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宙-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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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望犹豫一下,声音细细地承认,“还是想的。”
“那就够了!”午木欢呼一声,“我帮你做件魔裳,问题就解决啦!”然后,午木赶紧把魔裳的神奇大肆渲染了一番。边讲还边转着身子,冲不知身在何处的小望,展示这惟一的实例。
“真的可以吗?”小望又惊又喜。
“绝对可以!”午木连连点头。
“太好啦!”小望高兴得叫起来。
午木高兴极了:“那我们马上去找库拔,要魔叹们再帮一次忙!”
“等等!”小望想起了一件事,“如果我离开泪湖,是不是要跟你回去?”
“没问题啊!”午木这才想起,散言嬷嬷对自己说过,要接回自己的性灵,不禁一乐,“而且,我的确必须接回一位性灵呢!”
“那我……我还是不和你一起去了……”
“为什么?”午木急了。
“魔裳只是遮掩住了自己的弱点。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帮助你,反而会成为负担……”
这细弱的声音柔丝一样牵动了午木的心。
在此之前,午木努力不去想那些正经事。所谓的修炼,所谓的迎接性灵,所谓的珍惜时间——所有正经事,都是没意思的事。他向来这样认为。
午木的笑容中,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也许我不该劝你跟我走,你和我,生命可能有不同的含义。而且,我没有修炼过任何法术,无法保护你。我的生命也只剩7天,不能陪你多久。我从来没有过任何负担。可你如果觉得自己会是负担,我倒有种奇怪的感觉:很希望能够担起你的快乐。你不是孤单了几百年吗?我希望尽自己的一切,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能够和你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一阵绵长的沉默。晚风吹过湖面。紫色的枝叶微微摇颤。午木静静站着,等待小望的答复。
“我可以用魔裳遮挡住其他的目光,可我不愿隐瞒你。你看看真实的我。如果你愿意带这样的我离开这里,我就和你一起去。”
泪湖上跳跃的水珠随即静默。湖面平滑如玉,突然无声向两旁分开。湖底,一个水一样透明的身影,慢慢站起,踩着水波,向岸边走来。傍晚的霞光透过那晶莹的身体,折射出变幻迷光,灿然生辉。慢慢地,随着光线变化,那身体着上了颜色:淡青,鹅黄,浅粉,不断变幻着。待走到午木跟前,已凝固成了一位衣衫飘飞的性灵。
午木惊奇地注视着:“你还需要什么魔裳?这样的你,还不够美么?!”
小望走到午木面前,轻声却是坚定地说:“请你看仔细吧!”她勇敢地抬起了头。
这是张纯真无邪、容色绝佳的脸庞。短短的银发披散着,粉色的面颊,盈盈眼波,眸子是如湖水般的碧蓝色。尤其那微翘的鼻子和上弯的唇形,尤其使整张脸显得灵动俏皮。
午木大为赞叹,正准备开口,却见倏忽间,这张脸突然有了变化。那脸上突然布满了皱纹,细腻的肌肤变得沟壑横生。饱满鲜艳的嘴唇,也干瘪萎缩。她身上那柔软轻盈的衣衫,也同时变得粗硬破败,污秽不堪。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依然是那么秀丽温柔,此时,却渐渐盈满了泪水。
午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目光,从欣赏、赞美,到惊异、同情、爱怜,最后,只觉得心里飞扬着热血,满满地,全是珍爱与怜惜。
“我生来就是这样。任我如何努力,灵力却总是这样断断续续,不能幻变得完整。”小望努力仰着脸,不肯让眼中的泪滑落。“如果……”
“没有如果。”午木拥住了小望的肩头。她是这么瘦小,很轻易地便被午木环抱。他低下头,很自然地,在小望的额头深深一吻。“现在的你便是最好,一切都很完整。快乐的流逝是很快的,会比召唤兽更快的奔跑,我们要留住它们的蹄声,跟我走吧。”
小望怔怔地站着。她只感觉到额头被亲吻的位置,一阵温暖。
温暖。身处泪湖冰冷的世界,这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感觉。
小望把脸埋在午木怀里,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可她却笑着,从未有过地开心笑着,大声说:“好!我们走吧!”
