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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第四部 六命-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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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柏的脸阴了一下,随即又笑着向11号台的客人走去,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拿得起放得下,他居然就在那张桌子坐了下来,跟那男人一番寒暄,眉飞色舞的,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不快放到了一边。

  我暗暗祈祷康柏这小子够醒目,替我打听出这男人的来龙去脉,我以后好“开展工作”。

  台上的明音那天下午一共唱了多少首歌,我记不清楚了,只是一连三个小时,没有停过,台下的顾客有些开始在窃窃私语了。

  到了下午六点,明音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趁两首歌的空隙走下台跟侍应小刘耳语了两句话,回到台上宣布这是今日的最后一首歌。

  一首很老很老的英文歌像夏日懒洋洋的阳光一样流泻出来。

  侍应小刘走向11号桌。

  不出我所料,他低头向那客人说着什么。

  客人听了,从和康柏的谈话中抽出身来,看往台上。

  台上的明音非常羞涩的样子,似乎浑身都别扭,眼睛不看任何人,只是全心全意地唱着,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声音微微发颤。这情形自她登台表演之后,从没有出现过。

  客人只是遥遥望着,什么也不说,也没有什么动作。

  明音带着红晕的脸慢慢苍白下去,一首歌已经要唱完了。

  她的神情越来越沮丧,声音越来越涩,眼眸里亮晶晶的,似乎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我在旁边暗暗叹了口气,谁舍得,让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流下眼泪。

  老歌终于唱完了,明音长揖谢场,掌声久久不绝,她的身体保持着那个姿态,久久不愿直起腰来,背脊里散发出悲凉的气息,这居然像是离开的永别姿态。

  11号桌的客人忽然站了起来,顺手拿起康柏搁在桌上的天堂鸟,大步冲上台去。

  正盯着他的康柏叫:“那是我的花!”

  那个客人充耳不闻,只是拿着他的花上台去,将它送到林明音面前。

  康柏不嚷了,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他起身离场。

  我看看台上,林明音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她苍白的脸颊被这束红花点燃,脸上散发出无比的光彩。

  没有见过她如此漂亮过,她就像是一个含苞的花蕾在刹那间绽放,那种光彩令人不敢逼视。

  而她面前的年轻人反而有点局促,似乎并不习惯这样在公众间表达自己的感情,但随即换上了从容,他微笑,说:“希望你越唱越好!”

  年轻人交上花束,一笑下台。

  林明音全身都似乎要发出光来,本来已经谢场的她,又握紧了麦克风:“谢谢,大家!今天我要再唱一首!”

  拿着电吉他的小龙首先“哈”的一声。

  爵士鼓女孩掩住了自己的口。

  立在吧台的老板张大了嘴,眼睛里流露出既盼望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失笑,我知道,在场的客人将会经历一场超时空旅行。

  我也连忙起身,出去追康柏。

  我快步赶上康柏:“怎么,失恋啦?”

  “哈,谁说,我替他们高兴!”

  嘴硬!

  “刚才那小刘跟那男的说什么?”

  “林明音要侍应转告他,如果他肯原谅她,就请他给她送样礼物。”

  “呵,完全猜中。那你以后还来不来听歌?”

  “或许来或许不来,我把11号桌转送给周爽了。”

  “周爽?”

  “嗯,那小子!别小看他,他管着河北那边的生意,论势力并不比明音她老子差。”

  本城被一条江贯穿,城里人习惯将江唤作河,将江的北面唤河北,江的南面叫河南,跟长江三角洲的叫法区分开来。

  我意外:“他也是捞偏门的?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林某人不喜欢他当女婿。”

  “嘿嘿,不喜欢又能怎么样,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父母包办这一套?”

