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彬光-螳螂的热情-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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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谎言的内容警方绝对不可能相信,必须尽可能坦白的说出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实,这样,说话时才能保持自然……
绪方志郎边在胸中咀嚼着这番话,边继续着:“所以,我打算告诉竹冈一切真相,希望他能放弃。当然,我说这些话,很可能被怀疑为凶手,但……”
“不,对你坦率的态度,我深为敬佩……只是,你说要坦白说出一切,这点,能否请你再稍微具体的说明?”
“这……也就是我和京子之间已有肉体关系。”
“原来如此。”探长沉吟片刻,接着反问:“情形我已非常了解。不过,你今夜要提及此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我很困惑……到了今天,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因而决定趁自己未改变心意之前说出。”
“为何会这般困惑呢?”
“竹冈是董事长最重视、倚之为公司未来希望的人物,江崎京子则是与敝公司有极深厚关系的公司董事长之千金,破坏这两人的亲事,对我这种拿薪水的人 来说,后果极为严重……我已觉悟要辞职。这点,你应该能够体会得到吧!”
“原来是这样。那么,请你说明发现尸体当时的详细情况。”
“我把车停靠在研究室门口,按喇叭,这是我们事先约好的暗号。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人回答。由于他是那种一旦热衷工作,对周遭发生之事毫不会注意之人,所以我以为他没有听见,或是上洗手间……”
“然后呢?”
“我觉得奇怪,决定进去看个究竟。他的研究室里亮着灯,窗户就在门口不远……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是一种预感吧!”
“然后就发现尸体?”
“是的……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那样害怕……”
“他的研究室内有电话吧!为什么你要回到警卫室去呢?”
“我可不像你们那样常看到尸体!”志郎握拳,用力在桌上一敲。“他躺在门前走廊上……我实在没有胆量进入研究室……而且,在那瞬间,我想到凶手说不定还躲在里面。”
“他被杀的时间和你发现尸体时间相差不久,在此之前,你没有见到人影或什么吗?”
“没有,完全没有注意到。”
“是吗?不,辛苦你了。那,今天就到这里……”
绪方志郎离去后,山口探长对同座的一位刑事低声说:“这人有点可疑……”
“是因为有最佳动机?”
探长用力摇头;“主要是他太坦白说出情仇之事。平常的话,应该尽可能设法掩饰,这才合乎人之常情。”
“理论上来讲这样没错,但……或许他是认为,如果掩饰得不当,反而会引人怀疑。”
“话是这样没错,只是……”
探长觉得这男人的态度有某种奇妙之处,但到底是什么,他也无法明白指出。
“接下来叫警卫。”探长重新燃起斗志。
7
“大门通常到这么晚还开着?”
“是的,夜间有卡车送货来往,也有人加班,所以平常在十点左右都还开着。”一位似极具正义感的警卫回答。另一位年纪较大,似较沉默寡言的警卫不住点头,表示同意同事的话。
“在这之前,你们一定会在警卫室里?”
“不错。由于最近传说有企业间谍活跃,所以上级吩咐要特别注意外人的进出。”
“能够避开你们的视线,从正门偷偷潜进来吗?”
“绝对不可能!连一只猫也溜不进来。”
“我知道。那么,请说明绪方工程师来时的情形。”
“绪方向我们打招呼后,直接开车往研究所方向驶去,接下来的几分钟内,连续听到按鸣喇叭声……之后,绪方下车,走向研究所旁……”
“之后,你们的视线一直未离开该方向?”
“是的。不过,绝对不会因此而未注意到是否有人进出大门。”
“好,这点不会有问题。他自研究所出来时,你们也见到了?”
“是的……正确的说,是只见到绪方跳上车……”
“这中间约莫多少分钟?”