午木牵着小望冰凉的手,却第一次为自己不修炼而感到遗憾。
如果能活下去,能永远这样牵着小望的手,去更多好玩的地方,那该多有趣呵。午木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午木绝不允许低落的情绪在心底停留三秒钟。他马上对自己说:如果真的修炼,就没有魔裳,也就不可能见到小望呢!
如此一来,午木又马上恢复了好心情。看着身边的小望,他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返回的路程似乎短了一大截。走出泪湖,小望活泼得像感受到第一缕阳光的小召唤兽。
小望很喜欢午木扎住黑发形成的那朵花。“很像蔷薇呢。”小望说。
“蔷薇是什么?”
“那是彼界传说里存在的一种植物。它们开遍世界,可是很少有生命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因此,蔷薇代表不被留意的感情。”
午木正魂飞远古,想像着蔷薇的模样,忽听小望叫道:“你看我!”午木一回头,吓了一大跳:小望竟然把自己的脸变成了一朵蔷薇花。
午木又笑又气:“幸亏你灵力不够!否则我都会被你吓死啦!”
小望得意得咯咯直乐。
“其实,你已经比我厉害多啦!你不仅能够变换,还知道这么多有趣的事。快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被午木郑重其事地一夸,小望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笑着说:“这些都是我从库拔那里听到的。关于彼界的传说,在魔叹们之间流传着,他们知道得最清楚。库拔是魔叹之王,当然最清楚啦。说起来,我在泪湖这些年,多亏了库拔一直陪着我。”
“他离你也有这么远,你可受苦啦!”午木说。他简直不能想像数百年孤身守在泪湖会是什么感觉。换了是他,哪怕只有往生花的一生一灭之间,就憋闷死啦!可这样的日子,小望过了数百年啊,那是多少天!想想这个,午木难受得不行。
小望倒习惯了孤单,平静地说:“习惯了也没事。库拔本体的根,几乎布满整个魔生林。当然他的事也很多,可总是会抽空和我说说话的。”
午木和小望一路说得热闹,散言嬷嬷心中却不是滋味。看到了真实的小望,她以前对传说中的公主的崇拜,荡然无存。很平常的样子嘛!她暗想,而且显然还不够稳重,不够智慧,不够美貌——总而言之,什么都不是很突出。只有午木才会善良到迎接她回宫殿呢!
可这样想来想去,再看到午木和小望有说有笑的样子,散言嬷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她干脆召回了元神。
午木直到准备向小望献宝时,才发现肩头的小虫不见了,满脸沮丧:“早些时候它还在呢!应该早点记得给你看的。它陪着我一路找到你,是很有趣的小虫子,还闪闪发亮!”
小望听午木描述半天,歪了歪头,抿了抿嘴,悄悄一笑。突然,一个闪亮的小虫又围着午木飞了起来。
“啊呀!”午木欢声大叫,“回来了!它回来了!你快看!”
小虫一转眼又消失了。小望吁吁吐出一口气,说:“不行啦!我变不了那么长时间!”
午木一愣,明白过来,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不是说你灵力很低嘛?怎么这么厉害的功夫都会?!”
“那是因为你从不修炼。能杀戮的法术才叫高级。这种是最低级的法术,小小游戏而已。”小望嘻嘻笑道。
“不对!”午木满脸郑重地大摇其头,“要命的法术才低级!你这功夫最厉害!”
“但以前陪着你的小虫可不是我啊!”小望连忙分辨,“那小虫能够一直陪着你,那法术才够厉害呢!”
“肯定是我的散言嬷嬷!”午木高兴地说,“她对我最好啦。本来她都拒绝和我一起进来的,没想到,她默默陪了我一路。”
这样的关怀,是小望从未感受过的。她大为羡慕,追问:“她真好!你真幸福!还有呢?还发生过什么事?”
午木就把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地都给小望讲了起来。
午木这次总算找到了伙伴。小望一手点亮夜幕,一手紧紧拉着午木。说到高兴处,他们一起哈哈大笑。小望还不时冒出一些更妙的点子。一路笑闹,两人说得不亦乐乎。
到了清晨,他们便来到了库拔那里。
小望躲在午木的身后。午木大声叫道:“库拔!库拔!我们来啦!”
