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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且珍行-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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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救了?”秦昕替栖雁轻轻擦去冒出的薄汗,不甚在意道。苓姬原与栖雁一同被掌风所袭,若要顺手拉她一把,也并非不能,只是以秦昕之性又岂会理他人死活?栖雁轻叹道:“这毒镖虽歹毒却并不是无法的,可她体内伏着‘断相思’已久本就凶险万分,如今血流不止被尽数引动出来,又受了掌力摔落此处……”秦昕斜睨苓姬眼,不屑道:“这与你无干。”摇了摇头,栖雁苦笑道:“不过近来愈发有无力之感罢了。”秦昕哼了一声,轻执起她右手按在其左手腕上,栖雁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让你也替自己把把脉。”能医不自医!栖雁莞尔一笑,从怀中摸出瓶‘回魂丹’来自己服下两粒,再倒出两粒伸至苓姬唇边,秦昕见她吃力,无奈一把夺过塞给苓姬吃了,又输了些内力以助药性。须臾,苓姬一阵轻咳转醒了过来。
  “燕…神医?”苓姬醒来,模模糊糊勉强瞧清眼前人有些惊讶道:“你…你是女子?”栖雁闻言低头审视了下自己,发已散,衣衫也有些零乱,假喉结不知何时脱落了,难怪她竟识出自己是女子,却不知她此刻被秦昕拥在怀中姿态暧昧,两人神情更溢于言表才是首因。
  苓姬怔怔看他二人一会儿,露出一抹笑来,“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寻,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咳…咳…神医我好生羡慕于你。”栖雁闻言狠狠瞪了眼笑容得意的秦昕,想说什么,但见苓姬一脸钦羡之意,眼底却满是苦意,回想那夜她琴曲悲凉,再思今日之事,片刻间理清来龙去脉,对着犹如风前之烛的苓姬却难多加责怪,沉默许久,只低声喟道:“你却是何苦?”“何苦?”分明娇美芬芳之姿,却失了颜色,颓然凋落,苓姬幽笑惨淡,道:“我十岁见他正是华衣王爷,英雄战将,一见倾心,芳心即许,之后五载费尽心力学完琴棋书画只为搏君一笑,待等素指扬波奏得妙声,心中唯一愿为其奏曲之人却要将我送入宫闱。”言及此,两行清泪已下,非是轻佻万柳丝,无奈早被东风误。“我想也罢既是此身此心已托,不能伴他左右能助他大业亦是好的。”“士为知己死。”栖雁唏吁道:“可大王爷非你知音,你……”“我不求做他知音,只做一块踏脚石也甘愿了,可是……”此时苓姬方显出些微怨恨之意,“可是他竟连我唯一的弟弟也不放过!要我去劝执雪替他做事,我深知执雪性子,他又怎会愿意?王爷素来不得便毁,执雪宁折勿弯,我却不能见他就这样小小年纪就此完了,所以……”
  多年之后栖雁也无法忘记,那一日有个女子花容惨淡,笑得凄美而绝望,她幽幽道:“所以我自愿服下了‘断相思’,护执雪一时安危,也就此绝了心念,了断相思。”“可相思如丝纠缠不清,又岂是,咳……又岂是如此简单便断的呢?咳……”苓姬一阵低咳话都难以续下去,自知大限将至奋力拉住栖雁袖子,急切道:“燕神医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执雪他没有出卖你们,是我……”栖雁轻轻道:“我知道,我从未疑过执雪。”“是么?” 苓姬欣慰笑道:“那就好,别…别告诉执雪我先前对你说的,就让他以为我是…我是胆小怯诺背信弃义的坏姐姐,这样或许好些。”见栖雁颔首应允,她缓缓松了手,指向北面,“那儿有个密道入口可达外面,或许…或许还能用……”说罢眼慢慢阖上,鼻息渐弱终至魂散命绝。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栖雁偎在秦昕怀中良久沉默不语,秦昕轻问道:“在想些什么?”“在想……”栖雁眸幽深,神色沉重而复杂,“我在想世上怎会有这么执著,这么痴迷,犹如飞蛾扑火般的痴情。”秦昕闻言一窒,却是无言以答,他们皆是世间难得睿智之人,偏偏情之一字对他们而言却是太陌生,太难解了……* * * * * * * * * * * * * * * *“你说什么?”守在国君寝宫外殿阁内的大王爷钨启昊得报大惊,压低了声也难掩惊怒之色,“冬雪阁塌了?”急急赶来的下属怯怯应声,却也说不清楚。钨启昊直觉不好,待前去一探究竟这儿却是分身不得,弥鞨见状轻声进言道:“王爷此非常时决不能擅离。”言外意自是清楚,国君眼看命在旦夕,这时一走王宫岂非皆落入钨启韶之手?
