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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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回阵的决绝不止对入阵者而言,主阵者不杀尽阵起后入死门之人不得撤阵,也就是说若有同伴欲入内相助也不得与主阵者同生!秦昕停下脚步玉般的手此刻拽得发青,闭目,再睁开一片血红,他用傲睨天下的声音不屑道:“不就是个阵么?能布就能撤。”“主…子?”随影见到那般近乎疯狂的秦昕不由怔怔无法反应,其他下属更是完全不能动弹,等回过神来紫色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 * * * * * * * *任无影提起薄如蝉翼的剑一步一步走向只能勉强支起上身的栖雁,神色间却并无快意,有的只是一种执著。栖雁半躺在冰冷的雪地中血不断的涌出整个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看着任无影带着近乎执拗的神情走近,料多言无益。要愿赌服输么?淡淡一笑,自己果然不是娘呢,说什么不悔,真的,真的有点…不甘心。
慢慢地举起染着血红,映着寒光的剑,任无影带着深沉的眸光俯视栖雁,只要再一剑就能结束了,起手,却突闻风声大作,森森阴寒,不由手下一顿,兰寒月是你在看么,闭目,任无影不知对谁轻声喃喃道:“对不起。”寒剑猛地刺下,却在下一刻‘铛’的一声被飞来的石子折断,恍惚间栖雁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秦…昕?”栖雁眨眨眼,明明是自己布得局却在这一刻有些不敢置信,他真得来了?
“是我。”收紧双臂,秦昕不愿被她发现自己的手仍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看到刚才的一幕他以为,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心在那刹那停止了跳动。一旁的任无影勉强支撑站着,手捂着胸口,秦昕救走栖雁的瞬间出手相袭,那力道只怕不止十层,嘴角旁不管怎么克制依旧不断溢出深红的血来,伸手抹了抹,看着秦昕小心翼翼地替栖雁点穴止血,旁若无人的替她了伤,摇了摇头道:“秦昕,你可知无回阵只有同死而无共生?”
秦昕小心地拥着栖雁力气轻柔的仿佛臂弯中的人经不起一点分量,确定她无性命之碍才长长的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嗪着血渍的任无影,一眉轻挑,冷笑道:“那又如何?”“如何?”任无影看着相拥的二人皱眉道:“难道你不明白么?主阵者与闯阵人不能同生,莫非秦世子当真痴情如斯,欲以命换命?”栖雁伏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一点点温暖了冰冷的自己,每次都是这样,很奇怪,能给自己温暖的总是这个本来最不可能的人,所以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慢慢的恋上这份温暖。
以命换命?她不需要阿,被留下的人活在冰冷的世界背负着总总,其实才是最痛苦的,她很自私不愿背负那重量,一次一次,娘,铭烟,还有祁洛暄,若可以,她绝不会选择作被留下的那个。
“以命换命?”秦昕嗤之以鼻,“我才不会做那种事,不就是一个阵么,总会有办法的。”说着勾唇带着抹邪意的笑道:“等会儿我先送大人一程,待任大人到了九泉幽冥我们有的是时间谋划出路。”任无影抿唇不答。把头埋在秦昕怀中的栖雁却轻轻开了口:“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呢?”“啊?”秦昕似是不解,低头只闻栖雁幽幽道:“本来这阵乃兰家家传绝阵,百年来都无破解之道……”“呵。”秦昕笑着打断了栖雁的话:“这样的话,那没办法了。”蹙额似是苦恼无奈,灰褐色的眸却盈着笑意,“这样的话只好委屈雁郡主与我共赴黄泉了。”执起纤纤素手,玩笑的话偏认真异常,“记得么?我说过的要握一辈子,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亦不放手,你…休想摆脱我。”没错!上穷碧落下黄泉自己也不会放手,祁洛暄虽为她而死,但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的却是自己,也只有自己!从来不知道一句威胁的话也能让人感觉如此沁甜,栖雁唇角上弯,从温暖的怀抱中抬起头来,一双眸亮亮的,仿佛有星辰落入秋水,映出一个人怔愣的脸。笑意更深,栖雁费力将柔柔的樱瓣凑到他耳际,轻柔的话语,伴随着热气吹进秦昕的耳中,“我原想骗任无影不料连你都骗了,真地看不出来么?我布得根本不是无回阵。”
