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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福地 作者: 莱蒙特-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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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平斯卡由于在和博罗维耶茨基谈话,她没有回答。可是马利诺夫斯基把眼睛朝下望着,十分甜蜜地微笑了,然后依旧在笔记本上写起来。

  坐在桌旁的女人慢慢都出去了,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门厅里的铃声猛然大响起来。

  “这是我的马泰乌什,电报!”卡罗尔叫道,他很熟悉仆人①按铃的习惯。这个仆人果然马上送来一分莫雷茨打来的电报。

  

  ①原文是拉丁文。

  “这是刚来的,我们马上就走。”仆人告诉道。

  “希望这个仆人在门厅里经常擦擦脚,如果他的鞋上有泥巴的话。”卡玛高声命令着说。

  博罗维耶茨基没有注意人们对他很感兴趣的眼色,便走到窗子下读起来:

  很好。克诺尔,楚克尔和伊·门德尔松——在购买。早晨我已寄出了第一批。给我运来吧!贵百分之十五。小包装。我一个星期后回来。

  卡罗尔不释手地反复读着这封电报,他无法掩盖他的喜悦的心情。

  “是好消息吗?卡罗尔先生。”斯泰凡尼亚太太用她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望着他的十分明朗的面孔,一面问道。

  “很好!”

  “女朋友来的!”卡玛叫道。

  “莫雷茨从汉堡拍来的,一个漂亮的朋友。卡玛你放客气点,我给你们做媒。”

  “犹太人,不干,不干!”她蹬着脚叫道。

  “那么就巴乌姆。”

  卡玛已经不在房里了。

  于是他和剩下的人辞别。

  “你就走吗?汽笛并没有叫你呀!”

  “虽说如此,我今天比任何时候都忙。”

  “是的,对我们来说,你从来就没有时间。已经三个星期天晚上你没有来了。”她话中略带责备的口吻。

  “斯泰凡尼亚太太!我不认为人们已经看到了我的缺点,我并不是这么高傲的。可是我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我放弃这些晚上,我损失的远远比没有看见太太更多,更多!”

  “那谁知道?”她低声地说着,把手伸向他表示告别。他使劲地吻了她的手后,便出去了。

  卡玛在门厅里拦住了他。

  “卡罗尔先生!我对你有一个大的请求,很大,很……”

  “你说吧!我保证什么都干。孩子你说吧!”

  卡玛没有看他,因为她的卷在一个圆环中的黑色的短头发遮住了她的脑门。她没有把头发分开,却把背靠在门上,紧握着小小的拳头,似乎要长久地表现自己的全部勇气。

  “希望你不要害霍恩,希望你帮助他,他是值得你这样做的。他是个好人,是个高尚的人,可是罗兹待他不好,不好。谁也不喜欢他,大家都讥笑他。我不愿这样,这使我感到痛苦。天主呀!我宁愿自己受这个苦,我不愿看到这样。”她一边喊着,便哭出声来了。她在跑进小客厅里时,脚上还掉了一只鞋。

  “这孩子在恋爱了。”他站了一会儿,想了想。便抬起了那只鞋,也来到了客厅里。当他把门打开看时,他感到十分惊异。

  他看见卡玛围着一张小桌在追赶一只白毛小狗,她的脚上只穿了袜子。那只小狗嘴里却噙着一只鞋在绕圈子地跑着。

  卡玛笑得要倒下来了,她定要抓住它,但机灵的小狗在最后一刻总是能够回避她而逃走。当她放慢了脚步时,它便放下那只鞋,高兴地吠叫起来。

  “皮科洛,给卡玛吧!听卡玛的话,皮科洛!”过了一会,她对小狗吆喝了,佯装和颜悦色地向它走来,可是小狗觉察到了这是手段,便咬着那只鞋,又逃走了。

  “我使卡玛遭罪了,虽说我可以大胆地制止她这样做。”

  “姑妈!”她突然感到害怕地叫了,由于不想把脚让人看见,便在房中间蹲了下来。

  卡罗尔把她的那只鞋丢在地板上,然后高兴地走了。

  他要去莫雷茨的办公室,想看一看仓库,这里是准备存放棉花的。

  路上他又碰到了科兹沃夫斯基,这个爱看歌剧的华沙人他是在默里那儿认识的。

  “你好①!经理。”科兹沃夫斯基一面喊着,一面把手从他的漂亮的红手套里伸了出来。

  “早安②!”

