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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红日 作者:吴强-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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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到一个师长!”

  “姓什么?叫什么?”

  “我还没问清楚!”

  “跟我仔仔细细地查,看李仙洲捉到没有?”

  沈振新还是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放下电话话筒以后,又赶紧摇着电话铃,打算向其他的师、团查问查问。可是电话紧摇不通,总机回话说:

  “三个师部的指挥所都没人接电话,那边的电话员说,所有的人都出去捉俘虏、打扫战场了。”

  电话总机接线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恨自己离不开工作,不能跑出去捉俘虏、打扫战场的情绪。

  “没有事情,我……?”屋子里仅有的工作人员值班参谋胡克喃喃地说。眼睛祈求地望着沈振新。

  沈振新挥一挥手,胡克跳了出去。

  汤成和李尧的眼睛一齐望着他,身子扭向门外。

  “去一个!”沈振新说。

  两个人一齐向外奔跑,是李尧来得快些。李尧跑了出去,汤成便只好撅着嘴唇停留在门口。

  沈振新觉得战事已经有了结局,他和他的部队在这个巨大的战役里,爬过了艰险的悬崖绝壁,取得了战胜困难、战胜敌人的成果。他的思绪一想到这里,身体的肌肉便松弛下来,全身感到困倦,接着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作战科长黄达匆匆地走了进来,他走到电话机旁边,看到军长正在睡觉,便没有立即摇铃。一心急着出去的汤成却想起了一个主意,轻轻地对黄达说:

  “黄科长!首长在这里睡觉,你在这里不走吧?我出去一下就来!”

  黄达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汤成赶紧便轻脚快步地跑了出去。

  黄达坐在桌子边,摸出两样刚弄到手的东西:一包美国骆驼牌香烟和一个圆柱式打火机,玩弄了一阵以后,打火机弹着了火,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吸着了一支气味强烈的络驼牌香烟,眯矑着眼,缓缓地喷着灰白色的烟雾。

  他拿出红布面的小笔记本子,计算着上面记载的数目字,衔着香烟的口里轻轻地念着:

  “一万二,四千五,一万六千五;五千,二万一千五;一千,二万二千五;一百,二万二千六。好家伙!三个大师,十个大团还要多!这下子过瘾!痛快!”

  黄达的声音越来越响,说到最后两句,竟然兴奋得把打火机在桌上重重地敲着,仿佛替他的说话打着节拍似的,在每一个字音上敲一下。在他发觉自己的说话和敲击桌子的声音,可能把军长吵醒的时候,敲着打火机的手已经来不及控制,仍旧使最后敲击的一下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他惊叹着巨大的缴获,又对大声大响没有把军长的睡眠惊醒,感到侥幸,他把舌头长长地伸出来,两只眼睁得又圆又大,做出一种使人可笑而又可怕的怪相。在好一会儿以后,他才恢复安静平常的神态,拿起放在桌边上已经把桌子烧了一点糊斑的香烟,吸着、呼着。

  姚月琴的影子在门外晃动子一下,他走到门外,喊住步子急急忙忙的姚月琴,他想离开指挥所的屋子,把替警卫员照护首长的任务转嫁到姚月琴身上。这个屋子太沉寂,已经不象是作战指挥所,军长在沉沉入睡,使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而这个时候的黄达,一方面要各处走动,搜集和子解战后的情况,一方面又有许许多多的话,在心坎里竭力地往外面爬动,使他的喉咙有点儿发痒。

  “你刚回来呀?”姚月琴把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赶忙放到衣袋里去,随便地问了一句。

  “是呀!你看你两条腿上尽是泥。”黄达跷跷腿说。

  姚月琴看看自己的腿脚上沾满了沙土,便跺跺脚转身就走。因为姚月琴的手不住地摸着衣袋,引起了黄达的怀疑,他觉得她的衣袋里可能藏着什么怕人知道的东西,便大声问道:

  “袋子里藏的什么东西?”

  姚月琴摇动着身子,手探到衣袋里面,抓住里面的东西,笑着说:

  “没有什么。”

  “一定在战场上发了小洋财!给我看看!缴获要归公的!打埋伏可不行!”黄达故意板着脸孔,仿佛是大人吓唬孩子似的,用警告的口气说。

  姚月琴呆楞着,想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但又害怕拿出来。好象做子小偷生怕别人发觉似的,耳根子立即发起热来。

  “人家缴公,我也缴公!”姚月琴想了一下,大声地说。

  “我不要你的!给我瞧瞧!”黄达伸着手说。

  “真的不要我的?”

