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无名-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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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通对程怀宝极为忌惮,一上来便施展出在江湖上与圆守寺佛门狮子吼齐名的禅喝神功,同时双袖齐挥,施出清禅寺傲世绝学金尊罗汉神拳的第七式,左拳快似飞杵,湍怒有声,遥隔近丈,轰轰拳风已然扑面而至,右拳却屈折弯曲,悠扬深缓,拳式飘忽令人无法揣度。
面对智通这等玄奥拳法,雄浑的功力,程怀宝双目尽赤,竟然毫不躲闪,人在空中长刀一领,施展出自创的小宝刀法中威势最大的一招一刀开山,夹带着一去不回之惨烈气势,以硬碰硬,径直撞向智通。
他拼命了。
己方已然占尽优势,只需缠住对手等待后援便算万事大吉,智通自然不会在这等时刻去跟程怀宝玩命,脚下一点,忽然变招,身形不进反退。
程怀宝等的便是这一刻,智通气势方泄,他左手拇指已然重重的按在了早已藏在手心多时的蜂巢发射机枢之上。
“锵!”
一声脆响!
三十枚飞针夹带着丝丝劲风,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攒射向飞退的智通。
智通功力几近通玄,反应快如闪电,虽没料到程怀宝还有这等可怕暗器,却毫不因一时失招而心惊,飞退间强提一口真气,一双大袖狂舞,激起满天旋风劲气。
蜂巢所用的飞针皆是经过特殊设计打造而成,乃是专破护体真气的歹毒玩意。
而智通经过方才的长途追杀,早已气虚力乏,此消彼长之下,那还有不中招的。
他的大袖虽然扫飞了大半飞针,身上仍然挨了七八针。
飞针细小,虽然劲道强劲,但只要不射在要害上,便要不了人命,智通着意护住胸腹头面等要害,因此中针的皆为肩头手臂,虽剧痛难当,却无甚大碍。
受此偷袭,智通大怒,暴喝一声:“大胆孽障,佛爷超度了你。”喝罢不顾身上兀自插着的飞针,猛然拔起身形,飞扑向程怀宝。
程怀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闪不避,长刀化作一道飞虹,直迎而上。
两人即将接触的一瞬间,智通忽觉得周身一麻,双掌凝起的无匹劲气竟然在这要命的关头气散功消了。
针上有毒!
这是智通斗大一颗头颅离开自己的脖颈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血光漫天!
被誉为江湖上轻功最快的飞和尚智通被程怀宝一刀削首。
蜂巢中的飞针本来没毒,是程怀宝在夔州府首次用过蜂巢之后,嫌飞针的威力不足以取高手之命,才又后涂上去的,所涂之毒是何巧巧给他的十种毒药中毒性最烈的五步断魂散。
一刀劈死智通,程怀宝身形毫不停顿,顺着山梁的另一侧飞驰而去。
眼望着程怀宝远去的背影,并未出手相阻的苍珏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工夫之后,第一个后续赶到的三教五门的高手气喘吁吁的赶到山梁之上,看他那踉跄不已的身形与微微颤抖的双腿,显然已经体力透支了。
这位是柳叶派中有数的高手之一,叫慕容田,好不容易掠至山顶,累得着实够呛,一身青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头髻散乱的象个疯子,湿透的长发紧紧贴在脸上。
当看到崖顶的情形,慕容田忍不住狂喘道:“苍……珏……殿主,这……这……是……程……程……呢?”
