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魔术系列-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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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将耕平举起来压在天花板上。耕平两只脚悬在空中踢着,口中大声地嚷着“放开我”,一瞬间按着他的力量消失了,他便掉在地板上。虽然身体并没有受到很强的撞击,但是尘埃飞舞,耕平被吸进的灰尘呛到了。
是耕平自己叫着“放开我”的,所以他不能抱怨,但他却气得眼花缭乱;当他撑起上半身的时候,有个东西朝他攻击了过来,那是带着绿色、灰色光泽的果冻块,而且还是个有邪恶念头的果冻块,它正准备朝耕平的身体压过来。
耕平已经不用那个生物以前的名字叫它了,他认为叫它的名字才是件最亵渎的事,而对方的邪念也在这时传进了耕平的意识范围里。
“怎么能够只有我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我也要把你带走把你带走把你带走……”
“放开我!你这家伙!”
耕平踢它、揍它,但力量却被这柔软膨松的肉体给吸收了,耕平拼命地打开想使他窒息的东西。“黏糊糊”、“滑溜溜”、“软绵绵”这种恶心的字眼,全都集中在一起攻击耕平。
又有尖叫响起。有着丰永长相的奇怪生物匆匆忙忙地消失。耕平闻到扑鼻的异臭,原来它全身被浇满了清洁剂,以至于痛苦得落荒而逃。和之前的醋一样,丰永两次都被常见的家庭用品给赶跑的。
“您不要紧吧?这位客人?”
这么冷静的声音,除了管家以外没有别人。
“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讽刺的成分多于感谢是不得已的事情。回答的人是出现在管家背后的北本先生。或许是在和猪人的斗争中造成的吧?北本先生脸上有着淤青、手臂上也有红肿的痕迹和割伤;头发虽然很乱,却很有精神。
“耕平,现在开始,我们要麻烦他最后一次,你准备好了吗?”
Ⅳ
来梦因为自己的惨叫声而醒了过来,她像发条一样弹了起来。来梦坐在又旧又大的沙发上,并且弄清楚了自己是在三楼的房间里。她的目光被站在床前的人影吸引住,那个穿着睡袍的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与其说那个男人消瘦,不如说是被腐蚀了来得贴切:没有活力的皮肤带着青黑色,甚至可以说是粘土的颜色;两睛虽然有光芒,却像是聚集在尸体上的夜光虫的光芒,无从判断他到底有几岁。来梦又尖叫了一次,房间的主人则很厌烦地挑了一下眉毛。
“你不必叫得那么大声嘛!因为这颗心可是你名义上的父亲、身体可是你亲生父亲的呢。”
那不是声音,是强行侵略来梦意识的精神波,强烈的不愉快及厌恶感瞬间涌了上来。来梦深呼吸了一口后,只用一句话就否定了对方说的话。
“骗人!”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你的父亲。告诉你事实却不相信,真不是个好孩子。”
来梦吞了一口口水。这个声音……不,应该说是这个像是在嘲弄、看不起她的精神波,刺激了她的记忆,来梦仿佛倒退了三千个日子,回到了幼儿的时候。切开夜空的汽笛声复活了,来梦又重新注视着房间的主人。
“你是那时候的可怕叔叔……!”
“虽然我不情愿被你那么形容,不过……我很高兴你想起我了。对了,从前让你坐上夜车的就是我哟!”
