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三)〔丹麦〕安徒生-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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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在空中舞着,飞翔着,对它们那细致精美的翅膀,对它们那薄纱和细绒非常喜欢,在温暖的天空中很是高兴;空气里也充满了从篱栏上的野玫瑰、车轴草覆盖的田野、接骨木树和忍冬花那里传来的令人陶醉的香味,更不用说车叶草、报春花和皱叶留兰的香了;这香气浓郁极了,蜉蝣以为有些醉了。 白昼是漫长的、美好的,充满了欢乐和甜蜜的。 待到夕阳西沉,那小小的蜉蝣总是觉得有一种被这一切幸福陶醉的舒适的疲倦感。 翅膀再也不能扇动;它非常轻柔地滑到了那柔软、轻摇的草秆上,点着头,点到不能再点,就很愉快地睡过去,死来临了。“可怜的小蜉蝣!”橡树说道,“这生命可真是太短暂了!”
每个夏天都是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舞蹈嬉戏,回答和睡去;蜉蝣的世世代代,这一幕幕全在重复着,它们全都同样的幸福,同样的高兴。橡树在春天、夏天和秋天总是醒着,接着很快便到了它睡眠的时刻;冬天要到了,这是它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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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已经唱了:“晚上好,晚上好!掉了一片叶,掉了一片叶!我们要摘掉它,我们要摘掉它,让你好好睡觉!我们轻摇你送你入睡,我们用歌声送你入睡,可是这对老枝子很有益,是不是!这样它们就高兴得裂了开来!甜甜地睡,甜甜地睡!这是你的第三百六十五个夜,可是说实话你才是个一岁大的婴孩!甜甜地睡!云彩撒下雪花来,雪花堆成了一大层,是你脚下四周的暖和的床褥!做上一个美梦,甜甜的睡!”
橡树脱光了自己的叶子以便安安稳稳地度过那漫长的冬天,在冬天多做一些梦,就像人梦中的那些一样,尽是那些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它确实也曾经是幼小的,是啊,那种子的壳就曾经是它的童年;按照人的办法计算,它现在生活在第四个世纪里;它是这个林子中最大最老的树,它的树冠高高地伸向四方而且盖过了其他的树,在海上老远的地方,便可以看见它,成了船只航行的标志;它根本没有想过,有多少只眼睛正在寻找它。杜鹃在上面咕咕鸣唱,斑鸠在它绿色树冠的高处筑巢;秋天,树叶看去就像一片片薄薄的黄铜盘的时候,候鸟飞到它这里来歇脚,然后又飞越大海而去;年年月月每一根弯弯曲曲、节节疤疤的枝子都伸了出去;乌鸦和寒鸦轮流着飞来歇在枝上,谈论着正要到来的严峻时光和在冬天寻找食物的万般困难。正是在圣洁的圣诞节的日子,这橡树做了自己最甜蜜的梦;这得请你们来听听。橡树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喜庆的时刻,它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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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四周教堂都在鸣钟,还有,就和在一个柔和而温暖的美好的夏天一样;它把自己的茂密的树冠伸展开来,鲜洁而碧绿,阳光在枝叶之间嬉戏,空气中也充满了花草和矮丛的芬芳;五颜六色的蝴蝶在玩“抓到了”的游戏,蜉蝣在跳舞,橡树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为了它们跳舞取乐而存在。 橡树多年来看到过的、经历过的一切,又一幕幕地在它面前经过,就像一整个载歌载舞的欢庆队伍。 它看到了古代的帽子上插着羽毛的骑士和夫人,安放在他们的手上,骑马驶过树林;围猎的号角也响了起来,猎狗奔来奔去;它看到敌对的士兵带着锃亮的武器,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搭起帐篷又收起帐篷;值勤人的火堆火光熊熊,人们在橡树伸张开来的枝子下面歌唱、睡眠;它看见在月光下恋人来这里幽会,享受恬静的幸福,把他们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刻在灰绿色的树皮上。 是啊,那是许多年前了,途经这里的旅客,那些欢快的青年小伙子们,曾把七弦琴和风鸣琴挂在橡树的枝子上,现在这些琴又挂上了,很美。斑鸠咕咕叫着,好像要倾吐出橡树所感觉到的似的;杜鹃也在啼叫,在说它能够活多少个春秋。