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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于川作品集-上海闲人-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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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真不错!”
  陆伯年脸上堆着谦恭的笑。
  “全靠你郁先生这样的客人捧场啊!”
  “哪里!”
  被叫做郁先生的中年男子摇摇头。
  “还是你陆老板经营有方吗!”
  “互相吹捧!”
  潘丽小声嘀咕了一句。
  梁福生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示意她不要乱讲。
  旁边“聚闲居”的老板和那位郁先生显然已经听到了潘丽的话,几乎同时向这边望过来。
  老板看到潘丽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似乎有些尴尬,冲她点点头;那位郁先生嘴角微微地挂着一丝冷笑,摇摇头,让潘丽有些冒火。
  潘丽见惯了丈夫经常光顾的那几家茶艺馆的老板面对他们夫妇时的热情和恭敬。今天这“聚闲居”的老板虽说并没有慢待他们,但对这个刚来的茶客却显得格外亲切和热情。让她有一种不小的失落感。
  自从嫁给梁福生,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对丈夫,当然也包括对她的恭维和迎合,尽管她知道背地里人家都管台湾人叫“巴子”,但当面对他们的时候,人们却总是异常的热情和谦恭,因为梁福生是台湾人,还因为梁福生是有钱人。潘丽不在乎别人在她背后说什么,她只要人家当面的恭维就足够了。可今天这个老板却对一个北方口音的外地男人如此热情,让她感到不服气,不平衡。
  “什么破茶呀,还不如我们台湾的‘土地公’茶!”
  潘丽喝了一口丈夫倒在她杯中的茶,十分夸张地叫起来,还故意把“我们台湾”几个字说得很重。
  周围的人,包括她的丈夫梁福生都充满惊异地看着她。
  潘丽干脆把杯中剩下的茶泼到桌上的茶海中里。
  “简直没法喝!”
  她忿忿地把杯子砘在茶盘中。
  梁福生疑惑地看看表情夸张的妻子,她平素对茶一向是没有什么鉴赏能力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梁福生又认真地品了一口茶。
  “不会呀!这茶虽然不如台湾的‘冻顶乌龙’,总是比‘土地公’要好一些的。”
  “真是个巴子!”潘丽气得在心里暗骂。
  “我说不好,就是不好!”
  潘丽显得有些骄横。
  “对,对,太太说得对!”
  已经站在他们桌旁的陆伯年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这是福建的‘冻顶’,自然比不上台湾的。我看不如这样,俩位要是觉得这茶不好,就换别的品种,这一客就算我的,不收钱。先生,太太看可以吗?”
  “不要了啦!”
  梁福生摆摆手,脸上显出歉意。
  “我太太随便讲讲而已啦!”
  一旁的潘丽却没有一点善罢甘休的意思。
  “谁说的?当然要换,换你们店里最好的茶来!”
  梁福生看看周围茶客们眼里鄙夷的目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脸却红了起来。
  “一定,一定!”
  陆伯年连忙点头称是。
  刚开张第二天就遇上这样挑剔和刁蛮的茶客,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晦气。没办法,做生意吗,就得忍辱负重,见人矮三分。
  “太太想用点什么茶?”
  陆伯年看出来了,如果把这位跋扈的太太搞定了,她的那位台湾丈夫倒是容易对付得多。
  “我要一客顶级的‘翠玉’!”
  潘丽把平时从梁福生和他的茶友那听来的她认为最生僻,而且确实是上海很多茶艺馆里没有的茶种说了出来。
  “‘翠玉’?”
  果然“聚闲居”的老板伸长了脖子瞪直了眼,一脸茫然。
  陆伯年心里已经把这个看来是存心和他过不去的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今天早上开店门前,他和妻子王名棣可是很虔诚得拜过关公关老爷了呀。
  “不好意思,太太!”
  陆伯年依旧和蔼可亲地微笑着。
  “小店没有太太要的这种茶。”
  说实在的,陆伯年连听也没听过这种叫“翠玉”的茶,他一向认为自己在茶方面的学识还是很出众的,今天算是栽了。该不是这女人瞎编乱造地唬他吧?陆伯年想着,却依旧要做出一副不露声色的样子。
  “我看不是没有吧,恐怕老板你都没见过吧!”
  潘丽把个俊俏的小鼻子皱得让陆伯年恨不得咬上一口。
  “是,是!”