“没有多久。我们只是将视线稍移开,点着一支烟,彼此交谈一、两句,再望向研究所时,绪方已经跑出来,跳上车了。”
“彼此交谈。会觉得时间很短……”
“不会太长,顶多只是一、两分钟。”
“你认为呢?”探长问另一位警卫。
但,回答的内容完全相同。
三位巡逻警员是以轮流方式由两人巡逻,一人留守。不过,命案发生时,三人都在后门附近,研究所旁的岗哨内。他们在八点会随便四处巡逻一次,等十点钟大门关闭以后,才开始正式巡逻。
当时三人之中由两人正在下棋,另一人——饭田良一——则听收音机的夜间节目。
对于山口探长的询问,他以紧张的态度回答:“由于汽车喇叭连响好几声,我探头出窗外看……发现研究所前停了一辆车,一位男人走过去,大概是由岗哨对面的入口进去吧!没多久,就听见叫声……”
“等一下!到底经过多久?”
“这中间,只有一位打击者出局,所以应该很短,虽然不知道正确是几秒……”
“然后呢?”
“听到叫声,我探头往窗外看,见到绪方跑回来,跳上车内。”
“接下来如何?”
“正好这是出现了全垒打,我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了……不久,大门的警卫室来了电话,说是发生命案。”
“你见到之人确实是绪方工程师?”
“是的。最初虽只见到背影,但……确实是他。”
警卫的证言和巡逻警员的证言并无任何差异。山口探长有一股轻微的失望。
看来绪方志郎果然是清白的。不论动作何等迅速,也不可能在一分多钟的时间内行凶杀人!
凶手假装发现者固然是常见的伎俩,但,这样未免太单纯了,何况,假如他是凶手,杀人之后必须先在某处处理掉凶器才行。
当然,在他的车内并未能发现疑似凶器之物,也未丢弃于现场和自研究所至大门之间……就算他把凶器藏在研究所内的隐蔽处,也没有充裕的时间……
剩下的十五人全部都是在这工厂上班的人,关于他们留下来之点,各有能让人认定的理由,而且对于命案发生当时的行踪,也都能够明确答复。当然,并不能算是直接的不在现场证明。
探长决定以后再对这十五人进行彻底调查,就这样,当夜的调查告一段落。不过,他确信这其中一定有真凶在内。
翌晨,探长和几个刑事仔细调查工厂四周。因为,凶手爬过围墙逃出可能性无法完全否定。
但,调查的结果,并未发现有这样的痕迹。要爬过如此高墙,必须使用某种工具,照理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可是,完全没有。
探长对有关的十五人之外,甚至连两名警卫、三名巡逻员,以及绪方志郎和石冢登都慎重开始调查。逐渐的,他手边得到各种报告,也知道研究所全体人员确实笼罩在企业间谍的疑云之中。
对于竹冈义则,大半数人都抱持着尊敬和嫉妒掺杂的感情。被害者在这工厂里是孤傲的存在,而且似乎并无较亲近的朋友。
关于绪方志郎坦白说出的三角关系,也完全获得证实。探长亲自讯问京子,但,结果只不过证明了绪方志郎的话之正确性。
最初,京子戴上贞淑的良家子女之面具,拼命否定她和绪方志郎的关系,但是,要识穿这种程度的谎言,对探长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最后,京子终于边哭泣边承认她和志郎的关系,并表示志郎曾热切的向她求过婚。
在众多报告之中,也包括研究所助理吉泽惠子曾被竹冈义则抛弃的事实。以探长而言,他也对此深表关切,不过,她并未包括在有关的二十二人之内,而且命案当晚曾邀主任仓本良彦看电影,所以,断定她完全无关。
但,没多久,又接获吉泽惠子最近和绪方志郎走得很近的报告,探长开始怀疑了。
不过,同样是失恋之人在一种反射作用下结合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另外,有唐璜的风流倾向之绪方志郎设法巧妙虏获惠子彷徨的心,也是十分可能。
对绪方志郎仍抱持怀疑的山口探长找来两名警卫和三名巡逻警员做一项实验。由一位刑事代替绪方,改变自下车后至从研究所出来的各种时间,寻求证人们的意见。但,实验完全徒劳,证人们仍未改变顶多只是一分多钟的意见。
这是进入建筑物内,走到第二研究室之前,又再跑出来的极限时间,怎么说都不可能有杀人之后又藏妥凶器的余裕。
探长也想到用某种方法继续按鸣喇叭,趁机下车行凶的方法,可是,至少在志郎的车上,并未能发现有动过手脚,让喇叭在一定间隔自动发出声音的痕迹。
对于包括石冢登在内的十六人,也有各种报告。但,却无决定性关键的线索。
山口探长开始焦急了,看来事件似乎不像他当初认为的那般容易解决。
鉴定方面也无可疑的发现,研究所内更是搜尽各角落也找不到凶器。
8
吉泽惠子把旧衬衫、套头衫、内衣等整齐折叠好,然后,摊开行凶时使用的尼龙风衣,缓缓凝视着。
行凶后自车上跳下时曾跌跤,所沾到的泥土,她已用刷子仔细刷掉。当时,膝盖碰地,流了一点血,在风衣内侧形成小黑渍,袖口也溅到竹冈义则的血。她用发油擦拭过好几次,却无法完全拭掉。不过,表面上看来却不知是血迹。这样就已足够了。
为了考虑及万一,她把印有百货公司名称的布条撕掉。由于是一个月前在特卖区所买之物,实不可能由此被追查出,但,谨慎为要!