苍珏悠悠一叹道:“贫道慢了一步,眼看着程怀宝暗算了智通道友后鼠窜而走,却无能为力,唉……”
慕容田又指了指倒在地上如死人一般的无名,张口欲言,却一片呼呼粗喘,哪里还发得出声音。
苍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摇首道:“贫道上来时无名已然如此,想来是伤势太重,无力再逃。”
大致了解了当前情形,慕容田再不多话,就这么站在一边默默运气调息。
方才那通狂奔实已令他几乎处于内腹崩坏的边缘之境,若不及时运气调息,有可能会转成难以痊愈的内疾,以后练功休想再有寸进。
慕容田调息的工夫,三教五门的高手陆续赶到,登上崖顶的众多高手无一例外,皆是气喘吁吁的连话都说不出。
三个清禅寺的和尚眼见自家长老身首异处横尸于此,面上尽现悲容,从苍珏的口中得知了程怀宝卑鄙暗算的经过,左右两名中年和尚满面悲愤之色,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射向站在中间的那名老僧。
三教五门异常重视此次颜面攸关的抓捕行动,皆派出了各自派中的顶尖高手。
三僧中那个年纪甚老,满脸皱纹的老僧乃是清禅寺三号人物罗汉堂首座智隆大师。
智隆大师虽贵为一堂首座,但因他专心侍佛,从未出过寺门,反不如飞和尚智通来的出名,此次行动,除了三教五门几位首领外,其余人等竟无人识得他。
智隆大师眼望着智通身首异处的尸身,神色凄然,举起手掌,轻声诵念经文,虽然气息不稳,兀自急喘连连,然那诵经声却低沉浑然,震人心脾。
渐渐的容色转和,一脸宝相庄严,一代高僧,确是与众不同。
两名中年僧人见状,同时敛去心中嗔念,双手合十,随着智隆大师,一起咏诵经文。
低沉肃穆的诵经声似能洗涤人们心中的妄念,崖顶各派高手尽都面现敬色,望着那身材不高相貌平凡的智隆大师,同为佛门弟子的圆守寺五僧更是随着一起诵念经文。
待智隆大师念毕经文,苍珏轻叹一声道:“都怪贫道慢了半步,只能眼看着智通长老身中暗算却无能为力,无量天尊,三位大师节哀。”
智隆大师叹道:“此事怪不得苍珏道友。”
经过一阵调息,一众高手终于回过气来,圆守寺的渡空口唤佛号,沉声道:“阿弥陀佛,无名虽然就擒,程怀宝却逃了,咱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渡空的话令得崖顶气压登时低了许多,所有人心中皆有一股沮丧的感觉,此次三教四门高手尽出,捉拿两名小贼,结果损兵折将后却还让程怀宝逃了,此事若传出江湖,三教四门可要颜面尽失了。
众多高手你眼望我我眼望你,谁也不知该怎样接话。
这时苍情撇撇嘴巴道:“程怀宝那厮与无名交情深厚,只需有无名在咱们手上为质,还怕不能令程怀宝低头?”
苍情在玄青观是除至真老祖与程怀宝外最有名的异类,虽然身穿道服,却满脸横肉,哪里像修道的全真,怎么看都像个横行乡里的地痞恶霸。
智隆大师光头轻摇声音低沉道:“阿弥陀佛!正道中人,岂能作出此等掳人为质的下作之事?”
苍情的性子有点愣头青,毫不在意智隆大师的身份,耸耸肩膀随意道:“那老和尚你出个主意如何?不说旁的,试问在场的有谁能追得上程怀宝那厮?”
没人接话,方才狂追的结果已然明白无误,轻功最高明的智通身首异处,其他人想在这荒山野岭中抓住奸狡滑溜,手段更是阴狠毒辣的程怀宝,绝无此可能,甚至稍有不慎,还会多丢几条性命。
双刀门的铁鹰杜冷接道:“苍情道长所说也有些道理,对付非常之人,便应用非常之法。若拘泥于礼法道义,不啻自缚手脚,图令程怀宝那逆徒逍遥。”
杜冷此言一出,登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事关重大,在这时道义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站在智隆大师右侧的那名清禅寺中年和尚恭敬道:“智隆师伯,若令程怀宝那逆贼逃出升天,还不晓得会有多少同道会似智通师叔一般遭他的毒手,请师伯三思。”
圣人谷的一名中年门人也道:“圣人有云,大义所在,不拘小节。为了江湖的安宁,咱们万不能容程怀宝逃脱,若智隆大师不愿担此掳人为质的恶名,便让咱们圣人谷来担当。”
这人的心思着实了得,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别有打算。
只要能够将无名与程怀宝这两个恶名滔天的绝世双恶拿在手上,示之于江湖,本派威名自然水涨船高,为江湖瞩目。
何况程怀宝身俱异术,若能从他口中学得那神奇恐怖的制经结脉之术,等于便是增加了一门威慑江湖的独门绝技。
如此名利双收的好事,自然要抢过来了。
参与此次行动的皆为各门各派的精英人物,谁也不是傻瓜,这人的话音未落,已有人想清了其中的堂奥,登时有其他几个门派的高手不甘落后的表示愿为大义勇担恶名。
一时间,原本只有风声呼啸的崖顶热闹了起来,各派高手各个面上都是舍己为人的悲壮神情,争相抢夺着据无名以胁程怀宝的机会。
苍珏平淡的看着眼前这热闹的一幕,眼中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屑神采。
就在这时,崖边传来一声满含了不屑的冷笑。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不知何时无名已然悄没声响的站了起来,方才他们争执的太过浑然忘我,竟没一人察觉。
无名身形笔直的站在崖边,任凭长发衣诀在猎猎山风中飞扬,嘴角扯出一丝标准的无名式淡漠笑容,望着一众高手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群小丑,其中除了淡淡的不屑与嘲讽外,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一瞬间,原本好似庙会般热闹喧嚣的崖顶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集中在无名的脸上。
无名淡然问道:“你们想用我来要挟小宝吗?”
