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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于川作品集-上海闲人-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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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匠人的手要巧,商人的嘴要巧,惠文兴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的远祖不曾传一双巧手给他,而他的母亲,那位做了半辈子媒婆的老太太,却是把一张巧嘴传给了儿子。
  2
  “这回他不是又拿些赝品蒙人吧?”
  郁有在电话里问陆伯年。
  惠文兴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郁有从第一次和他打交道时就深知这一点了。
  陆伯年的连襟张道炯是个三流的画家,或者干脆应该叫做画匠的,他是惠文兴的搭档。
  这两年受台湾人的影响,大陆的紫砂业兴旺起来,一时间“复兴紫砂”的口号喊得震天,那些附庸风雅的台湾卖了地发了财的土财主们蜂拥而至,一时间把个宜兴的紫砂壶炒得洛阳纸贵,可惜的是名家的作品都是纯粹手工制作的,谁也没办法大规模地提高产量,于是,枪手操刀,赝品假货充斥市场,有些名家为了追逐利益,甚至不惜自己砸自己的招牌,让门徒们在他们的作品上打上名家自己的款识,以获取暴利。那些像惠文兴一样的壶贩子也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他们雇佣一些手艺不错,但没有名气的匠人仿制名家作品,甚至仿造前人的名作,经过做旧之后,冒充古玩旧货,狠宰那些台湾收藏者,对于一些有书画铭刻的作品,他们就延请张道炯这样的三流画家临摹作伪,就是这样惠文兴和张道炯成了朋友和合作者。
  有一次惠文兴喝多了酒,情真意切地吹捧在座的张道炯,说是他描画的一把仿清代瞿子冶的石瓢壶竟然被台湾某位紫砂收藏名家当作珍品隆重地收藏了,说得张道炯好不得意。
  惠文兴听说郁有是那种爱壶,而且有钱的人的时候,他的眼睛贼贼地亮了。
  他带了几把很精致逼真的赝品赶到“聚闲居”,说是要请郁先生鉴赏鉴赏这难得一见的名家珍品。不过他的搭档张道炯显然不知道郁有对于紫砂壶的学识的精深,或许那时他的连襟陆伯年也只知道郁有嗜茶、爱壶,而对其精深程度的认识也很模糊。
  惠文兴就是奔着把这个美籍华人当葱头,狠狠地宰上一刀的目的来的。
  没想到,这一次他栽了。
  “这壶做得不错,像真的一样。”
  郁有把玩着一把底款为徐汉棠④的石瓢壶对惠文兴说,他是很认真地夸赞的。
  惠文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凑近郁有,故意在语调中杂着些不屑。
  “郁先生眼力不错。这把壶确实不错,不过,不是‘像真的’,而就是徐汉棠本人的作品。”
  郁有抬眼看了看他,很和善地笑笑。
  “那您就仔细地收好吧,我可是个失业的穷人,买不起这样的大家作品。”
  惠文兴伸长了脖子,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那是郁有眼里闪过的一丝嘲弄。
  “不会吧,郁先生不是美国人吗?”
  惠文兴想着这把他花了不到二百块钱请人仿制的紫砂壶说不定会以一百倍,不,也许一千倍的价格卖出,他就不会轻易放弃,穷追不舍地盯住了郁有。
  郁有看着他脸上亮出的贪婪,感到很好笑。
  利益的驱使能让一个聪明人变成一个十足的蠢货。
  “别说我不是真正的美国人,就是那些地道的美国人,也有满大街要饭的,你信吗?”
  郁有把手中的壶放回惠文兴面前。
  “你自然是紫砂方面的行家,或者说是专家也不为过吧?”
  郁有很诚恳的样子。
  “而我呢,只是对紫砂感兴趣,顶多算了业余爱好者。说得到位不到位的,你还得多包涵。”
  “郁先生太客气了!”
  惠文兴心里嘀咕着,不知道对方是否要说出些让自己难堪和丢脸的话。不过,看他一脸的斯文,就算对茶壶有什么研究也不过一般水平,现在生意场上的买卖有哪桩不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自己又何必先心虚了呢?
  “徐汉棠先生的作品我也见过几件,不论是他早期的,还是他做了厂长以后的。”
  郁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徐先生的作品像所有大师级的艺术家一样,有其独特的风格和艺术表现力。比如他的那件‘菱花提梁扁壶’吧,那应该算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了吧?”