  康柏说得一点不在乎,只有我暗自猜想,这两个人相遇将会带来怎么样的困境。
 
第九章 第七次绑架 



  我停留在咖啡厅的时间增加了很多。

  周爽果然每天下午来听林明音唱歌。有时只听几首,喝完两杯咖啡就离去。也有的时候,静静等待至明音下班,一起去吃饭,这种情况下,明音只会唱到傍晚七点,晚上的节目改由四人乐队斋演奏。

  只要周爽在场,我都会在场,我担心会有事情发生。

  1920在河南,并不是周爽的地头,我担心会发生意外。

  这天来了两个新客人,他们的样子一点不像是来喝咖啡的,他们占据了最角落最阴暗的桌子,一杯杯喝着威士忌,面目平静,但目光闪烁,并没有好好听台上的表演,只是盯着进出的玻璃门。

  他们不知时候来的,我进门的时候,也给他们的眼睛盯了一下,我立即知道这两人来意不善,那是打手的目光。

  我坐回我的御用七号桌,照例一杯蓝山慢慢品,今天有事发生,只是我还没拿定主意,先决定旁观。

  今天周爽一定会来。

  从林明音企盼的眼光可以看出来,她一直对着玻璃门唱歌,眼睛亮晶晶的,根本没有留意到那两个不速之客。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周爽出现了。

  以他的老练,一进门立即就发觉有异样,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坐到11号桌上,遥遥向小刘打个手势,小刘走了过来,一切照旧!

  不一会儿,小刘端来了饮品。

  这周爽似乎是个博爱者,他每次喝的东西都不尽相同,有时是蓝山咖啡,有时是爱尔兰的,有时来杯血腥玛莉,最奇怪的有一次他要喝加盐的矿泉水。我猜想,这也许是他的职业习惯,他的饮食爱好变化多端,也就避免了敌人在他吃的东西里面下药。

  今天小刘捧来一杯白色的泡沫。

  我差点晕厥。

  那是一杯云尼拉冰淇淋苏打。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会喝这腻答答的饮品。

  周爽拿起杯子,遥遥向台上的明音一举。

  台上的人儿眼睛瞟过来,比蜜更迷醉,笑容在瞬间点燃。

  两个人的视线交缠,似乎已经容不下外面的任何事物。

  偏偏有人横加阻隔。

  那两个坐在一角的家伙突然围住周爽的桌子,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周爽的目光缓缓上移,投在其中一个高个子身上:“什么事?”

  “小子,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你知道这是谁的地头吗?”说话的是穿T恤的矮个子,他黑T恤的胸口印着一个蓝汪汪张开血盆大口的狼头。

  “我跟你们一样,都是这里的顾客,你们付钱,我也是,甚至比你们付得多,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高个子突然将手按在桌面上。

  他五指叉开,食中无名三指各套着一个铸着倒勾的钢指环。

  一看就知道,这是最狠的一种打斗指环,如果对方不幸被他击中,一收一放之间,脸颊会开花,立即破相。

  矮个子则把手插在T恤下摆遮着的宽脚牛仔裤里面,似乎紧紧握住了什么武器。

  台上的明音似乎也意识到气氛的紧张,唱得骤然急促起来。主音吉他手小龙频频用眼睛看她。

  周爽淡淡说:“听说林老大手下两个新进的好手,一个铁拳无敌,一个擅用飞刀,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硬手,是你们么?”

  矮个子面露得意之色:“不错。”

  周爽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想怎么样?”

  “林老大吩咐我们,要你立即消失,这次只给你留点记号,下次就拿你的命!”

  “到外面去行么?”周爽居然忍气吞声。

  矮个子看看高个子,高个子的脸上没有表情。

  周爽看着高个子:“我不想让我的朋友看到。”

  矮个子呲了呲牙,大咧咧地:“也好。”

  高个子却冷冷说:“不行!”他初次开口,原来嗓子甚是难听,就像生锈的铁器互相磨擦,每一个字都让人恨不得掩住耳朵。

  他偏偏还放慢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一离开这里,你就会作怪,当·我·不·知·道?”