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似抑扬顿挫,平平直直,却令在场的各派高手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寒意。
所有人心中皆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还没容他们出声说话,无名又已淡漠一笑道:“我会让你们这么做吗?”
话音未落,无名脸上泛起一丝平淡至极的笑容,伟岸身躯猛然向后躺去。
他的身后,正是深不见底的万仞高崖。
“无名!不要!”一阵惊呼之声自这些正道精英高手口中喊出。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距离太远了。
反应最快,轻功最好的苍珏风一般跳至崖边时,也仅来得及看到无名的身影在空中飞坠,越来越小,消失在崖下的一片浓浓的白雾之中。
无名死了!
崖顶上的二十余个名震江湖的正道高手,每一个人的脸上除了惊容,便是眼中的一抹敬色。
在兄弟之义面前,无名没有一丝犹豫,坦然地选择了死。
无名面对死亡时那淡然至极的笑容,淡如秋水的眼神,深深的印在每一个人的脑中心中。
忽然,所有人皆觉得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阵恶寒。
无名死了,还有一个程怀宝。
绰号叫做无法无天的程怀宝。
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因无名的死而变得无比疯狂的程怀宝,无法无天的程怀宝。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一致决定,无论如何,决不能泄漏无名已死的消息,找人冒充无名诱程怀宝现身。
在绝地之上,以众击寡,损兵折将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却仍让程怀宝跑了,可以说此次的行动他们败了,且败得极惨。
带着各自沉重的心事,一众人等面上难掩失落的展轻功消失在漫漫山野之中。
众人驰出了大约十余里山路,忽然从他们的来路上隐隐传来一阵啸声,那啸声凄厉绵长,有若老狼丧子般尖锐可怖。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色皆变得异常难看。
他们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没有人怀疑,这个啸声是程怀宝发出的。
其实程怀宝虽然独自脱走,却因放心不下无名,并未走远,悄悄的又潜回到了山梁下一处能够清楚看到崖顶情形的巨树后藏好身形,焦灼关切的目光自始至终便没离开过崖顶。
眼看着远处无名的身体消失在崖顶,那一瞬间,程怀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胆俱裂,眼前一黑间,人便昏厥了过去。
当他醒来之时,崖顶上的正道诸人早已远去。
程怀宝神智模糊,仿佛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般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走至崖顶,跪在崖边,探首看向崖下白茫茫一片的缭绕云雾。
“木……头……”
颤抖的声音过后,大滴大滴的泪水自眼眶中涌出,顺着鼻尖落向下面万仞深渊。
渐渐的,抽泣变为嚎啕,程怀宝的两只手无意识中已然深深插入身下坚硬的岩土之中。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时。
蓦的,一道灼人的精芒自程怀宝满含泪水的虎目中暴射而出,他猛然跳起身来,仰首向天长啸,啸声之中满含了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他恨!
恨不得杀光世间所有的人。
他更恨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无名坠落高崖。
发泄过后,程怀宝目注崖下那白茫茫的云雾之间,似呢喃更似发誓道:“木头放心,你不会孤单的,将会有无数的人为你陪葬,他们会死的无比痛苦,无比耻辱!木头……木……你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
当正道诸人返身回到崖顶时,程怀宝早已远遁。
望着崖边地面上那十个手指插出的小洞,一众高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