  

  ①原文是法文。

  ②原文是德文。

  “我可以陪你走一走。”

  他用他的拐杖的一头将大礼帽略为往脑后推了推。

  “啊!好啊!我很高兴。有什么事吗?”

  “那太好了,我这就说。我有一个很妙的想法。现在要搞到钱。热帕不是调皮的姑娘。”他一边吆喝,一边跟在一个女人后面把身子扭来扭去,高兴地用拐杖把他的大礼帽用力往脑门上托。

  “什么,你要干的是这个行当?”

  “如果靠这个,我在罗兹可能什么生意也做不成。昨天我遇到了罗兹第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是一打听,才知道做这笔生意要的是非本地的女人。”

  “在罗兹有漂亮的女人。”

  “讲句老实话,我不这么看。我天天在城里,我天天在找。我知道,没有可以配得上做这笔生意的漂亮女人,我不理解生活。”

  “喏,昨天那个怎么样?”卡罗尔诱惑地说,因为这个花花公子开始使他感兴趣,使他高兴了。

  “啊哈!等等。我现在在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是从格兰德旅馆回来的。刚才我看见在我对面有一个女人,她叫我倾倒了。她穿的衣服真漂亮,小脸蛋象个洋娃娃,姿态高雅,头发象油脂一样,眼睛宛如一堆玉石,臀部好似一个轮盘,她的个子也很适当,还要怎么样。这是龙,不是女人!那嘴,告诉经理,是最美丽的罗!”

  “你还没有吃午饭吧?”卡罗尔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他把大礼帽往脑后一推,严肃地问道。

  “因为你说了一些烹饪上的比方。”

  “经理是一个快乐的乘客呀!”他说着便亲热地在卡罗尔的肚子上拍了一下,“我跟着她。她走得很快,我也跟着她,跟到了新市场。从那里往下走,人行道上有泥泞。我的这个漂亮的小姐腋下夹着一把小伞,两只手提着裙子继续往前走。啊!这是个很好的游戏呀,她的脚简直和仙女一样,她的鞋可以吻一吻。我从各方面都观察了她,可她总是装着没有看见我。于是我便走到前面去了,我站在一个展览馆的门前,当她走近我时,我就看着她的眼睛。这时她十分腼腆地笑起来了,这笑声就象炉子里吐的火焰,在我的眼前燃烧着。我们继续往前走,她走在头,我一步步地紧跟着她。她究竟是谁呢?她全不理睬我,过分地表现出示威的样子,这就令人大惑不解了。可是我有一个评价女人的办法,首先我要看看她。她的举止文雅,可是她的头发梳得不整齐,这是第一个要减分的。她戴的帽子肯定是巴黎的,这又可以加一分。她的衣服很华丽,棉花是最优等的,而且缝得很结实,很适合于现在的季节,这也可以加一分。可是我再仔细地看,她的一双红皮鞋系的苏格兰带子①却很一般,质地粗劣,这就把我搞糊涂了,她应当有一双丝鞋带,这儿又得减一次。”

  

  ①原文是法文。

  “你在做女人的生意吗?”卡罗尔带讥讽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但我知道这些事情,我对它们进行过系统的研究。告诉你,我对穿衣的方法,对各种衣服是熟悉的:谁穿?从哪儿来的?多少?”

  “那么,那个漂亮的女人是谁?”

  他没有告诉卡罗尔,可是卡罗尔从他刚才的描绘已经认出这是楚克罗娃太太。

  “我不知道。我的方法第一次没有成功。她的帽子和面孔是一个社交界的女人——百万富翁才能有的。她的裙子是富人常穿的。用于坐马车的裙子。她的苏格兰鞋带,这又是什么呢?是一个女教员、一个公务人员、一个小商贩的妻子能具有的。她的裤子,我瞅见了,是用黄缎子缝的,但质地也很粗劣。她也可能跑掉,但这有什么,这裤子缀有羊毛花边,经理认为是棉纱花边。”他有点害怕地着重指出了这点。

  “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这是贱卖品,一个街头巷尾的轻薄女人,最多不过是一个爱打扮的厨女,可是却把我征服了。她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我最后瞥了她一眼,她一定是生气了,因为她放下了裙子,让它拖在泥泞里,走到街道的另一边去了。”

  “好啊,你又跟在她后面?”

