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质三步曲ⅱ 魔法神刀 作者:菲利普·普尔曼-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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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看着他们俩,那个瘦瘦的浅色眼珠女孩和坐在她怀中的黑老鼠精灵,他觉得自己非常孤单。
“我累了,要去睡觉了。”他说,“你打算待在这个城市里吗?”
“我不知道。我得努力找我要的东西,这个世界里肯定有院士,肯定有人知道跟这有关的事情。”
“可能不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从一个叫牛津的地方来的,那里就有许多院士,如果你要找的是这些人的话。”
“牛津?”她叫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那你的世界也有一个牛津吗?你不可能来自我的世界。”
“不,”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我的世界里也有一个牛津。我们都说英语,不是吗?我们还有别的相同之处,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你是怎么过来的?是有一座桥?还是别的什么?”
“好像就是空中的一个窗口。”
“带我去看。”她说。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他摇摇头。
“现在不行。”他说,“我想睡觉,再说,现在还是半夜呢。”
“那明天早晨带我去看!”
“好吧,我会带你去看的。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自己去找那些院士吧。”
“那容易。”她说,“我知道关于院士的所有事情。”
他把盘子摞起,站了起来。
“我做了饭,”他说,“所以该你洗碗了。”
她看上去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洗碗?”她不屑地一笑,“那儿躺着成千上万只盘子呢!再说我也不是仆人。我不打算洗碗。”
“那我就不告诉你去牛津的路。”
“我自己找。”
“你找不到,它是藏着的,你不可能找到。听着,我不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能待多久,我们要吃东西,这儿有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但吃完了我们得把这个地方收拾干净,我们应该这么做。这些碗你来洗,我们要对得起这个地方。现在我要去睡觉了,我用另外一个房间。明天早晨见。”
他进屋去了,从他的破包里取出牙膏,用手指刷了牙,然后倒在双人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莱拉等到确信他已经睡着了以后,拿着盘子进了厨房,把盘子放在水笼头下面,用一块布使劲擦,直到它们看上去干净为止。刀叉也是如此。但这个步骤对煎鸡蛋的锅就不起作用了,所以她拿了一块肥皂来擦,又笨拙地抠了一会儿,直到她认为差不多干净为止。然后她用另外一块布擦干它们,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在水池边的架子上。
她还觉得渴,她还想尝试打开一个罐头,所以她又打开了一听可乐,拿上楼。她在威尔的门外听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她踮着脚尖来到另外一个房间,从她的枕头下拿出真理仪。
她不需要靠近威尔就可以问他的情况,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所以她竭力蹑手蹑脚地转动威尔房间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海边有一盏灯,灯光向上照进房间,又从天花板反射下来,她就在亮光中注视着这个熟睡中的男孩。他皱着眉头,脸上都是汗,闪闪发亮。他矮壮结实,当然他还没有长成大人,因为他比她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但有一天他会变得强大有力的。如果能看见他的精灵会容易得多!她想着那可能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还没有固定的形状。不管那是什么形状,它会表现出一种野性、礼貌和忧郁的性格。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在路灯的光亮中调整了真理仪的指针,放松意念,在心中问了一个问题。指针开始在仪表盘上停停转转,令人目不暇接。
她问的是:他是谁?朋友还是敌人?
