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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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让世子失望了。”栖雁玩笑似的耸耸肩,绕过他,慢慢步回别苑。箫吟微施一礼,便紧随其后而去。秦昕未阻,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瞧着栖雁背影,心中头一回,竟生出几分懊恼之意。
* * * * * * * * * * * * * *大队人马驻扎在关外临边境处的草地上,车辆马匹皆散停与一旁,正中园帐内文儒模样的中年男子,素袍松披,伏案翻阅着大堆信件、书卷。“大人。”一武士掀帘而入,肃立禀道:“启禀任大人,程副尉推断,按此速度只需两日即可抵福城。”
“嗯,我知道了。”任无影头亦未抬,边继续整理书卷,边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那人却未动,亦不出声,只静默站立着,看着他。皱眉,任无影不耐得抬起头来,瞧向那脸色蜡黄,居然敢不领命退下的武士。
目光交错,任无影惊愕道:“你…你怎么来了?”“奉王爷之命,将此物带来交由大人赠与故人。”武士说着,双手捧上一只檀木锦盒,任无影掀盖一看,眉头皱得愈紧,瞟了他眼,道:“太过冒险,王爷……他难道不怕适得其反么?”武士笑曰:“王爷说这世上之事,本没什么是不冒险的。况且如今之势若坐以待毙,只会将自己置于更险之地,不如……”“不如先发制人,以免错过良机,处处被制。”浅笑优雅,从中可一窥,二十年前,那名扬四海之‘出尘公子’的风采。
往事如烟故人来
琉璃灯火绚亮若星,五彩锦缎灿艳若霞,四季蔬果堆摆若山,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婢女宫人穿梭若云,达官显贵聚集如蚁。钨启使者将至,故而宴已备下,静候来使。今日之席,二皇子祁络暄与五皇子祁络彬坐于正位,南边上座留于钨启使者,秦家位高势大,另加又是国戚紧挨其坐。易郡主虽被封公主,奈何易家势弱,且郡主待嫁之人不宜出宴,易世子一人前来,遂只得四家末座。周、楚两家相当这回周家之位,却被安排在楚家之下,众人不禁猜疑,瞧这模样,二殿下莫不是将娶楚家郡主为妃?就不知之哪位,三郡主岁长柔婉,但四郡主才名远播,且有流言说三郡主实非正室所出……也有人对此毫不在意,即使感知了,不过再次叹句,‘用心何良苦’罢了。
望着正席上朝服更显华贵,言笑拘礼使人自生敬畏的祁络暄,栖雁不由垂下眼眸。
前夜,黑眸中涩然苦楚埋的那般深,深痛得撼人,今日要迎来使,他眼中竟连一丝苦涩影子都找不到了,可自己知道,那痛未尝消失,而是…被他藏的更深,深到旁人再难寻出一分,深到钻心之地,最后麻木……类似体会自己亦有过呢!只是…麻木的太久,久到自己都快忘了,时光,有时确是个好东西……
静静看着她的黯然,秦昕的眸色亦随之暗了一分,她摆脱了麻烦,为何不见开颜?莫非…莫非祁络暄对她而言并不是麻烦么?楚暮荷瞥了眼窃喜的兄长,故作矜持低下头去不看他人的小妹,不由忆起那日清晨如画的一幕,心中微叹,这一切…未必值得庆贺阿……抬眸,悄悄瞧向栖雁那日只模糊看个影像,不甚清楚,今日近着细看,只觉这位周家郡主虽非绝色,但一颦一笑无不雅极秀绝,举手投足无不脱俗绝尘,若即若离,竟像不沾半点烟尘俗气,让人恍惚,难以移目,疑若身处梦中。栖雁觉察到她的目光,这位楚家美人看着自己做什么?泰然自若冲其展颜一笑,美人竟红着脸低下头去,唔,有趣……楚暮荷不料她竟会注意自己的目光,因心中存有几分与其比较的意思,不禁尴尬,垂首遮羞。
纵使难免黯然酸涩,可那爽朗的笑容,依旧令人无法讨厌呢。突又思及一事,心下忧虑更甚,暮莞她如何与之相比,只怕楚家……在座者各怀心思,底下人察言观色,此时得报钨启来使已至殿外,随着祁络暄一声有请,殿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皆侧目望向殿门处。任无影头戴襦带平冠,身着玉色绢布宽袖官服,系着皂缘软巾垂带,目不斜视,正步入殿中,对祁络暄俯身行外使之礼,恭敬道:“钨启下臣拜见天殒朝二皇子,五皇子。”
“任佐政免礼。”祁络暄仪态雍容,微笑道:“任佐政千里而来,促我朝与贵国更为和睦,实乃辛苦,特此设宴洗尘,还请入席吧。”任无影行礼入座,待其坐定后,歌舞起,鼓乐鸣,敬酒声,客套声,参杂其中。
任无影边温和有礼地应酬着,边逐一扫视殿内众人,忽得双眼闪过道惊芒,银衫少女映入眼帘,清灵之气与这喧哗宴席似有不符,使其不自主地想起了十五年前那抹决绝飘逸的倩影,那曾无双的风华,就在自己眼前染上艳红鲜血,芳魂消散。 她……那少女却对自己悠悠一笑,执杯而敬。颔首以应,饮下佳酿,脑中轰得一亮,她…她定就是兰寒月之女,周栖雁!