这时,就好像有一股生命的源泉从它下面最为细小的根部一直流到它最高处伸张着的枝子,一直流进了每片叶子里;橡树感觉到这泉流使它生长开来,是的,它还用根感觉到地下面十分温暖;也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它感觉到精力在增长恢复,它越长越高;树干挺拔向上,它一刻不停息,它不断地长,而且一长再长,树冠更加茂密,伸展得开开的,昂扬得高高的,——随着树的增长,它的希望,也要达到更高,一直伸到那明亮的温暖的太阳那里的渴望也同时增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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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经长得高高地甚至穿过了云块,在那儿,那大群候鸟的黑阵和天鹅的白阵都落在它的下面。橡树的每片叶子就好像叶子有眼睛而会看一样,都可以看;星儿白天也可以看见了,又大又光亮;每颗星星都像眼睛那样又温柔又明亮,在瞬间;它们令老橡树忆起那些熟悉可爱的眼睛,孩子们的眼睛,在树下相会的恋人的眼睛。这是极为美好的一刻,极其幸福!然而在这一切幸福之中,它产生一种渴望和希望,渴望树林里下面所有的树,所有的矮丛、花草都能够和它一起长大,一起感受,一起体会这种辉煌和欢乐。 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花草树木都能和它一起感受,那宏伟的橡树在这最欢乐的梦中却不完全愉快。 这种感觉在它的枝子、叶子中动荡,非常真诚、非常强烈,就像是在一个人的脑海中一样。橡树的树杆在摇曳,好像它正在寻找什么却没有找到。它低头望去,于是它感觉到了车叶草的香味,很快又有了紫罗兰的的、忍冬的和更强烈的芳香,它以为能够听到杜鹃在歌唱。是的,它从树林的绿顶透过那云朵望过去,看到在它的下面,其他的树和它一样在成长,挺拔起来;矮丛和草秆高高地挺向上方;有个别的很快地飞了起来,甚至脱了根。 桦树生长得最快,就像一道白色的电光,它的纤细的躯干往上伸去,它的枝子像旗幡,像柔纱一样在波动;树林中所有的植物,就连那些长着棕绒毛的苇子秆都在跟着长,鸟儿跟随着歌唱,蚂蚱在一根在飘舞的细长的绿丝带一样的草秆上歇着,在它在胫节脚上蹭擦自己的翅膀;蜂儿在嗡嗡鸣唱,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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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子在喃喃细语,每一只鸟儿都在用自己的小嘴歌唱,歌声、欢乐,这一切都一直传到了天上。“可是水边的那些小红花也应该同乐呀!”橡树说道;“还有蓝色的风铃花和春黄菊!”——是的,橡树愿意它们全都来参加。“我们早已经来了!
我们已经来了!“传来了歌声和响声。”可是去年夏天的那些车叶草呢——去年这里还是一大片铃蓝花——!
还有野苹果,多漂亮啊!——还有多年来,许多年来林子里那一派茂盛的景象——!
要是这繁华景象还在,一直到今天仍有的话,那么那也是可以参加进来的!“
“我们已经参加了,我们已经参加了!”歌声和响声从那更高更高的地方传来,就好像它就在眼前飞翔一样。“真是的,太好了,好得不可思议!”老橡树兴高彩烈地喊道。“它们都来了,小的大的!没有一个被忽略掉!这种幸福却怎么可能,怎么能想象得到!”
“在上帝的天上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这都是可能的!”响声这样说道。一直都在往上长的橡树感觉到它的根从泥土里脱了出来。“现在是最好的了!”橡树说道,“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我了!我可以飞向最高处,飞向灿烂,飞向光辉!一切我心爱的东西,小的大的,都和我在一起了!”
“全都跟你在一起!”
这是橡树的梦,正当它做梦的时候,在这圣洁的圣诞夜里刮起了猛烈的风暴,刮遍了海面和陆地;汹涌的大海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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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向海滩,橡树裂了,并断折了,它被连根拔起了,正在它梦见自己的根从泥土里松了出来的那一刻。 它倒下了,它的三百六十五年现在就像是蜉蝣的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圣诞节的早晨,风暴已经停息了;所有的教堂的钟都在喜庆地鸣响着,每一根烟囱,就连贫苦农民的层顶上那些极小的烟囱,都升起了烟,宛如占卜师欢宴时祭坛上升起的感恩的香烟,那蓝蓝的烟。 海逐渐地平静下来,越来越静,远处一艘经受住了那夜晚的风暴的大船上,所有的旗子全部升起了,一派圣诞的欢乐,美丽极了。“那棵树不见了!那老橡树,我们陆上的坐标!”海员们说道,“它在暴风雨的夜里倒下了;谁还能顶替它!
