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克里斯蒂自传-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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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很有兴趣。学校要求很严,可罗莎琳德正是个喜欢严格要求的孩子。放假
时她兴致勃勃地说:“谁也不会有片刻的空闲时间。”
有时她给我的回答听起来令人莫名奇妙:“罗莎琳德,你们早晨什么时
候起床?”“我不清楚,听钟声。”
“你不想知道敲钟的时间吗?”
“有什么必要?”罗莎琳德说,“起床就是了。大约半小时后吃早饭。”
在加那利群岛,我写出《蓝色特快上的秘密》一书的精彩篇章,这不是
件易事。而且加之罗莎琳德的打搅,就更不是一件易事。罗莎琳德可不像她
的母亲,是个缺乏想象情趣的孩子;她眼中的世界总是实实在在的。给她辆
自行车,她会骑上半小时。下雨天给她道智力测验题,她会反复地琢磨。但
是,在奥拉塔瓦的旅馆花园中,罗莎琳德没什么好玩的,只好在花圃前散步,
偶尔滚滚铁环,铁环对罗莎琳德毫无意义,不像当年对她母亲那样有吸引力。
在她看来铁环不过是个铁环罢了。
“听我说,罗莎琳德,”我说,“别打搅我们。我要工作了.得再写一本
书。卡洛和我要忙上半小时。”
“嗯,好吧。”罗莎琳德闷闷不乐地转身走了。我望着卡洛,她手执铅笔
端坐着,我想啊,想啊,绞尽脑汁地构思。终于,我结结巴巴地开始口述。
过了几分钟,我注意到罗莎琳德刚好走过小径,站在那儿望着我们。
“怎么回事.罗莎琳德?”我问道,“你要干什么?”“到了半小时了
吗?”她说。
“还没有。才刚刚过了九分钟,去玩吧。”
“嗯,好吧!”她离开了。
我又重新开始口述。
一会,罗莎琳德又回到那儿。
“时间到了我叫你,现在还没到。”
“嗯,我能呆在这儿吗?我就站在这儿。不打搅你们。”
“就站在那儿吧,”我不高兴地说。又开始口述。
但是、罗莎琳德的眼睛盯着我,像是美杜莎①的目光。 ①希腊
神话中蛇发女怪.触其目光的人即化为石头。一一译注。
我比以往愈加感到所讲述的一切都荒唐无比。我时而结巴,时而支吾,
时而犹豫,时而重复。的确,那本倒霉的书是怎么写成的,连我自己也不清
楚。
开始,我硬着头皮写作,不想干。我构思了情节,司空见惯的情节,还
有的是从我的其他小说里改编的。我知道结局如何,但又难以使构思栩栩如
生地展现在眼前,人物也活不起来。此时写书完全是受挣钱的愿望和需要所
驱使。
从这时起,我从一个业余作家变成了一个职业作家。我背上了职业作家
的重负,不想写也得写,不喜欢的也得写,写作效果也不理想。我一直讨厌
《蓝色特快上的秘密》,但还是写完了,交给了出版商。这本书和上本书一
样卖了好价钱。我对此也心满意足了,尽管不能说为之骄撤。
加那利岛的拉斯帕尔马斯旅馆至今仍是我冬季度假的理想处。那时,那
里静谧安宁,很少有人光顾,只有那些去住一两个月的人。那儿有两处美丽
的海滩。气温也很宜人;平均温度70’(华氏,译者注)。在我的印象中,
夏天才有这样的温度。白天大部分时间吹着和煦的微风;入夜,天气仍暖融
融的。晚饭后还可到露天小坐片刻。
就在这一个个夜晚,我和卡洛结交了两位亲密的朋友,卢卡斯医生和他
的姐姐米克夫人。
卢卡斯在家里是位有权威的父亲。我和卡洛不久也称他为父亲。刚到那
时,我喉咙严重溃疡,他来看了看说:”你一定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怎么回
事?丈夫出了什么事?”我向他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宽慰并鼓励我说:
“你需要他,他就会回来,要留给他充分的时间。他回来后,不要责怪他。
无论怎样,要面对现实,继续生活。你已经获得了力量和勇气。你将会
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
可敬的父亲。我该深深地感谢他。他对所有人的伤痛、挫折都抱以同情。
过了五六年,他去世了,我感到失去了一位知心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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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多少有了生活的打算,但我得做出最后的抉择。
按约定,我和阿尔奇见了面。他萎靡不振,一脸病容。我们东拉西扯,
谈着熟人的情况。接着我问他目前心情如何;是否打定主意不再回到我和罗
莎琳德的身边。我又谈到他清楚罗莎琳德是多么爱他,他不在身边时她是多
么惶惶不安。
一次,她用那孩子般的令人伤心的真诚对我说:“我知道爸爸喜欢我,
爱和我在一起。他就是不喜欢你。”
“这表明,”我说,“她需要你。你难道无动于衷吗?”他说:“恐怕办不
到。我只渴望一件事。我发疯地希望幸福,而只有和南希结婚,才能幸福。
她刚用了十个月做了一次环球旅行,她家里人希望这样能使她回心转意,但
是没成功。和她结婚是我惟一希望或能办到的事。”
这事终于有了结局。我写信通知了我的律师并去见他。
一切准备就绪。再没什么可以忧虑的了,剩下就是自己打算了。罗莎琳
德在上学,而且有卡洛和宠基常去看她。我打算去热带地区走走,去西印度
群岛和牙买加。我到库克斯客运公司预订了票,一切都安排妥当。
命运又一次作出了安排。出发的前两天,我随朋友在伦敦外出吃饭。我
同他们并不熟悉,有一对年轻夫妇,一位被称做豪中校的海军军官和他的妻
子。吃饭时我挨着中校坐着,他对我谈起了巴格达。他一直在波斯湾驻防,
前不久才从那儿回国。饭后,他妻子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一起闲聊。她说,人
们总是说巴格达是个可怕的城市,但她和她丈夫却迷上这座城市。他俩讲述
了它的概况,使我对它愈发感兴趣。
我说去那得坐船吧。
“可以坐火车——乘东方快车。”
“东方快车?”
