死你,再把你扔到黄河里喂王八去!” 
        
        小泥鳅双膝跪着,被绳子勒得喘不过气来,连声说:“二哥,你放心,如果我被抓住了,打死了也不会说的。”   
        胡泊这才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票,扔在了地上,拿起撑在门旁的伞,打开门,出了屋。踩着院子里的积水去开了院门,迎着很凉的风雨朝镇中心的马路上走去。 
        
        风雨席卷着黄河滩上的稻子、垂柳、荷叶、芦苇、蒲草不住地摇晃起伏,黑压压的远处、近处仍不时地亮着闪、响着雷。胡泊来到公路边,一股子愧疚、懊恼、沮丧从心底涌了上来。嚼烂了咽下去的鱼虾河蚌泥鳅似乎变成了活的,在胃里喂哇大叫着又蹦又蹿。他恶心地打了个哆嗦,蹲在路边,哇哇地吐了一阵子。捧几口稻田里的水漱漱口,又把手指伸到嗓子眼里去抠,抠得恶心了,再吐。如此吐了几次,觉得吐起苦水来,才又捧起稻田里的水漱漱口,洗洗脸。又担心脸上嘴上有大泥鳅的口红,忙掏出块手绢擦了一番。收起了伞,让雨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里才痛快了些。他把右手食指伸到嘴里,吭哧咬了一口,鲜血流到嘴里,又腥又咸。“打现在起,甭管家里的那个女子能不能成为你的妻子,除了她,以后坚决不能碰任何别的女人了!要再碰,你就不是个人!” 
        
        下午3点多,胡泊从黄河北边的小镇乘“面的”回到了家。   
        玉儿迎上来,柔声说:“胡老师,您回来了?”忙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又接过他在黄河桥头上买的一兜桃子。那桃子是给她买的。想起中午的荒唐举动,胡泊觉得挺对不起玉儿,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仍担心脸上有小泥鳅口红的痕迹,忙去洗了脸,照照镜子,看看脸上脖子上没有一点儿可疑之处,正准备去洗澡,玉儿忙托着一叠衣服走过来,递给他。胡泊一看,却是一个月之前,玉儿卖给他的那件浅蓝色的T恤衫,被她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四四方方。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只觉得身心都很疲劳,就到里屋床上躺下了。心里直骂自己,你他妈的怎么这么不值钱?你怎么这么喜欢听拍马屁的奉承话?几杯马尿黄汤就把你灌得不知东西南北了?一个泥鳅精就把你迷得乱了马脚了?定定神儿,又想,如果曹双敢在外边败坏自己名声,就对付对付他。谅他也不敢。明后天得打听打听他家在哪里。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交友千万要提高革命警惕性,坚决不能跟这类伙计来往。还有,那个走私相机的事儿,是坚决不能干的。就是能挣100万、1000万,也不能干。要是自己借上30万投上了,曹泥鳅卷了跑掉了,你上哪儿找他去?还是安分守己地拍你的照片,一来搞点儿艺术,二来挣点儿小钱吧!自己天生的就没有挣大钱的命。再想,按说平时喝三四两白酒没问题,中午怎么那么快就醉了?还老像腾云驾雾似的,浑身像烧红了的一块铁?他猛地想起,那泥鳅钻豆腐的盆里有几只黑棉桃样的东西,莫不是人们说的大烟壳?要是自己染上吸食毒品的毛病,可就坏了。一个人要学好不容易,但要是想学坏、堕落,可是太容易了!想着想着,睡着了。醒来后,他怕玉儿再给他洗那些淋湿的衣服,就要去洗。但衣服不见了,是玉儿给藏起来了。他向玉儿要,说自己洗。玉儿却说:“您别管了!”胡泊无奈,心中更不安,就说:“那谢谢了!”      
        第二天上午9点多,丁琳来了电话,说要给他送资料过来。胡泊心里明白“资料”是什么,却不想让丁琳到家里来看到玉儿。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还不好说。就约在莲花湖公园门口见面,自己骑车子去了。丁琳把他表弟西营木材公司的营业执照、公章、私章、发票收据、银行账号都给了他,说:“这批木材,兵贵神速,越快越好。”又说,“木材公司的办公地点在城东二区,但储木场在东北郊。” 
        
        回到家,胡泊对玉儿讲了要去倒木材的事,说:“这做买卖,我还真是个外行。你跟我一块儿去吧,给我当个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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