  “不,先生,不值得。如果说我早先对她的评价错了的话,那么她放下裙子,让它去扫烂泥的本身就已经够我信服,这是罗兹的一个放荡女人。就是任何一个华沙的浣洗妇,也不会这么做,象这种女人,第一,她们的脚长得好看,喜欢拿出来示众,第二,喜欢把裙子弄脏……呸!”

  他表示轻蔑地歪着嘴,站着不动。

  “再见。我要到这里面去。”卡罗尔把他甩开后,走进了梅耶尔商场角上的一家糖果店。

  他在这里马上想到了要使“侨民之家”高兴高兴。

  他买了一大盘糕点、一盒糖,然后又在一张名片上写上了卡玛的地址和下面的话:

  孩子你不要哭,把糖果分给皮科洛,它就不会再次偷你的鞋了,它肯定以为,这个坏蛋卡罗尔为了,只要可能,他什么都会干的。

  他叫仆人把这些东西一起送往斯帕策罗瓦街。

  “但愿它们能给我的生意带来一点好处。”说着便来到了街上。

  他对自己、对周围世界都很满意。他向两旁许多吃完午饭急着去工厂和事务所的熟人不断点头打招呼。当他看见科兹沃夫斯基这时走在街道的另一边,又跟在一些女人的后面,老是盯着她们时,也只好任其自便了。

  他觉得科兹沃夫斯基穿上这身象一个最普通的口袋一样的大衣很可笑。他的色彩艳丽的短裤有四分之一个肘长的地方明显地扭成了一团。他的大礼帽戴在后脑勺上。他的脸十分好动,看起来象一只哈巴狗。

  在街旁的人行道上,名副其实地挤满了工人。他们在这些穿流于空气中的数不清的汽笛声的召唤下,急急忙忙奔向工厂,其中一些一边跑一边还啃着面包,木鞋底踩在地上的啪啪声响遍了整个街道。这声音发出后,随即和那站在一些大门旁边和大街两旁的小巷子里的一群群黑压压的,贫穷潦倒、衣衫褴褛的工人一起,散到四面八方去了。

  在街道的一旁,有一群穷苦人在送葬。四个穿黑衣服的少年抬着一口白棺材,跟在牧师的后面。棺材上面插着一个蓝色的十字架。这个牧师有点驼背,身披一条蓝色的披肩。他的光秃秃的头偏到一边去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十字架。他的一双脚象在睡梦中一样不断拍打着大块大块的烂泥。在棺材后面,有几个孩子走在人行道上,打着雨伞紧紧地跟随,他们想到街心来,可时时刻刻都被马车和运载货物的敞篷车从那儿赶回路边。这些车子不断把黑色的粘糊糊的泥泞溅泼在棺材上,因此一个老女人不得不时刻用围裙把它擦掉。

  谁都没有时间注意送葬。时而只有个把工人脱下帽子对棺材致意,或者一个女工叹息一声,表示诚意地和它告别。人们被这象严寒的尖刺一样,把充满着烟雾的灰色的、沉甸甸的空气刺穿了的汽笛声所催使,继续往前跑着。而这烟雾仿佛一道道肮脏的激流,从无数的烟囱里喷发出来后,纷纷落到屋顶上。它的难闻的气味散发在许许多多街道上。

  博罗维耶茨基在街上站了一会儿,想找一辆车快点去事务所。这时候他看见了有人在一辆路过的马车上向他点头。他们是玛达·米勒和她的弟弟,她弟弟头戴一顶红色的大学生帽子,胸前围一条表示参加了学生社团的饰带,挺着身子坐在马车上,他的膝盖上还放着一只黑色的大狮子狗。

  马车在距卡罗尔十几步远的人行道上停了下来。

  玛达对博罗维耶茨基表示微笑。

  “先生!那答应给我开的书单!你说话就是这样不算数吗?”她和他打了招呼后马上问道。

  博罗维耶茨基看了看她的一双金色的眼睛。

  “我坦白承认我是忘了,可是我一定改过。现在我郑重约定今天给你送来。”

  “我不相信,我要可靠的保证。”她嘁嘁喳喳高兴地说。

  “我可以为此签名。”

  “不行,签名值不了几个钱。”她对他把手放在胸脯上的幽默动作和他的约许感到有趣,便笑起来了。

  “那么我可以拿出一个大公司的期票作为我的保证。”

  “是利基耶尔托娃太太的公司吧!”她马上叫道,但她又立刻为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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