真理仪上的答案是:他是一个杀人凶手。
当她看到这个答案时,立刻感到了轻松。他可以找到吃的,还可以带她去牛津,那都是很有用的本领,但他原本也可能懦弱,或不值得信任。杀人凶手是有价值的伙伴,她感到和他在一起就像和披甲熊伯尔尼松一样安全。
她把百叶窗的叶片调到和敞开的窗户相对的方向,这样早晨的阳光就不会照到他的脸。然后她踮着脚尖走了出去。
第二章 在女巫中间
女巫塞拉芬娜·佩卡拉在伯尔凡加把莱拉和其他的孩子们从实验站拯救出来,又一同飞到斯瓦尔巴特群岛,现在她却陷入了一个大麻烦。
在斯瓦尔巴特群岛的阿斯里尔勋爵逃跑了,他逃跑时产生的气流把她和同伴吹到了远离群岛数英里的结冰的海上。她们之中有人努力留在得克萨斯飞行员李·斯科尔斯比那只受损的热气球上,但塞拉芬娜却被高高地抛上了天,天空被阿斯里尔勋爵的实验捅开了一条裂口,浓雾滚滚不断地从裂口处涌了进来,她就被抛在雾堆之中。
当她发现自己又能自主飞行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莱拉,因为她对真假熊王之间搏斗的情况一无所知,更不了解在这之后莱拉的下落。
所以她和她的雪雁精灵凯萨一起,骑在她的云松枝上,飞翔在金色的云雾中寻找莱拉。他们向斯瓦尔巴特群岛飞去,又向南飞了一点儿,他们在充满奇怪光影的动荡的天空中飞了好几个小时。那光照在塞拉芬娜·佩卡拉身上,刺痛了她的皮肤,她感到心绪不宁,断定这光一定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过了一会儿,凯萨说:“看!一个女巫的精灵,迷路了……”
塞拉芬娜·佩卡拉向雾中望去,她看见一只燕鸥在雾气笼罩的光柱中盘旋哀叫。他们转身向他飞去,那只燕鸥看见他们靠近,惊恐地向上飞,但塞拉芬娜·佩卡拉发出了友好的信号,于是他又飞回到他们身边。
塞拉芬娜·佩卡拉问道:“你是哪个部落的?”
“泰梅尔半岛' 泰梅尔半岛(Taymyr),在西伯利亚西北部' ,”他告诉她,“我的女巫被抓起来了。我们的同伴被赶走了!我迷路了!”
“谁抓走了你的女巫?”
“有猴子精灵的那个女人,从伯尔凡加来的……帮帮我!帮帮我们!我害怕极了!”
“你的部落和儿童切割机是同盟吗?”
“是的,在我们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前都是。伯尔凡加那场搏斗之后,他们打败了我们,抓走了我的女巫,把她关在一条船上……我该怎么办?她在召唤我,而我却找不到她!哦!帮帮我!帮帮我!”
“安静,”精灵雪雁说道,“听下面的声音。”
他们向下滑翔,用敏锐的双耳倾听,塞拉芬娜·佩卡拉很快就辨认出那是汽油发动机的振动声,在浓雾的包裹中那声音显得很沉闷。
“这种雾天他们不可能开船,”凯萨说,“他们在干什么?”
“那是一种更小的发动机。”塞拉芬娜·佩卡拉说。她正说着,从另外的方向传来新的声音:低沉而使人难受的震颤着的巨响,好像巨大的海洋生物在大海深处呼唤,它轰响了几秒钟,然后突然停止了。
“船的雾角。”塞拉芬娜·佩卡拉说。
他们低飞到水面上,再次寻找发动机的声音。因为不同的地方雾气浓度不一样,他们突然发现了:一艘小艇突突地驶过一团团湿漉漉的空气,女巫及时飞向他们看不见的上方。海浪滞缓平滑,好像海水不愿上升似的。
他们在上面盘旋,燕鸥精灵紧跟着,就像孩子紧跟着母亲,他看着舵手调整着航向,这时雾角又响起了。船头前方有一盏灯,但在大雾中它只能照亮前面几码远的地方。
塞拉芬娜·佩卡拉对迷路的精灵说:“你是不是说过还有一些女巫在帮助这些人?”
“我想是的——有一些从乌戈斯克' 乌戈斯克(Vol~orsk)。俄罗斯地名' 脱离的女巫,除非她们也逃走了。”他对她说,“你要干什么?你会找我的女巫吗?”