“不是无回阵?”秦昕呆呆得问。栖雁微笑着颔首。“不是无回阵?!”秦昕磨牙,狠狠瞪视着怀中的人,如果不是她已然身受重伤自己决不会轻易饶了她!说什么原想骗任无影,她根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想到自己片刻前的告白,磨牙的声更重了些,这人,这人,终究只俯身抱紧了她。“不是无回阵?”一旁的任无影不禁惊呆。栖雁偏首朝他一笑,“任大人不曾想过么?这里地势虽好但比这儿更好的也不是没有,为何我偏偏选此布阵打搅娘亲与舅舅亡灵?”见任无影呆立一旁,栖雁续道:“因为只有在此布阵,你才不会注意到那些许差异,娘死于无回阵,故而我曾予以研思,这阵很像无回阵但还是有别的,威力就远远不如。”说着莞尔一笑,“也只有布在此处才能让大人先入为主,将大军留在阵外孤身而入。”“你……”任无影想说什么,终是无以为继只颤抖着嘴唇站在原地,听栖雁的声飘来,“任大人你弄错一事,无回阵是决绝之阵,可惜栖雁并非娘亲,从来亦非决绝之人。”
秦昕抱起栖雁,不是无回阵自然能撤去阵法,哼,对了还有个小子等着他们呢。
走了两步,又驻足回头对任无影笑得灿烂,“任大人阵外那五百军士我已送了他们一程,本要让大人去与他们相会的,不过…现在倒也罢了,大人是聪明人想来不会再寻无谓之事。”
任无影听闻秦昕竟灭了阵外五百将士震惊得无以复加,神色惶惶的看着渐渐远去的二人,还好看样子秦昕是不欲夺取江山了,否则有此外敌钨启定无一日安寝。周栖雁……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玩弄与掌上么?竟成了别人的试金石。深吐了口气,透过层层风沙,任无影望向那依稀可见,已在此独自孤立了十五年的坟影,兰寒月,周夫人,你在天有灵,该当瞑目。* * * * * * * * * * * *“你没想过万一么?”闷闷得声传出,秦昕抱着栖雁不满道,适才有多凶险,若是晚了一步,又或是自己根本不来她预备怎样?栖雁淡淡道:“我和自己打了个赌,赌你会来。”赌他会选自己,赌漫漫人生自己无需独自而行。“若是…你输了呢?”秦昕不知她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冒如此风险,自己至今还在后怕,为她后怕。碾然一笑,灿若朝霞,栖雁伸手抚上他的眉头似想将它抚平,“可是我赢了。”
“……”“秦昕?”“幸好…你赢了。”
今日既来且珍行
酉时未至忆樱宫中却因挂满厚厚的帘布而显得晦暗压抑,两只紫金香炉镂刻成麒麟形状,眼如铜铃,张牙舞掌,威风凛凛,此刻因曦帝病重而未点任何香料,殿中摆着五只大碳炉正灼灼燃着,虽是冬末殿中的温度却高如炎夏。虽如此半卧在榻上的曦帝依旧覆着厚厚的羽被,短短几日脸颊整个削了进去,曾绽着精光的双眼连一丝光彩也无只布满着红红血丝。已是几日未眠?曦帝勾起抹涩意的笑,却连这抹苦笑亦在勾起的一瞬便黯淡了下去。暄儿……手紧紧握着昨夜方拟的昭书,灰白的十指无力收紧,忽而闻得一声,“父皇。”曦帝猛地抬头只见祁洛彬微微笑着走近,“原来是你。”祁洛彬脸上表情有一瞬凝滞,然后当作不曾听到那句轻语,微笑道:“父皇病着本不该多加叨扰,只是…有人求见。”曦帝挑眉,自从叛军被平又与钨启定下和约后自己病重已多日不曾见众朝臣,幸得此番彬儿回宫后懂事许多朝政也处理得当总算安慰,此刻是何人竟劳他亲自传报?祁洛彬见曦帝神色中明显的疑问却是不答,使了个眼色宫人躬身纷纷退下,曦帝恍惚中觉得有什么不妥,想开口询问才发现祁洛彬也不知何时退了下去,殿中寂静至极使得慢慢踏入殿阁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是谁呢?近了,那个人走进殿门一步步靠近,曦帝勉励支起身子,眯起眼欲看个究竟,这个身影好像很熟悉,有很陌生,步伐有力,气宇轩昂,他是……“周…冥义?”来人不跪不拜,飞扬的浓眉没入带着银霜的发鬓间,双眼直直看着曦帝,叹息般道:“大哥,别来无恙。”这么平常的一句话却使曦帝一震,许久也只是喃喃道:“是你。”* * * * * * * * * *“殿下。”