“可是不对,叔叔不是爸爸。爸爸是个比你更温柔的人,对妈妈和来梦都很温柔,一点也不可怕。”
“他当然温柔。不知这一切的时候是打从心底温柔,知道之后则是演技。不过即使是演技,我也没有资格责备他。”
恶意与憎恨的波动勒紧了来梦,她又再度感到呼吸困难,她真想就这么累得坐在地板上,用手把耳朵捂起来,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反而后退一步,想找出可以逃跑、或是反击对方的机会。来梦不想成为胆小鬼。
她的手肘碰到了书桌,堆在上面的东西掉了一些下来,发出不小的声音。来梦看了那些东西,吓了一跳。
那是铜版画。来梦虽不是非常清楚这类的名词,然而她弯下身子捡起来的,确实就是铜版画。那上面描绘的种种景物,对来梦来说都似曾相识:有蒸气机关车的版画、猫的版画、还有巨大的月亮和草地的版画……这些在来梦的脑子里,开始组合起拼图来了。
“怎么样?这些风景很眼熟吧?没错,你在这里看到的东西全都是我制造出来的。我只要把两张铜版书重叠,就可以让两个空间重叠起来。”
来梦看铜版画看得出神,因为她不想和面前这个男人互相对看。这时,她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能气好像都消耗光了一样。
“比方说,把一张画着大猫的铜版画,和另一张画着风景的铜版书重叠在一起,就会出现不可能存在的光景和世界。很有趣对吧?”
波动笑了,却马上停了下来。
“但是,这一切不过只是象征和产物罢了。无论是铜版画、拜蛇教的咒语、七大天使的雕像,都只是让那股‘力量’发挥作用的小道具罢了。不管是叫出恶魔也好、召唤恶灵也好,然而恶魔知道自己是恶魔吗?被人类说‘你是恶魔’,除了相信还能怎么办呢?‘力量和认知一定是一体的’,这并不是绝对的,不是吗?”
男人的波动继续说着来梦难以理解的事。
“所以我要亲自让拜蛇教以邪教的名义复活,让它成为支配这个世界的律法。以往我都是窝在自己创造的小小世界中不断地研究、构想,现在,实现它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房间的主人张开嘴巴微微地笑。
“但是很可惜的,失去肉身的身体实在有太多的限制,这个身体也快要不行了。青年性癌症的体质,只要是兄弟早晚都会发作,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把来梦你叫来这里。”
来梦吓得想缩起身子,却无法自由行动。
“所以来梦啊!我要取走你的身体。八年前我就证实,你的身体要比我来得容易和‘那个’同步。我把你带到这间屋子来的时候,不、从创造出这间屋子和这个异世界开始,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来梦好不容易往后退了一步,恐惧感又加深了一些。这件事,来梦和房间的主人都很清楚。
“来梦啊!你把一件事情给忘了,不……应该就是我故意不让你记住才对。你在八年前来过这里一次,然后从这里回去的时候,和我一起坐上了那列车,看见了七座雕像。”
来梦有一大半没有听进去。救我,耕平哥哥!你向我保证过了不是吗?你说过“交给我”不是吗?
“你会看见那七座雕像,不是要‘前往’哪个地方,而是在‘回去’的路上。雕像是用来分隔两个世界,也就是像‘门柱’一样的东西,你懂这个意思吗?如果照拜蛇教的教义来说,当时米迦勒就已经在我的里面了。然后奥诺维就沉睡了,不知道在哪里沉睡着呢……”
突然,一阵巨响,是门被打破的声音。看起来像是桃木制的门板被斧头从外面敲碎,从破洞伸进来的手臂,把门把附近的门闩打开了。两个年龄相差得比父子还远的男人,滚进了房间里。
看轻的男人叫了出来。
“来梦!你没事吧?”
“耕平哥哥!”
来梦想跑到耕平身边,脚却不小心绊在一起往前跌倒了。耕平见了,连忙伸手扶住来梦。
“好!已经没事了,因为正义的化身已经赶到了。这真是个逆转局势、出现了再见满垒打的场面!”
房间的主人用恶毒的眼神看着第二位闯入者。铅色的嘴唇形成半月形,充满嘲笑意味的精神波,就像真的是从嘴里传出来的一样。
“你竟然能来到这里,北本先生。”
“你是……”
“很遗憾,我并不想称赞你。要不是我放水,你和那个年轻人可没有办法来到这里。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要让您看米迦勒和奥诺维合而为一,亚尔达包特出现的瞬间。”
“够了,你可以适可而止吗?‘和彦’。”
北本先生的额头上浮现了汗珠。
“我一直以为你是良彦,但是我弄错了。其实你是和彦才对。”
对方没有马上反应。如果精神波也有没表情的时候,大概就是像这样子吧?