真想不到,当年的小女孩已……观其泰若之姿,睿智内敛,想必不输其母当年。也是,那时便该知,此女日后绝非池中物……突觉有道阴冷的视线盯着自己!转目而寻,只见一紫袍玉带,俊美公子对自己温雅而笑,灰褐眼波流溢,竟若现邪逸,他是……按其所坐之位当是秦家世子?!为何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似探究,似好奇,又似隐含着微微怒意?这些年与秦家应无交集才是吧?秦昕摇曳着酒杯,暗自沉吟,任无影看似儒雅文士,实则定藏有大智,羽翼被束下能助钨启韶分权夺势与已如日中天的钨启昊平分秋色,又岂是常人能为尔!“呵,任无影非如外界所言一般为栖雁的杀母仇人,怕是要让世子失望了。”
当年钨启一役秦家损失惨重,周亲王之妻兰寒月又死于关外,后传其女周栖雁曾被九王子钨启韶掳回为质。是时这韶王爷不过十四,岂有能耐杀兰寒月夺其女?动手的必为任无影方是,可她说此言的神情不假,这其中……箫吟立于栖雁身后神色紧张,一旁冰凝不解,“你干吗啊,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嘛。”
“……”箫吟没有吱声,栖雁听到冰凝的话回眸一笑,才使他稍稍松驰了些。上座的祁络暄看在眼里,愁思才起,不觉自嘲,都已决定放下了,又何必多虑,徒为难了他人,苦了自己。酒酣菜饱,宴入尾声,任无影起身道:“多谢两位殿下今日款待,下臣特备薄礼,皆是钨启土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数个钨启国随使侍从,每人手端一托盘,上置一木盒,奉于两位皇子,及四亲王府出席之人跟前。两位皇子的礼物是钨启表愿继续和睦共处的国书。秦昕随手翻开盖子,原是把翡翠扇子,身后小瞳几忍不住笑出,主子平日戏演得太好,竟连远在钨启也……楚暮莞打开所得木盒,见是珍贵象牙雕凤砚台,不由面上一喜,又强忍了下去,微笑致谢。其兄得的是对软金丝护腕,楚暮荷的则是荷花白玉钗子。易雪松似也得了心爱之物,颔首以示谢意。栖雁抚着木盒,良久,迟迟不曾掀盖。她能感觉到不仅秦昕等人颇为好奇,任无影似也在关切着自己。呵,看来这盒中物不寻常阿。轻轻挑起银扣,缓缓掀开木盖,里面竟静静躺着把匕首,瞟到的人都微感诧异,箫吟更是刹那间脸白如纸。栖雁却神色未变,还拿出把玩一番,勾唇似笑非笑地瞅着它,再将之重置回盒内,像他人一般略表谢意。* * * * * * * * * * * * * * * * *“箫…吟,这把匕首……”别苑厢房内的红木案几上,新搁着只檀木盒子,冰凝盯着它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讨好正愁眉不展,独坐沉思的箫吟,央求道:“嘿嘿,告诉我嘛,你知道的对吧?”宴散后郡主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这箫吟又魂不守舍的,肯定有问题!