  惠文兴点点头。
  “那件作品无论是从创意上,形制上,做工上,还是用料上,都集中体现了徐汉棠先生的创作风格。徐先生家学深厚,早年又得顾景舟⑤大师的亲传,他的作品师古而不拘泥,创新而不媚俗,沉稳大气,尤其是他的光货,完全是利用线面的结合制造出变化,让人绝没有呆滞的感觉。还有他的那套‘黑泥高身方型牛盖茶具’,那把高身方壶简直做绝了,看似平平常常,但质朴中才现出他的功力。那种壶让人百看不厌,爱不释手,为什么,因为那其中有一种神韵,那是大家们,或者说是有自己艺术思想和哲学思想的人才能创作出来的。而一般的枪手或者摹仿者们的作品,虽然做工竭尽讲究,用料也可以精细,但要做到神似就难了。我见过几件很不错的仿冒作品,它们甚至让很多专家走了眼,为什么,因为这些仿冒者已经在艺术境界和创作灵感上不让大师了,他们的仿冒之作并不仿冒名家已有的作品,而是独创,不过借用名家款识而已,说得过一点,实际上可以不算仿冒了。但你这几把壶就不同了,不仅是仿冒的名家之作,而且从形制到做工、用料,甚至比名家有过之无不及,这却恰恰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神韵。没有了神韵的作品,充其量也就是件很好的器物,而绝不能算得上是艺术品!”
  郁有顿了一顿,看看眼中苍茫一片的惠文兴。
  “其实,所谓收藏和鉴赏是相辅相成的,没有鉴赏何以收藏?而收藏也不一定就是要收藏名家名作,我理解的收藏是收藏艺术,收藏那些可以称得上艺术品的作品,而不看重作者的出身和名望。所以,说句惠先生不爱听的话,如果您今天把这几把壶拿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这是仿制得不错的几把赝品,我或许会看在它们做工精致,用料也还讲究的份上买下来,但如果您是硬要把它们当作名家之作推销给我的话,即使再便宜,我也不会要。”
  “你可真把惠文兴那家伙镇住了!”
  事后陆伯年很钦佩地对郁有说。
  走出“聚闲居”的时候,惠文兴把张道炯好一通埋怨,埋怨他打了眼,把行家当成了葱头,好在郁有并没有让他大老远地从宜兴来上海白跑一趟。
  在他不太情愿地承认了这几把壶是出自名家徒弟之手之后,郁有也就大度地不再深究,而且以令他还算满意的价格买下了其中的两把。
  “总算没让我搭上来回的路费。”
  “你自己看着苗头不对,还不赶紧转向!”
  张道炯也不甘示弱,在他看来,今天完全是惠文兴自作聪明。
  惠文兴按按胸前硬硬的口袋,不情愿地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到张道炯期待的眼前,这是他的那一份。
  “下次做生意得看准人!”
  一向让惠文兴看不起的张道炯这次找到报复的理由。
  惠文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真是虎落平阳,连张道炯也教训起自己来了。不过,下次他一定要把面子找回来,就算是你姓郁的对紫砂壶有点见识,总比不上他这样出身世家,做过壶,贩过壶的人经见得多吧!
  惠文兴咬咬牙,没有再搭理张道炯,独自走了。
  3
  “这次听说是特地给你带了一件真品,而且说是不要钱,要送给你的。”
  陆伯年的语调中竟然有酸酸的味道。
  “不会吧,他?”