  陆伯年的太阳穴在跳。
  梁福生有些坐不住了,潘丽今天大约是存心毁人家的生意。不会是她和这个老板有什么过节吧?
  “小丽!”
  梁福生的声音中透出不满。
  不论如何,也不应该让人家这么下不来台呀。
  “你别管!”
  潘丽瞪了丈夫一眼,一向迁就妻子的梁福生干咽了几口唾沫,不说话了。
  “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一个很平和,却又很有威慑力的声音从旁边的桌上传过来,正是那个什么郁先生。
  郁有已经忍耐了好一会了,现在看着这大约是因为嫁了个台湾老公就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女人如此猖獗,他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完全认识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比如茶也是一样。”
  郁有眼睛看着梁福生,但显然话是说给潘丽听的。
  “陆老板没见过‘翠玉’,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谁又敢肯定自己见过、喝过所有的茶呢?”
  潘丽鼻子里喷出两股粗气,横了对方一眼,没有做声。
  郁有对面色尴尬的梁福生友善地笑笑。
  “来茶艺馆喝茶,本来就是图个高兴,求个享受,何必弄得自己和别人都不开心,花钱买气生呢?”
  “是的,是的,先生讲的有道理,有道理啊!”
  梁福生找到了台阶,随声附和着。
  潘丽极为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心里暗骂:巴子!别人教训你老婆,你倒在这叫好!
  “有什么道理呀?”
  潘丽倏地站起来,反诘梁福生。
  “开茶艺馆的还不如我知道的茶多,还开什么茶艺馆?再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必又找个敲边鼓的来?难道现在连喝茶都有‘茶托’啦?!”
  郁有显然是被这女人的指桑骂槐激起了火,他平素很安静的脸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青气,这次他把目光射在了潘丽脸上。
  “小姐,积一点口德吧!”
  郁有捧着茶杯站起身,沉稳地踱到梁福生和潘丽的桌前。
  “如果您以为全上海就您知道什么是‘翠玉’,那就未免太离谱了。我可以替陆老板回答你:‘翠玉’是台湾乌龙茶的一个品种,是“台茶十三号”的别称。这种茶是1981年改良的品种,在台湾茶品系中属于比较新的品种,和它同样的还有‘金萱乌龙’。‘翠玉’属于半发酵茶,茶汤金黄,口感清新,虽然没有经过任何香料的熏制,却蕴涵着一股自然的花香,可以算得上兰心蕙质。您看我说得对吗?”
  郁有目光中有明显的挑战的意味。
  潘丽忽然意识到自己找错了对手,即使一向号称茶中名家的梁福生平常也没有对她把一种茶的渊源讲得如此细致和全面。她自然无法靠从丈夫他们那里道听途说得来的一知半解的东西和面前这个显然对茶很有研究的男人较量了。
  潘丽回过头去看丈夫,目光中没有个刚才的骄横,只剩下求援的祈求了。
  “先生果然对我们台湾茶很有心得。”
  梁福生起身对郁有伸出了手。
  “鄙姓梁,梁福生。”
  郁有很矜持地和对方握了握手。
  “郁有。”
  “郁先生请坐!”
  梁福生指着他对面刚才潘丽坐过的座位。
  潘丽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嘟着嘴转身坐到一边的空桌子旁去了。识相的陆伯年连忙吩咐服务小姐端上几盘茶点,放在她面前。
  “小姐,哦,不,太太,请用点茶点。”
  陆伯年依旧殷勤地招呼着她。
  潘丽把头别向一边,不再做声了。
  3
  梁福生和郁有聊起来。
  “不好意思,让郁先生见笑了。”
  “哪里,大家谈谈茶,聊聊天,挺好。”
  梁福生拿起桌上的茶单,双手递到郁有面前。
  “郁先生,想喝点什么?”
  郁有没有接茶单,举起手中的茶杯向梁福生示意。
  “我这儿有。”
  梁福生看看他杯中的茶,笑笑。
  “绿茶没有什么味道,不如换点工夫茶吧。”
  郁有慢慢地品了一口杯中的茶。
  “喝茶吗,各有偏好。工夫茶我也很喜欢,不过我更喜欢绿茶的清幽淡雅。”
  梁福生点点头。
  “我是偏好工夫茶的。不过,现在上海很难买到好的工夫茶,有机会我请郁先生到我那里,尝尝我从台湾带来的茶。”
  “那我就先谢啦!”