箫吟只瞥了眼木盒,继续沉默着。冰凝耐性告竭,赌气道:“你不肯说算了,等郡主回来我问她。”箫吟顿时两眼喷火,狠狠瞪向她,那眼神太过凶狠可怕,以至冰凝‘哇’一声哭了出来,边还委屈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我也是担心郡主嘛!你…你这么凶干吗?!呜……”
一时情急,箫吟亦知自己有过处,瞧她又哭了起来,不知如何劝慰,无奈对天翻翻白眼,希望郡主快些回来。* * * * * * * * * * * * * * * * *“任先生,现在该称任大人才是,好久不见了。”栖雁望着在夜间镀上层朦胧幻美的山色,风拂耳过,深吸口微凉空气,似感惬意的样子。
“确实……”任无影定定看着她,神情复杂,“一别经年郡主已亭亭玉立,风姿卓绝,无影却是老了。”“老?先生相貌并无多大变化,更何况……”栖雁噙笑,似赞似讽,道:“更何况,先生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先生的壮志,韶王爷的雄心,又岂能为岁月所磨灭,只怕愈积愈重了吧?”“周郡主?”不明其真意,任无影有些困惑。“唉,人与人果然不同,家父与先生一般年纪却,只想安享晚福,栖雁不及韶王爷年长,却只思逍遥玩乐,相较之下真令人汗颜阿。可……”词锋一转,“人各有志,皆不该强人所难,先生说可是?”“郡主难道不想探知当年兰残阳遭何人陷害,周夫人又因何……”“知道了,又怎样呢?”冷冰冰的话打断了任无影,“已发生的事,便可重来了?已造成的伤,便可消去了?已逝去的人……”语调微露悲悼,“已逝去的人,便可复生了么?”
“至少可求个公道,不是么?”任无影轻轻道。“公道?!”栖雁嗤笑,“我要它做甚?没有它,我过去十多年一样活的自在舒心。况且,我深信,家母也好,舅舅也罢,兰家亦无一人会在意这所谓的公道,先生也就无须费心了。”
“周……”“任大人在此赏月么?啊呀,雁郡主也在阿!”魅惑之音飘至,栖雁忍不住想要翻眼,今夜乌云满天,哪儿来的月亮?“秦世子?!”任无影诧异,看了二人一眼,略有所悟,拱手道:“在下随意看看罢了,这就先行回去了。”秦昕微笑道:“呵,是夜了,如此大人慢走。”栖雁亦含笑持礼,目送其离开,待到不见其身影,立时启唇问道:“世子来了多久了?”
“不久。”秦昕笑答:“刚巧得闻郡主所有的慷慨陈词罢了,郡主胸襟令人佩服!不过…杀母之仇,不该是不共戴天的么?”“够了!”栖雁终于动怒,“你,像你这样的人明白什么?!”“我是不懂。”秦昕淡淡道:“从我出生起,父母两个字都是可笑的。若说曾对我有过真心关怀的,唯大哥一人了吧。呵,可我未满十岁,他就摔马‘意外’死了,你知道么?”转向栖雁,似有魔雾绕身,“在他的灵堂上,我娘声声质问我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怎样,觉得有趣吗?”
怔怔看着邪魅毕露之人,却似乎不若平日那般强烈的排斥。从未得到和拥有后失去,秦昕,你我谁更可悲?低下头,掩去此刻滋生的近乎怜惜的情绪,栖雁幽幽道:“我娘不是任无影杀的,她是…她是自尽而亡的,是为了护我…才自尽而亡的……”
* * * * * * * * * * * * * * * * *“好了,你别哭了。”箫吟认输开口,“我说便是了,只不过,郡主面前你切勿多提。”
“好。”冰凝即刻止了泪,像乖宝宝听故事般,望着他,犹挂泪珠的睫毛眨阿眨的。
箫吟无奈摇头道:“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嗯,知道得不多,只晓得夫人她是自尽在自己的阵中,好像和郡主有关。”冰凝思索道。
点点头,箫吟幽喟:“不错,唉,要说缘由,须从‘无回阵’说起……”
* * * * * * * * * * * * * * * * *“‘有去无回留魂阵,地府幽冥此间存’,‘无回阵’名震江湖多年,皆知此阵乃决绝之震,却不料…竟决绝至此……”秦昕轻叹,“令堂为护你周全,当真费尽心思啊。”
“呵,即是如此……”栖雁不觉握紧了双拳,连身子也有些颤动,“可偏偏连这最后的心思,也要被人糟蹋一番!”“栖雁?”秦昕轻唤。此刻的她不是傲姿飒然的神医燕昔,而是需人怜惜的柔弱少女。此刻的她看来竟这般脆弱,仿若只需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折!秦昕微动,想伸出双手拥住此刻的她,但正因为那份易折的脆弱,反让其难得的迟疑起来,素来果决的他,首次有些犹豫不决。便在秦昕犹疑的片刻间,栖雁眼中那一瞬的迷茫散去,转眸看向他时,重又恢复澈亮清明,笑浅极若无,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输了一个赌罢了。”“一个赌?”秦昕敛去复杂思绪,疑问道。“不错,正是一个赌。”一个没有任何赌注的赌,却令那时的我,失去了世上仅剩的珍贵之物……
* * * * * * * * * * * * * * * * *“呜…夫人……好了不起哦!”抹抹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