  郁有惊异得差一点把电话听筒摔到写字台上。
  像惠文兴那样把每一个铜板都拴在肋条上的商人,会舍得白送一把壶给他?不要说是名家真品了,就是一把普通的模具制作的茶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送给别人。
  郁有不知道是惠文兴骗了陆伯年,还是陆伯年骗了他自己。
  时间还早,保姆小胡的饭还没做好,等到晚上倒是要去“聚闲居”坐坐,看看惠文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郁有挂上电话时暗自思忖着。
  其实,接到惠文兴的电话,说是让他今晚一定邀上郁有到茶艺馆来,并且要把一把名家的真品紫砂壶送给郁有的时候,陆伯年也是大感意外。
  开茶艺馆的与卖壶的之间很自然地有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这不仅是因为茶艺馆的日常经营中离不开茶壶这种基本的器具,而且茶艺馆一般都兼着经营茶具和茶叶的生意,有客人喝茶喝得动了心,也想在家里摆上一套茶具,给来访的亲友们比划比划自己的茶艺时,一套茶具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于是,那些初好此道的茶客们,大多会在茶艺馆中选购茶具,虽然很多人明知这里同样商品的价格要比陶瓷商店中贵上许多,但这里的茶具比较配套,不用东一家西一家地到处去淘换,而且,在茶艺馆布置得很专业的氛围中选购茶具,容易引起客人的购买欲。所以,茶艺馆经营茶具就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陆伯年和惠文兴的相互依存,可以说是给他们双方都带来了好处,惠文兴把一些暂时卖不出去的茶壶寄放在“聚闲居”出售,广开了销路,而陆伯年也乐得个不占资用金,而且还能从中多多少少地赚上一笔,何乐而不为呢。虽然他也像看不起他那位见了有钱人就直不起腰的连襟张道炯一样,看不起势利之极的惠文兴,但看在谁都和钱没有仇的份上,陆伯年到也从来没有怠慢过惠文兴。
  “郁先生这两天没来过,好像是回北京看他母亲去了。”
  陆伯年故意卖个官子,想探探惠文兴的底。
  这家伙不知又在打什么小算盘,如果不是要宰郁有一刀,就是有什么要借重他的地方,不然,他才不肯出血哪!
  “老陆,帮帮忙,拜托你今天一定找到郁先生,不然我不白跑一趟了吗?”
  惠文兴显然有些着急。
  陆伯年在电话这端不出声地冷笑了,哪有追着别人送礼的,除非你是有求于人。
  “那有什么,实在不行,你把壶留在我店里,等郁先生回来,我转交给他就是了。”
  陆伯年明知对方不肯,故意这么说。
  果然惠文兴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那怎么行,这可是我对郁先生的一片心意呀!”
  “你还怕我吞了?”
  陆伯年调侃着。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跟郁先生交往这一年多的时间,从他那儿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不准备表示表示我的感谢吗。还是我亲自交到他手上比较好!”
  “呸!”陆伯年心里暗暗地骂,说得像真的一样,万一遇到个老实人,还真就让他给骗了。
  “好好好,我尽量,我尽量!”
  陆伯年懒得再和他纠缠。
  郁有是他“聚闲居”的常客,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他基本上是每天必到。昨晚他和郁有还在一道喝茶,喝到半夜的时候,郁有说有点饿了,他让小姐拿了些茶点,郁有谢绝了,拉了他和王名棣跑到虹桥去吃宵夜。今晚他十有八九还会来,一个独身客居异乡的男人,身边又没个女人,晚上不泡茶馆上哪儿去呀。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给郁有打了电话。
  “郁先生来吗?”
  王名棣要出门的时候问丈夫,今天是她上美容院的日子。
  陆伯年点点头。
  “他不来我这儿,去哪儿啊?”
  他很有几分自得。
  自从陆伯年的茶艺馆开张到现在,郁有是除了他们夫妇以外,在他店里待得时间最长的一位了,比那些朝秦暮楚的茶艺小姐和服务员专一得多。用郁有自己的话说,他都快成了陆伯年店里的“二掌柜”了。
  “也真是,一个人在上海,怪孤单的。”
  女人永远喜欢同情别人。
  王名棣悲天悯人地摇摇头,走了。
  4
  和郁有熟识之后,陆伯年曾经对他这位朋友的生活表示过不解,虽说是人到中年,可毕竟是属于衣食无忧,身份显赫的上层阶级,要说重新组建个家庭,那还不易如反掌?再说,这年头,不是都说男人只有到了四十岁才最有魅力吗?即或是暂时还不想结婚,找个女朋友也行啊,上海滩上漂亮的女孩子不要太多哦!可这位郁先生不知是生理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一天到晚形只影单的,似乎把他的全部的情感都注入了茶和壶中。除了聊起有关茶和茶具的话题,他很少讲话,有时店里客人多,陆伯年顾不上招待他,他就能独自坐在那里浅斟慢饮地坐上一个晚上,不说一句话。他似乎在上海也没有什么太多朋友,偶尔带来一两个,也都是茶道上的同好。
  陆伯年曾经问他,既然选择了回国定居,为什么不回北京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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