  郁有觉得眼前这个台湾人倒是比他的太太懂得为人之道。
  “那太好了,到时候梁先生别忘了我,让我也一饱口福呀!”
  一旁的陆伯年忙凑趣地接过了话题。
  “一定,一定!”
  梁福生感觉到被妻子搞得十分紧张的气氛已经被自己大大缓和了,不禁高兴起来,话也就多了。
  “我是最喜欢交朋友的,尤其是茶道上的朋友。”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梁先生一看就是茶道上的行家。”
  陆伯年奉承着。
  梁福生故做谦逊地摇摇头。
  “不敢当,不敢当,爱好而已,爱好而已啦!”
  “这位郁先生也是这方面的高手,以后你们俩位常来小店坐坐,让我也跟着长长学问!”
  陆伯年生怕冷落了郁有。
  “这我也看得出。”
  梁福生表示对陆伯年的话的赞同。
  “我到上海有三四年了,真正遇到懂茶的大陆朋友却不是很多,郁先生是我见到的大陆茶友中最有见识的一位。”
  “梁先生过奖了。”
  郁有摆摆手。
  “其实,大陆前些年确实对茶和我们中国的茶文化重视不够,这几年在这方面有了一些进展,但比较台湾在传统文化方面的继承和发展,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郁先生说得很中肯。”
  梁福生过去接触的多是大陆商界的朋友,像郁有这样从思辩的角度上比较大陆和台湾文化上的异同的还没有。
  “我们台湾在茶文化的研究和发展上确实要比大陆重视。台湾茶虽然发源于大陆,但应该说现在已经全面超越了大陆。大陆的茶虽然在产量和品种上还是远远胜过台湾的,但在品质和国际市场的知名度上,已经大大落后了。……”
  听得出,梁福生很为台湾茶感到自豪。郁有承认,梁福生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却未免有些以偏概全的嫌疑。他在美国生活多年,也到过欧洲不少国家,在西方茶市场上,中国茶、日本茶、印度茶三分天下,在高档茶,尤其是工夫茶中台湾茶确实占有一定的比例,但也没有超过大陆茶。梁福生这样讲,大约是地域观念使然吧。
  “梁先生讲得不错。”
  郁有摸出烟,分别递给梁福生陆伯年,自己也点上一支。
  “不过,据我所知,在国际市场上,台湾茶的占有率还是很低的,而且品种也略嫌单一了一点。”
  梁福生显然对自己家乡有着执着的热爱和强烈的地域优越感,他把头不住地摇。
  “郁先生所说的市场占有率无非是数量上的,从品质上看,还是我们台湾茶胜出一酬。”
  “不尽然吧!”
  郁有也不甘示弱。
  “大陆茶并不只是产量多,而且品种也多,在高档茶的份额上也不输给台湾茶。比如大陆的几大名茶,在全世界都是叫得响的。”
  梁福生这时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制止妻子的争强斗勇,不服气地和郁有较起真来。
  “郁先生所说的几大名茶,多是绿茶。不错,在台湾,绿茶的产量很少,也没有什么精品。这是为什么呢?不是我们培育或者加工不出上好的绿茶,而是台湾人大多喜欢喝工夫茶,而且我们台湾人认为,只有工夫茶无论是在品质还是在冲泡形式上,才最能体现茶和茶文化的精髓。在我们看来,绿茶其实是一种过于考究和浪费的品种,你们想想,那么幼嫩的茶芯,就被采摘下来,而且不经过任何发酵,无法激发出茶的内在的芳香,品上去淡而无味,这不是从原料到制作,甚至到品尝的一种浪费吗?”
  梁福生深为自己的一番高论感到骄傲,虽然他这些大多是从台湾报刊上趸来的,并没有什么自己的见地。
  陆伯年看看郁有,生怕这位郁先生又忍俊不住要与这个台巴子争论了,这台湾人和他老婆今晚真是来找他“聚闲居”的麻烦的。
  “各有见地,各有见地!”
  陆伯年赶忙和稀泥,他可不想让他俩再争起来,要是把茶客们搞烦了,那可是要耽误生意的。再说,大陆茶也好,台湾茶也罢,他才不管谁高谁低呢,只要有客人要喝,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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