过了好一会儿,库拔的声音才远远响起:“是你啊。她呢?她愿意接受你的帮助吗?”
“小望在我身后。她不仅愿意接受帮助,还会和我一起回去!”午木乐呵呵地说。
库拔突然从一棵树中中走了出来。午木这才看清,他极其魁伟,比自己高出两个头,身上肌肉虬结,头发蓬乱,脸色粗黑。
“你说什么?跟着你走出森林?你到底是谁?”库拔喝问。
午木嘿嘿笑着,说:“我就是午木啊。不过我不是性灵。我是主。”
库拔愣住了。他圆睁双眼,直直地看着午木许久,还是不敢相信似地追问:“你是主?!”
“是啊。不太像吧。”午木得意洋洋。
小望在午木身后开口了:“库拔,我是小望。谢谢你陪我几百年,现在我要离开魔生林了,需要一件魔裳,你最后再帮我一次吧。你能帮我做一件魔裳吗?”
库拔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数百年来的伙伴,如今会是藏在一位主的身后,和自己相见!
是哪一日,他听到了那绝望无助的低泣?从那一刻开始,他灵魂的一半,就远离了自己,牵系在那个独守泪湖的弱小的她身上。他为她讲述那些尘封在时空里的彼界传说,分担她的孤寂与忧愁。耐心细心地,给她单调的世界一笔一笔涂上色彩。
他早就知道她的心事,他想分担她的忧愁。这时,他才恨自己的脑袋竟是块木疙瘩,什么好主意都想不出来。在黑暗中见到午木,听到有关魔裳的奇妙作用,他高兴极了。可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托付去帮助小望的,竟然是一位主!于是,和她的初见,竟是如今到来的离别!眼看着错误开出了花朵!
库拔呆立在原地,脑子乱成一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午木奇怪地问:“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库拔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事。做魔裳,当然没问题。”
库拔用手指在自己胸口虚划一圈,伸手一撕,竟从自己胸口上撕下了一大块皮肤。那块皮肤厚且大,上面还不停滴落下浓黑的浆液。
午木忍不住一声惊呼。小望藏在午木背后,没有看到发生的一切,想了又想,还是探出头来。一看之下,眼泪马上涌了出来。
“库拔……”小望带着哭腔,颤抖地叫道。
“这可能够了。”库拔淡淡地说,看着小望,他的声音越发轻柔起来,似乎怕吓坏了她,“我没事。别哭。你的灵力不稳,要珍惜自己。”
受伤的胸口,火辣辣地痛。可这种痛,比起心灵深处那另一种尖锐的痛楚,真算不得什么。想到柔弱的她,将离开魔生林,离开自己的保护,前往全然陌生之所,他真恨不能杀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粗心大意,这午木又怎么可能前往泪湖!
“可是……”小望忍不住抽噎起来。
“不要紧的,小望。你要快乐起来。我惟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够让你快乐。”看着小望藏在午木身后,始终不肯以真面相见,竟是将自己看得比午木生分多了,库拔的神情更是伤感落寞。
午木和库拔开始制作魔裳。本来小望想让库拔休息,准备亲自动手。可库拔担心累坏了她,坚决不肯。最后库拔将她送到他本体的树梢上,让她眺望这泪湖之外的景色。
库拔闷声不响地蹲着,使劲揉搓着自己那刚刚割下来的肌肤,觉得手中揉搓的简直就是小望几百年里留下来的笑声。
午木轻声问:“你很喜欢她?”
“哼!”库拔鼻子出了声粗气。
“生气了?”午木讪笑着。
想了想,库拔抬起头,两眼瞪着午木,大声答道:“对。我就是喜欢她!你能活几天?跑到这里来也就罢了,还跑去招惹她干嘛!”
午木见库拔一肚子气,有心缓和气氛,开玩笑地说:“可是你让我去帮她的啊!既然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几天,就更不用生气了吧!”
库拔更生气了,甚至使劲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我不知道你是主!否则,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指引你去找她!这些年来,我的生命都是和她连在一起的。本来,能够一直这样下去的!”
午木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快,不再嬉皮笑脸了:“没错。我只会和她度过几天。可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