  握紧了拳,钨启昊重重点了点头,但终有不甘道:“你且命禁卫军以安城为名……”
  “大哥。”话未完,被徐徐而入的钨启韶打断,任无影紧随其身侧,“大哥在此正好,小弟恰有一事相询。”钨启昊挑眉道:“不知何事?”钨启韶淡淡道:“也没什么,不过小弟辛苦寻来的神医今日突然没了踪影,有谣言说是大王兄为了澄清近来宫中的流言请去了,本到也不甚要紧,只是如今国君病重,故而小弟想求个人情,请王兄先让燕神医诊治国君为要。”“是何人胡言!”钨启昊怒道,心中明白他这招实在厉害,不但挑了国君之症由来可疑一说,又暗指自己在此危机之时杀燕昔灭口,更可让人联想自己是否有心故意不让其救治国君,但偏偏又皆未直言,明辨不得!钨启韶微笑道:“是么,看来传言有误,日后再好好查查,王兄无需动怒。”
  说话间内侍传言,王后要二人进内殿,两人皆是一凛,看来国君真的……
  整整衣袍就要入内,弥鞨悄悄拉了拉钨启昊衣袖,以眼神询问适才吩咐得是否照办。钨启昊明其意压住怒火微微摇了摇头,此时再和燕昔之事扯上关系,无疑是受人于柄,冬雪阁,再怎样亦不过是颗棋子。他二人私下动态钨启韶尽收眼底,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微轻扬,想起适才得报却又黯然了下去,栖雁…望你无恙才好……无人注意任无影脸色自刚才钨启韶开口起便阴沉了下去,此刻分明不是最好时机,王爷本该等大王爷动手后在行发难,让他辩无可辨,却……王爷,终究还是在意周栖雁安危吧?唉,由来情关最是难过,温柔乡多为英雄冢,看来要多留心了,不能不防啊……* * * * * * * * * * * * * * * *栖雁瞧着素来风流倜傥的秦世子衣衫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四散墨发纠结倍显凌乱,半蹲着,完美的几乎没有一丝瑕疵的手不断敲打着,拨翻着,沾惹无数灰尘,不觉眉目轻扬。
  “你还没找到入口?”闻言,忙着四处摸索的秦昕回首,狠狠瞪向斜靠在一边的栖雁,她以为自己为什么会有此刻的狼狈?脚下轻旋,眨眼间整个身躯已笼罩在栖雁面前。咽了咽口水,秦昕的笑素来都有几分邪气,但从未想此刻这般,邪魅到如此压迫,让自己…几乎有点想逃,栖雁不觉往后挪了挪手似乎碰到了什么,还来不及说,秦昕满是灰尘的魔掌已伸到了自己跟前。看着这些日子来愈发清瘦的栖雁,此刻她散了乌绸长发,脸色煞白,衣襟微敞着使人可见那白皙修长的玉脖下隐隐拢着的锁骨,无意识的畏缩,更显出几分在她身上绝不可能出现的‘楚楚可怜’。
  确实是不可能出现的,便是此刻那双亮得惊人的星眸亦深藏着几丝不易觉得倔强,秦昕幽深的灰眸闪了一下,下一刻,脸上又露出那痞痞的笑来,两只手轻抚过丝般双颊,留下两道灰黑印记。
  栖雁从那巨大的压迫感中醒过神来,才发现面前这秦亲王的世子,夕影门的门主,只是十分孩子气的把灰尘抹在了自己的脸上,一时不知该气恼或好笑,却听那魅惑之音悠悠响在耳边。
  “这多好,分明是俗世凡人,身在十里红软,何必整日一幅孤清绝尘,遗世独立的样子。”
  栖雁一怔,抬头对上灰褐色的眸子流光炫转,那里深不见底却又如琉璃般纯然。
  想说什么樱唇张翕几回终是无言,倒换来一阵轻咳,秦昕有些懊恼地单臂搂过她,轻轻拍着背,替她舒气。“你的夜明珠呢,这回怎不带着?”秦昕没好气道:“那样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天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剩余的地雷石,连火也不能点!栖雁喘着气浅浅一笑,忆起了地宫中相似的场景,她随身带着冰晶石夜明珠是为了防备他,而如今…他却成了此刻自己唯一可以依偎的人。“无妨的。”栖雁笑容诡异,下一刻手指往后轻拨,一面堵了许多杂物的墙竟自行升了上去。
  “你早发现了。”秦昕瞪着她,磨牙道。栖雁满脸无辜,实话实说道:“我也才发现,真的。”可惜谎言说多了,信用就会大大降低。深深吸气,秦昕一把带她闪入密道,有什么帐且待先离了这儿再一一算来。
  * * * * * * * * * * * * * * * *“娘娘。” 季郦轻唤正专注盯着昏迷不醒国君的祁佩英,局促不安道:“两位王爷已等多时了,这……”满脸焦虑的祁佩英闻言向帘幔外两个身影瞟了一眼,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道:“他们已等了十数年,又岂会差这一时半日?”话出口心底却满是苦涩悲凉,压都压不住地涌了上来,眼眶不觉有些湿润了。“佩…佩英。”床上钨启矾却慢慢转醒了过来,消瘦见骨的手在半空挥舞着,寻找着心念之人。