  他突然将手按向周爽的肩头。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清清楚楚的叹息。

  所有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周爽手里的饮料突然飞起,像长眼睛似的打向矮个子的面门,他的肩头一侧,高个子的手就搭他不到,他突然站起,臀下的椅子飞了起来,笨重的靠背仿皮椅子就像一个苍蝇拍一样轻盈抡起,快捷无论地拍在桌面上,“喀”一声大响,高个子原先放在桌面的一只左手已经被拍个正着。

  高个子大叫一声,抽出手来。

  这一下亏得他有三个戒指护着,不然怕不废了他那只手。

  那边矮个子挡开玻璃杯,却教杯里的泡沫撒了一眼,慌乱之中,双手飞刀连发。

  “夺夺夺夺夺夺夺”,一连七声。

  七柄飞刀全教周爽再度抡起的“苍蝇拍”吃住了,“苍蝇拍”一停住,可以看见上面除了插入寸余的飞刀,还嵌着三个明晃晃的指环,刚才那一拍之下。高个子虽然保住指骨不碎,可拼命一收之下,只能放弃了那赖以成名的三枚钢指环。

  周爽冷冷说:“这椅子不能用了,赔了再走。”

  高个子右手握住仍然发麻的左手,脸色铁青,矮个子抹去脸上的白泡泡,才发觉局面已经被别人控制了,眼睛转了转,掏出钱来放在桌上,拉着高个子就走。

  走到门口,高个子还回头来恨恨盯了周爽一眼。周爽却似浑然未觉,再次招呼小刘,这次他要的是解渴的德国黑啤。

  林老大又怎会容忍这样丢脸的事情?

  是以在第二天,我发现周爽又再度出现在1920,而且居然也没有带其他人来的时候,我开始怀疑这小子胆生毛了。

  台上的明音有点感动又有点担心,周爽则以目光安慰她。

  情人的安慰和鼓励是最好的良方,明音显然暂时放下心,开始她的首本名曲——《红豆》。

  歌曲唱了一半,康柏推门进来,坐在周爽一桌,我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情况果然如我所料,连贯进来的七八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善类,他们分布在11号桌的周围,形成包围圈。其中离11号桌最近的正是上次被冰淇淋苏打泼眼的矮胖子。

  人还络绎不绝。

  最明显的是后来进来的人找不到桌子,小刘上去道歉的时候,他们就抱着手站在玻璃门附近,说是可以等位子,摆明了是封住门口。

  我暗暗想:林祥熙今日会不会亲自出头?不过我想他不会,因为他女儿在场。

  台上的明音明显感觉到不妥,匆匆一曲唱罢,就急着下台要了解情况。

  她经过四人乐队的低音贝司手身边时,那一直低着头,让长发掩住自己模样的贝司手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匝住了她的脖子。

  林明音只来得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给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了。

  事出突然,周爽跟康柏都站了起来。

  周爽沉声说:“你们要的是我,放开她!”

  贝司手抬起头来,露出长发下的脸,他狞笑道:“你们自缚双手,放弃抵抗,跟我走,你们老老实实去见我们老大了,我就放了她。”

  他根本不是原来的贝司手,但装得实在相像,连乐队的其余三人也没注意到,也是因为刚才一直没有轮到他弹奏,他只是低着头装调试贝司。台上诸人都给台下的紧张形势吸引了注意力,居然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调包的,给他蒙混过去。

  这时我严重自责,暗暗责备自己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

  只是,我有点搞不清楚,这些人不是林祥熙的手下么,怎么胆敢劫持她的女儿?

  我趁没有人注意我,身子悄悄往桌子底下滑去。

  周爽冷冷说:“让我跟你们走可以,你跟我一块走,我要亲眼看见你没有伤害她。”

  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在桌子之间潜行,垂下的白桌布掩护住我的行动,我向台上潜去,希望可以暗中救回林明音。

  那假贝司手果然摇头,“我不跟你们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外面全是我的兄弟,你只要跟他们一起去就是了。”

  他似是嫌长发麻烦,不耐烦的将手一扯,把头套扯下来扔到地上。

  周爽黑着脸说:“你居然跟我讨价还价……”眼神一亮,他已经发觉我向假贝司手背后掩去。

  假贝司手发觉他神色有异,向我这边盯来。

  我立即扑出,手掌用力推在他肩膀上,他无法抵挡,被我推得直撞向台板,一招之下,我抢占了他的身位,扶住了重心不稳快要摔倒的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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