出了忆樱宫的祁洛彬沿着九曲廊漫步入御苑却在途中被叫住,停步,回首,祁洛彬悠然笑道:“原来是季统领。”看着眼前一身正装,神情似笑非笑的尊贵皇子,季赫一阵恍惚,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从小看大,性子顽劣,总长不大,让人操心却又格外可爱的五皇子么?“季统领?”祁洛彬出声打断季赫的冥想,没有错过少年皇子眼底闪过的不耐,季赫急忙躬身道:“殿下,让周亲王单独觐见陛下,这…是否不妥?”“有何不妥?”祁洛彬状似不解,“周亲王与父皇是八拜之交,前些日子才平乱军功绩卓著,皇兄故世父皇病重,让他觐见开解开解,不是正合适么?”“可是,殿下……”“殿下!”远远的跑来的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离木。”转过身,祁洛彬看着大步流星跑来的人扬起笑,站在一侧的季赫察觉出这抹笑比之先前要真心的多。“季统领宽心好了。”“啊?”祁洛彬边走向离木,边轻声道:“周亲王是不会有什么大逆之举的。”* * * * * * * * * *“冥义,贤弟。”曦帝坐起身,维持着王者的尊严看着他,“我们十数年未见了。”
周冥义神色莫名的点了点头,“确实十四年了,自从…寒月离开后。”冥义,与其漂泊江湖行侠仗义倒不如我们一起结束这个乱世吧。结束…乱世?怎么了?没什么,只觉大哥的志向果然比我要高多了。冥义,你不要妄自菲薄么,我们兄弟一心一定可以的。哈哈哈……当年是谁意气风发,三尺青锋震退了群雄?当年是谁肝胆相照,金兰结义誓言同生死?对望的一刹却似光阴流逝了数十载。“我……”没有用帝王的尊称曦帝开口满是疲态,“我当年就猜寒月的事,也许你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十数年避而不见,越是知晓越是难以安枕,他们夫妻情有多深,相对的怨恨就该有多重,担心着报复,十数年未见异动反而更不安心,所以…无论如何亦不能放过周家。
知道么?周冥义压下心中的苦涩,不是没猜到,而是强迫自己不要去猜,因为那层遮掩一旦撕去自己又当如何?起兵谋反,让刚刚安稳的百姓再陷战火,让好不容易平定的乱世在自己手中再起么?
娘她只是输了…原来她只是输给了这天下百姓安危在你心中的分量,呵,原来只是输了而已。
雁儿……真的,对不起……“为什么?”一字一句,轻轻的,周冥义问出十多年来的疑惑,“当年,大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明明已是胜利在望,明明不需要与钨启合谋的,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呵呵……”曦帝垂首低低笑了出来,“为什么?”声音蓦然提高,“若是换作你妻子娘家势力雄大,自己的义弟在军中的声誉又远远超过自己,这皇位你能坐得安稳么?!”
周冥义默然,随后轻轻道:“若换作十数年前我不会疑你分毫。”当年的周冥义震得很简单,既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又为何要相疑?曦帝一愣,随后笑了,“是啊,你一直是那样的直率爽朗。”自己因而与之相交,又因而暗生嫉恨,嫉妒他总是义薄云天不为私利,嫉妒他能得妻如此一个眼神间心意互明,嫉妒他身周多的是重情重义之人,可自己呢?自己的妻子不过不出房门的平常闺阁女子,自己的那个姻亲怀着龌龊的心思,易亲王因义拜服他,楚老亲王当年却是为利而攀附自己,怎么这样不公道呢?不断想着比着怨恨就无端重了起来。虽然如此,但是……“若不是十数年前兰残阳多管闲事,我本来不想拖周家下水的。”
“若当真如此以大哥的智慧定还有别的解决之道,不是么?”周冥义摇头叹息,原本以为滔天的仇恨,原本被背叛的失望,此刻竟能说的平常,时间真的能磨灭一切,曾经的义气,曾经的仇怨,再相见甚至谈不上什么恩怨纠葛,只觉不尽的疲倦。碳炉烧得正旺,呲呲出声,曾几何时月下火堆旁两人共把酒言欢……大哥想不到转眼你就要娶妻了,听说未来大嫂贤惠出了名的,真是恭喜啊。
呵呵,冥义你也快成家立室吧。啊?这样我们将来有了儿女,说不定还能结成亲家。这个…呵……望着病态毕露的曦帝,周冥义用上抹自己亦未察觉的怜悯不知是为人还是为己,大哥,如今你痛失一子,我有女离心,人生一世你我究竟所为何来?慢步走出,今日来不过想为这十数年恩怨做个了断,如今才发现原来还是多余,出殿门前,周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