  祁佩英急忙回身,握住了那早已冰凉再无法温暖她的手,“陛下。”“嗯。”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却安抚不了眼前人,凡使她落下泪来,修长手指抹过那连连泪珠,许久,钨启矾轻声叹道:“佩英…你受苦了。”一句受苦两人都明白,这指的不仅仅是费神守候病床,也不单是要去应对那权贵野心,或兼而有之,但又岂是一言半语道得尽的,其中之意何其深哉……摇了摇头,发上步摇随之晃动作声,祁佩英泪眼婆娑,哽咽道:“不是的,矾,能嫁你为妻原我此生之幸。”是么?钨启矾费尽余生最后之力定定看着自己的妻子,不是王后,是妻子。
  佩英,你可知在你初嫁钨启时我并非全然真心。赢弱多病的太子,身侧更是前有狼后有虎,若我不显出文质彬彬,懦弱模样只怕根本活不到今日!所以,明知自己命数有限还是答应了那场联姻,钨启需要战后休养生息的和约,自己也需一个有力的后盾。所以,我在成婚第一日起便对你千依百顺,温柔体贴,这样权臣知国君安于闺乐,恬于深情方能放心,这也是我对远嫁异邦的你的歉意怜惜。
  可你就如璞玉一般,透彻无暇,我说‘从此你我便是至亲之人’你便信了,真将我当作亲人将一颗真心捧到我面前,使我的心也动了,我说‘有我之处,愿可为凤巢’,你便真将这血腥的王宫当作自己的家,使我亦感受到那一丝家的气息,其实…其实是你一直在温暖着我,让我依偎……
  这些年你忧思愈深,是因为终也逃不过行那权谋算计之事而苦恼么?傻瓜,在我眼中你始终都是最清最洁的玉人,无论何时。本来我想在此刻将真情告知你,如今却不想说了,就这样吧,让我再卑鄙最后一回,让你心中永远留着真挚之情的记忆,或许反也是好的。“佩英,遗诏我已立下了。”“陛…下?”祁佩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畏惧地瞧着伸至眼前的诏书,却不伸手去接仿佛那是催命符。“呵,接下吧,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和我们孩子做的事了。” 钨启矾倾身勉力将诏书塞到她怀里,在她俯着的耳边低语道。他…他知道了?!怎会……就在祁佩英惊讶至极,不可思议地望向钨启矾时,他却又闭眼到了下去。
  “太医!”祁佩英惊呼,帘外两个身影也不禁晃动。只听太医摇头抖缩道:“微臣无能,国君怕是……请王后早作准备。”祁佩英只觉轰的一声,她的世界塌了,但是……伸手缓缓摸在自己的腹上,那里正孕育着自己和矾的孩子,紧紧握住那道诏书,祁佩英带着几乎坚毅的神色道:“宣两位王爷入内。”她不能就此放弃,为了孩子,不能输在这里!
                  
残阳如血照真章
  

几乎不能见光的暗道里秦昕紧密而又轻柔地抱着怀中人,一步步小心前行,由她静静依偎在自己怀里,特有的淡雅清香透过拂面的发丝,钻鼻入心,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二十年来无论吞并多少门派,降伏多强敌人也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满足。感受着温暖的体温,听着一下下从坚实胸膛传来的清晰心跳声,那一刻,栖雁似乎觉得外头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大事也与自己毫无瓜葛,明明狼狈至此却一扫多日来的彷徨无助,仿佛漂泊无定的小舟终于找到能避风雨的停泊之处。那一刻,两人皆恍惚的闪过一念,就这样,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呢。可下一刻,不远处传来的吵打声令二人从迷蒙幻境中醒过身来,面面相觑。
  栖雁这才发觉按他们已走的路程早该出去了方是,可至今亦未见底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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