  “什么好东西我没有见过?不要你的!”

  姚月琴慢慢吞吞地从袋子里摸出那个怕人知道、怕人拿去的东西。

  这件东西包在姚月琴的花格子手帕里。她小心地打开手帕,一个油亮亮的小黑皮套子现了出来。打开小黑皮套子,一个小巧的发着乌光的手枪,躺在她的白白的手心里,发着微微的颤抖。

  “哎呀!四寸小手枪!”黄达禁不住地惊叫起来。

  黄达这么一声惊叫,使姚月琴越发觉得这个东西的宝贵,在黄达伸过手去的时候,姚月琴连忙缩回手去,跑开两步,把小手枪重新包到花格子手帕里面,放进衣袋,赶忙把衣袋上的钮扣扣好。

  “东西真多呀!什么东西都有!民兵、老百姓哪一个不是身背手提大包大捆的?连六、七十岁的葛老在娘都背了一大包袱回来!……你看!多少俘虏!多少枪!多少胜利品!满地都是。我的脚在毛草地里一踢,就踢出了这个小玩意!仗打得真好!黄科长,从前打过这样大的胜仗吗?”

  在春天的阳光底下,姚月琴的脸显出被想象不到的胜利所沉醉的样子,酣红、明朗,现出各种各样的得意的表情。眉毛忽然拉长,忽然缩短,两只黑闪闪的眼珠上下左右不停地转动,整个身子好象一棵小树受到微风的吹拂,颤巍巍地抖动着。她的这种仪态,使人一眼看去,就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房里,正在荡漾着喜乐洋洋的纤细的波纹。

  “没有过!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胜利!我们这个军,全华东,全国都没有打过这么大的胜仗!小姚!你晓得捉了多少俘虏吗?”黄达翘着大拇指,连连地点着脑袋说。

  “一万!”姚月琴大胆地估计着说。

  “好大的口气!”

  “还能有两万吗?”

  “两万?”

  黄达把“两”字说得很重,字音拖得很长,好象是对姚月琴这样说:

  “你的估计太低了!”

  在姚月琴睁圆眼睛惊讶地望着他,询问他到底捉了多少俘虏的时候,黄达故意地不作回答。他坐到门限上面,摸出骆驼牌香烟和圆柱式打火机来,两个手指在打火机的两端向当中一挤,打火机的肚了里冒出了火头,接着,烟雾就在他的嘴边飞扬缭绕起来。

  “这也是刚搞到的?”姚月琴感到新奇地问道。

  “李仙洲送的!”黄达哼着鼻音得意地说。把打火机赶忙窝在掌心里,给不让他细瞧四寸小手枪的姚月琴一个小小的报复。

  胡克、李尧、汤成他们匆匆地回来,每个人提着、抱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小姚!小胡来啦!也不给他看看吗?”黄达歪着脑袋逗趣地说。

  姚月琴头一扭跑了开去,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放着小手枪的衣袋子。

  钢盔、皮包、水壶、刺刀、剃胡刀、旅行药箱、旅行收音机、皮帽子、皮手套、罐头等等等等东西,在门口摊了一地。

  三个人疲累得很,坐在地上喘息着,抹着额上的汗水。

  黄达拿子两个水果罐头,放到一边,说:

  “这两个罐头给军长吃!别的拿走!送到总务科去!”

  许许多多的人从战场上陆续回来,纷纷嚷嚷地谈论着、喊叫着、哗笑着。

  牵着缧马的,扛着、背着这样那样东西的,还有两个人抬的,一个人挑的,车子推的,牲口驮的,……每个人部队的战士、工作人员,民兵们,年老的、年轻的男女居民们,孩子们,从四面八方的村庄、山谷奔到战地,投入到打扫战场、收集散乱满地的胜利品的热潮。