“会的,但现在你先和凯萨待在一起。”
塞拉芬娜。佩卡拉向小艇飞落,把精灵们留在上面看不见的地方,她降落在船尾,就在舵手身后。他的海鸥精灵叫起来,舵手回过头来看。
“你倒是从容不迫,是不是?”他说,“到前面去,在左舷边上给我们带路。”
她立刻又起飞了。这一招还是起作用了:仍然有一些女巫在帮助他们,他以为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她记得港口在左边,港口的灯是红色的。她在雾中搜寻着,直到她在不到一百码的远处看见了隐约的灯光。她飞了回来,在小艇的上方为舵手指引方向,舵手放慢小艇的速度,徐徐驶向大船吃水线上垂下的舷梯。舵手喊了一声,一个水手从上面扔下一根绳子,另一个水手匆匆爬下舷梯,把绳子系在小艇上。
塞拉芬娜‘佩卡拉飞上大船的船尾,躲在救生船的影子里,她看不到别的女巫,也许她们正在天空巡逻,凯萨应该知道怎么做。
下面,一个乘客正在离开小艇,爬上舷梯。这个人裹着皮大衣,戴着头巾,看不出是谁。但当这个人登上甲板时,一只金色的猴子精灵跳到船尾,瞪着周围,黑眼睛里放射出恶毒的光。塞拉芬娜屏住了呼吸:这个人是库尔特夫人。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匆匆来到甲板上迎接她,还看了看周围,像是在期待另外什么人。
“鲍里尔勋爵——”他正要开口。
但库尔特夫人打断了他:“他去别的地方了。他们开始拷问了吗?”
“是的,库尔特夫人。”他回答,“但是——”
“我命令他们等一会儿的,”她打断道,“他们开始不听我的命令了?也许这艘船上还得加强纪律。”
她把头巾推向脑后。在昏黄的光线里,塞拉芬娜·佩卡拉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傲慢、暴戾,还有,在女巫看来,如此年轻。
“其他的女巫在哪里?”她问。
船上的人说道:“都走了,逃到她们的故乡去了。”
“但是有一个女巫引着小艇来的。”库尔特夫人说,“她去哪儿了?”
塞拉芬娜向后退缩了一下:小艇上的水手显然不知道这最新的情况。神父迷惑地看着周围,但库尔特夫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她粗略地扫了一眼甲板,摇了摇头,就和她的精灵匆匆走进那扇敞开的、漏出一圈黄晕的门,那人跟在后面。
塞拉芬娜·佩卡拉看看四周以确定自己的位置,她躲在船尾和上层结构之间的狭窄甲板上,在排风扇的后面。从这儿望去,在前面船桥和烟囱的下面,是一个交谊厅,三面都有窗户,而不是舷窗。那些人就是走进了这个地方。从窗口泻出的朦胧灯光照在沾满雾气水珠的栏杆上,也隐隐照出船前的桅杆和帆布覆盖着的舱口。所有的东西都湿漉漉的,即将被冻成一片僵硬。没人能看见塞拉芬娜在哪里,但如果她想看到更多的东西,她就得离开藏身之处。
这太糟糕了。她带着可以用来逃跑的松枝,还有可以用来搏斗的刀和弓箭。她把松枝藏在排风扇的后面,沿着甲板溜到第一扇窗户前。因为雾气,窗户玻璃上凝结着水珠,她没法看见里面。塞拉芬娜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是她又退进了黑暗之中。有一件事她是能做到的。她有点不情愿,因为那实在太冒险了,那会使她耗尽精力,不过,她似乎别无选择。她可以通过某种:魔法让别人看不见她,当然,真正的隐形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种精神魔术,施术人通过一种高度集中的谨慎,仅仅使自己不被别人注意,而不是真正的隐形。将它掌握在合适的尺度,她可以穿过拥挤的人群,或走过单个的行人,而不被人看见。
所以现在她控制住自己的意念,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事上,那就是改变她表现自己的状态,以免被人注意。过了几分钟,她确信差不多了。她先做了个试验,她走出她藏身的地方,有个水手拿着工具包沿甲板走过来,他往旁边走了几步避让她,却没有看她一眼。
她准备好了。她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厅门前,打开门,发现大厅里空无一人。她把外面的门半开着,以便必要时从那里逃走。她在大厅的另一头也看见一扇门,门里面是一段楼梯,向下通往船的内部。她走下楼梯,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的走廊上,头顶上是被舱壁的灯光照亮的、刷成白色的管道,这条走廊贯穿整条船的内部,走廊两侧都有门。
她静静地走过去,听着周围,直到她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某个委员会在开会。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在大桌子边坐着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两个人抬起头,茫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立刻又忘了她的存在。她在门边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一个穿着主教长袍的年长男人主持会议,其余的像是神父一类的人。只有库尔特夫人不一样,她是在场的惟一女性,库尔特夫人把皮衣搭在椅背上,因为船上室内的温暖,她双颊泛红。
塞拉芬娜·佩卡拉仔细地观察四周,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