惠子唇际浮现骄傲的微笑,点点头,折叠好风衣,和其他旧衣服一起打包。然后,以铅字般字体慎重的写上“日本国民友爱协会神户分会”几个字。
她并未写上寄件人的姓名、地址。
她是约莫两个月前偶然见到“日本国民友爱协会”的稍显夸大名称的团体之传单,由于上面还有——向困难之人们伸出爱之手——之类的字句,大概是和救世军相同宗旨的慈善团体吧!
这并非常听说的团体,也不知能予以何种程度的信赖,但对惠子而言,这些都无所谓。她是在总公司大楼旁的大厦见到这个协会的分会之招牌,才决定加以利用。
有什么方法能比这样更适合处理掉行凶的证物呢?若丢弃在某处被发现就非常麻烦,而且,又无法轻易焚毁,再说,最近的大都市也找不到挖洞掩埋的地面……
何况,以匿名方式协助慈善运动,应该不会被认为不自然……
在吉泽惠子的杀人计划中,最大的缺点就是需要共犯!有共犯关系的犯罪,很容易因某一方面的微小疏忽而露出破绽,另外,被发觉的危险性也比单独犯罪高出好几倍,何况,只要一方认罪,另一方再何等缜密行动也没用。
尤其是,像绪方志郎这样的人物,对惠子而言,等于是抱住一颗定时炸弹。警方终会发现他的间谍行为,再说,他虽聪明,却缺乏男人的强烈意志力,又不够慎重,一旦深陷困境,很容易为了想逃避罪行而暗中动手脚。
所以,惠子从最初的杀人计划中,就已决定杀他灭口。只不过,这次杀人比上一次行动更得小心行事。
警方很可能还怀疑绪方志郎,无法断定是否派人跟踪他,搞不好被发现两人在一起,那一切都完了。
两人之间有相当亲密的交往,这点,警方很可能已查知,这样一来,如果绪方志郎遇害,无可避免的,警方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所以,这次不可能采取诱绪方志郎至无人迹之处,出其不意将他杀害的方法。
必须在有多位目击者存在之处,以不被任何人见到自己的方法,强行杀人!乍看,这仿佛不可能实现的难题,但惠子早已找出答案了。
她是从切斯特顿的著名短篇推理小说中得到灵感,绝非独创的构想,不过,对于其应用方法,她相当自负,认为极尽巧妙之能事。
她选择的杀人舞台是元町的一家名叫“伊甸园”的纯沏茶。
一楼是平常的咖啡店之座位配置,气氛上并无什么特征,但是,随着往二楼、三楼爬,气氛愈转炽热。二楼是情人座,不过独自一人也能进入,很多人利用为碰面地点。三楼则必须携伴才可上去,在里面,做什么都行……
因此,三楼几乎随时保持客满状态,挤不进去的只好在二楼待机,所以洋溢着相当奇怪的气氛,自然而然的,除了最低限度的必要之外,女服务生也尽可能不进入客人席之间。
这“伊甸园”的二楼正是最合乎惠子希望的场所。楼面很大,客人拥挤,女服务生不随便走动,目击者很多却不会观察周遭发生之事——所有理想的条件都已具备。另外,一楼和二楼之间有化妆室,这也是最理想不过。
准备工作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