“因为他让耕平看了玲子的样子,我才知道的,良彦完全没有理由那样对待她,而你是和彦、是遭到背叛的丈夫,所以才会做出那么残酷的事……”
北本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想让来梦听到比这更过份的事情。幸好,紧紧抓着耕平的来梦也没有空去理解北本先生说的话,因为她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了。
第九章 山丘上满是翠绿
Ⅰ
立花和彦发觉到哥哥和妻子的暖昧关系,是在女儿来梦出生之后。他并不是靠自己的洞察力发现的,而是用医学上的方法使他同意的。
原本想要男孩子的和彦,对于来梦出生之后无法再有孩子这件事十分介意,于是他便去找医生。和彦避开学校的医学部,到其他医院就诊,结果医生竟然对他宣告:“很遗憾,你的体质是生不了孩子的。”和彦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小女儿。
“如果我不是来梦的父亲,那么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大部分的人都说来梦长得像玲子,但是说她长得像和彦的人也不少,因此,和彦不得不怀疑他的双胞胎哥哥,有着和和彦相似遗传因子的人,不就只有良彦吗?
到目前为止,和彦并没有十分重视过哥哥的存在。此起身为学者的和彦,良彦不过是个个性温和、缺乏才能的人罢了。所以良彦虽然先认识玲子、和她交往,却被和彦赢了过去。但是,和彦的胜利却成了一出闹剧。
和彦遭到了报应,报被宣告得到癌症,他总算了解到这一年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当时癌细胞已转移至其他部位,无计可施,所以医生要他赶紧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以免有遗憾。
被妻子背叛、并且失去未来的和彦,掉入绝望的深渊里。
假如他死了,良彦一定会自然地把他那个清秀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还有圆满的家庭给接手过来吧?和彦咬牙切齿地想:像这么不公平、难以同意的事实在,可以存在这个世界上吗?
答案是“不”,和彦无法认同这样的事,但是除了改变事实之外,别无他法。
神是不会帮忙自己的。如果这样,向恶魔求助又有什么不对?
在“生”、“死”之间,和彦选择了“生”,由于他得的是青年性癌症,癌细胞繁殖的速度很快,所以,他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来扭转事态。
由于对妻子和哥哥抱着强烈的恨意,和彦整个人彻底地改变了。他开始研究古代及中世纪的异类神学,以及各种当地信仰及魔术这一类的东西,甚至做了像“肠占卜”这种怪异的事情。一方面,和彦对于那对叛徒以及他们的结晶来梦则伪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忍住身体上的痛苦以及精神上的折磨,继续着他冷静的演技。对普通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假如他把这种精神放在研究上,想必立花和彦这个名字会在学术界留名吧?
和彦找到拜蛇教和恶魔信仰这个奇怪的组合。他发现了一本在一六六○年代由西班牙人记录、再经由荷兰人所翻译的书籍;据说这本黑暗的秘仪书《给圣蛇灵的连祷书》,是用人类的皮肤装订的。这本书由解了拜蛇教部分的教义,成了魔道的教理。以前和彦一直批判着这本书的堕落和颓废,如今却要依赖这本书改变自已的命运。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和彦便开始处理这个世界的事情。首先他到来良彦住的地方,告诉他他知道来梦真正的父亲的事。
良彦脸色苍白,几乎快要崩溃,他像是被当众逮到的现行犯喃喃地告解着。
“我不道歉,因为即使道歉,也无法得到你的原谅。虽然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不过请你不要责怪玲子,来梦也一样。有罪的是我,请你弄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你选择了情妇,而不是弟弟。审理所当然的,不用责备你自己。”
和彦将虽极度限的侮蔑和恶意,集中在“情妇”这个字眼上。良彦的脸颊不禁发抖,然而他却没有反驳。
“所以,我也造反了自己,而不是哥哥,别怪我吧!因为我只是在做和你一样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
良彦连声音都显得惨白。他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他的弟弟,而像是在看一只从黑暗中爬起来的怪物。
“我要你的身体,你那健康、又可以活得久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