  战事结束以后的战场上沸腾起来。

  锣鼓的咚咚声在各个角落里响起,屋顶上站着举着大喇叭筒的人,向村里、村外、田野高声大叫,虽然听不清他们喊的什么,他们声音里的欢乐和愉快的情绪,却是谁也能够感觉得到的。多年没有出现的牛角号的吼啸声出现了,它是那么深沉、粗犷而又具有动人心坎的力量!一听到它,人们便不由地回想起当年抗日游击队打了胜仗以后的欢乐情景。田野里奔驰着的马匹大声嘶啸了,牛也长鸣了,山坡上的羊群波浪起伏的咩咩地鸣声;春天仿佛在大捷以后今天的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来到了人间。碧蓝无际的天空里,翱翔着在这儿少见的羽毛光泽多彩的鸣禽,它们发出娇脆的叫声,好象是从远远的海上赶来参与盛会似的。……这些声音和嘹亮的胜利的军号声,汇合在战地的无云的上空,经过微风的播荡,形成了复杂的但又情调和谐的健壮美妙的音乐。

  政治委员丁元善和副军长梁波他们回来以后,军长沈振新小睡刚醒,他平静安闲地走到他们面前,彼此都把胜利的愉快,安放在自己的心胸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黄达打开了两个梨和苹果罐头,放在桌子上。

  一大把吃西餐用的刀、叉、汤匙,从胡克手里“吭啷吭啷”地落到桌子上。

  “咧!请首长们吃顿西餐大菜!”胡克笑嘻嘻地说。他那敏捷的动作,从容的神态,恰象是一个餐馆里勤快的服务员。“看你那个神气!干过这一行的?”梁波哈哈大笑起来,盯望着抹桌子、擦刀叉的胡克说。

  “没干过!西餐,倒吃过三回两回!”本来在首长们面前就不大受拘束的胡克,现在就更是无所约束,眉开眼笑。好象一个天真的孩子,遇到一个什么重大的节日似的,得意到没有任何顾忌地回答说。

  “这是你拣得来的?”梁波拿过刀叉瞧看着问道。

  “在一个小箱子里,刀、叉、勺子每样十二把。我到沟边去洗手,嘿!小箱子就躺在沟边上等着我!我还没有听说过,打仗缴到这种吃东西的'武器'!”胡克亮起嗓子,洋洋洒洒地说。

  “突围还带这些东西!”丁元善叉起一块梨子笑着说。

  “他们还准备回到济南去吃西餐的!做梦不做梦?”梁波望着沈振新笑着说。

  “西餐?连大葱煎饼也没有他们吃的!”黄达插进嘴来说。

  “一共俘虏多少?”沈振新向黄达问道。

  “二万二千六!”黄达随口应答地说。

  “你统计过啦?”胡克不相信地问道。

  黄达掏出了小本子,把他得到的数目字一一地数说了一遍,睁大眼睛反问道:

  “不是两万二千六是多少?足足三个大师,十个大团!嘿!你嫌多?”

  军首长们对这个数目字也不免吃惊起来,互相对望着,他们的心里发出子同样的问话:“真有这么多吗?”

  “向各单位再查问查问,弄出个确确实实的数目字,不要再一万多,五千多的!多!多一个也是多!多几百、多一千也是多!我们就是只会估计,不会统计。有统计,也是十个统计九个不准确!”沈振新对黄达说。

  “我们科里的人全下去了,我叫他们别的不要管,只管一样:数目字!要全部伤亡、俘虏、缴获三方面的数目字。现在有什么办法?再过三天五天也统计不全!你晓得民兵抓了多少俘虏?缴了多少枪支、弹药、马匹?我这个数目字,是坐在电话总机的屋子里一个一个问来的,确实不确实我不保险!我看啦,二万二千六,只会多不会少!”黄达站立在桌子边,面对着沈振新滔滔朗朗地说。

  沈振新对黄达的说明和从他的说明里反映出来的工作部署,表示很满意。他拿出烟盒子,抽出一支烟来,衔在嘴上,又把烟盒子递到丁元善、梁波面前,让他们每人拿去一支,最后又递到黄达面前,黄达从军长的烟盒子里拿烟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缴获来的骆驼牌香烟,在首长们的烟还没有吸着的时候,他掏出骆驼牌香烟,笑着说:

  “吸这个吧!”

  他把骆驼牌烟给军首长每人送上一支,动作敏捷地打着了他的打火机。

  “这个烟好吗?”梁波品着烟味问道。

  “要比我们的飞马牌烟味猛一些!”丁元善喷着烟说。

  “跟我打个电话给刘胡子!我回来的时候,他说他们八连一个班捉了四百多个俘虏兵,那个师长甘成城也是他们捉的,问问确实不确实?”梁波对黄达命令说。

  黄达的舌头又伸了出来,惊讶地叫着:

  “啊!一个班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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