谁都不能!“
伸展得开开地躺在海滩上的橡树听到了这样一篇入葬时的悼词,言简但意善!
远处船上传来了圣诞节欢乐的歌声、圣洁的歌声,基督拯救人类和歌唱永恒生命的歌声:
上帝的虔诚信徒,让歌声冲上天!
哈利路亚,我们当然都已经丰足,那种幸福无可比拟!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古老的赞美诗在回旋,船上所有的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在这歌声中,在祈祷中得到了老橡树在圣诞夜最后也最美好的梦中体验到的那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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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王的女儿
鹳给它们的孩子讲了许多故事,全都是关于水潭的、沼泽地。 这样的故事一般说来都是随孩子的不同年龄和不同理解力而随时调整修改的。 最小的孩子只要听到“叽叽、喳喳、噗噗、嗤嗤!”也就满足了。 它们觉得这很有趣了,可是大一点儿的却总想听那些意思比较动人一些的,或者,至少要和自己一家有什么关系的。鹳家族中祖辈相传的那两个最长的、最古老故事,有一个我们大家都已知道了,就是关于摩西的那个,说的是他的母亲怎样把他放在尼罗河的水里,后来他怎样被法老的女儿发现,又怎么样受到了良好的教养,成了一个大人物。 后来的人就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被埋葬在什么地方。 这故事非常普通。也许是因为它差不多就是我们国内的,第二个故事却还没有人知晓。 这个故事从一只鹳妈妈传给另一只鹳妈妈,传了一千来年,她们一个讲得比一个要好,现在我们讲得最好。第一对讲述这个故事,而且自己就是故事中的角色的鹳来这里度夏天的时候,歇在汶苏塞尔那边荒沼泽海盗时期的一所海盗木屋上。 如果我们要卖弄一下学识的话,那就可以说它在接近日德兰斯凯恩的约尔林郡北面。 现在那里还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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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水泽地,能在郡志里读到关于它的记述。 这里原来是海底,后来升起来了,就成了这样。 它延伸到四方有好几里远,四周全是一片烂泥沼泽,潮湿的草地和泥炭沼,上面还长着悬钩子和杂乱的矮树。 天空中差不多终年都有一层薄雾笼罩着它,而七十年前那儿还有狼。 这一带真是名副其实的“荒沼泽”
,可以想象一千年前这里有多少沼泽湖泊,曾是多么荒凉!是的,在个别的地方,当时的情景今日仍旧可见。 芦苇也那么高,长着和今天长的一个样子的长长的叶子,开着同样的深褐色的绒毛花;桦树树皮白白的,精细稀疏的叶子挂在树上。 也还是这个样子,至于去那儿的会动的生物,是啊,连蝇子也都披着同样式样的纱衣裳;鹳所喜欢的衣服颜色也是白中夹黑,红色的袜子。 那时候人的衣服剪裁的样式却和我们今天不一样。 任何人,奴隶也好,猎人也一样,不论是谁,从没人从这能把人陷进去的泥沼走过,一千年前也好,今天也好,经过的人没有一个不陷下去,落到统治着下面大沼泽王国人们称之为沼泽王的那个地方去。 也可以把他叫做烂泥王,不过我们还是觉得叫他沼泽王最好;鹳也是这么称呼的。关于他的统治人们知道得很少,不过这也许就是最好的。故事里沼泽地附近靠近林姆海湾的那个地方便是那些海盗的木房子。 房子的地下室是用石头砌的,有塔,是三层结构的屋子。在屋顶上鹳筑起了巢,鹳妈妈正在孵蛋,当然,蛋一定可以孵出小鹳来。一天的傍晚,鹳爸爸在外面呆的时间比平日更长,回来的时候他的神情恍忽,还慌慌张张。“我一件要告诉你非常可怕的事!”他对鹳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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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讲!”她说道,“记住,我在孵蛋,你的话会伤害我,然后便会影响到蛋!”
“你需要知道!”他说道,“她到这儿来了,我们在埃及的主人的女儿!
她已冒险到这边来了,但她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那可是仙女的后裔的呀!快讲吧!你知道,在这个时候,当我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