我一辈子都想坐坐东方快车。去法国、西班牙、意大利旅行时,东方快
车经常停在加来车站。我多想登上它。东方快车——米兰,贝尔格莱德,伊
斯坦布尔。。我动心了。
豪中校给我写下了在巴格达该去的游览点。
“在阿尔韦亚和梅姆一萨希伯斯等不要耽搁太久。去摩苏尔、巴土拉转
转,还一定要去乌尔参观。”
“乌尔?”我说。我才在《伦敦新闻画报》上看到伦纳德·伍利在乌尔
作出了奇迹般的发现。我虽然对考古一无所知,但一直对此多少有些兴趣。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库克斯客运公司,退掉了去西印度群岛的票,预订
了东方快车的坐位,路线是到伊斯坦布尔,再到大马土革。自大马士革穿过
沙漠到巴格达。我激动异常。办理签证和打点行装需四五天时间,随后就可
以出发了。
第八章 梅开二度
1
坐火车是我平生一件快事。可悲的是如今谁对它也没有了那种如同对好
朋友的亲密感情。我在加来登上了预订的卧铺车,这样免得再到多佛尔,而
且也避免了乘船的疲惫,终于在梦寐以求的火车上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到
这时我才意识到旅行一开始就潜伏着危险。和我同车厢的是一个中年夫人,
她是个穿戴华丽,富有经验的旅行者,随身带了许多手提箱和帽箱。她和我
搭上了话。这很自然,因为我俩合住一个包厢,这种包厢像其他二等车厢一
样有两个铺位。在某些方面,二等车比一等车还舒服得多,因为这种车厢空
间大、使人有活动余地。
我的同伴问我去哪儿。我告诉地去巴格达。她立刻兴奋起来。她碰巧就
住在巴格达。
她断定我到那住在朋友家,并说她多半也认识他们。我说不住朋友家。
“那你住在哪儿呢?总不会到巴格达住旅馆吧?”为什么不呢?不然要
旅馆干什么用?我至少心里嘀咕着,可嘴上没说。
“啊!旅馆可住不得。你可别那么干。我告诉你应该这样:来找我们!”
我有点吃惊。
这位C 夫人告诉我她丈夫在巴格达,她本人是当地最早的居民之一。
我能说什么呢?只好一再感谢并补充说我的计划尚未定下来。幸运的
是,C 夫人不和我一起走完全程,这得感谢上帝,因为她的话总是滔滔不绝。
旅行正如所期待的那样。过了的里雅斯特,列车穿过南斯拉夫和巴尔干
半岛,凭窗眺望,眼前是一个景色全异的世界,富有奇特的魅力:掠过峡谷,
望着牛车和别致的运货车,审视着站台上的人群;在尼斯和贝尔格莱德偶尔
下车转转,看着原来的车头被一个涂着截然不同的字母和符号的新的庞然大
物所取代。旅途中自然又结识了几个人,令人高兴的是他们都不像第一个那
样张张罗罗。我先后遇到一位美国女传教士、一位荷兰工程师和几位土耳其
女人,一天的时光就这样愉快地度过了。最后—位几乎无法交谈,我俩只断
断续续地用法语谈了几句。我发现自己由于只有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而明
显地感到脸上无光。这位夸耀起来眉飞色舞的土耳其夫人十三次怀胎,三四
个流产了。
只有亲身旅行才能认识到大千世界是多么关照和善待人们,当然并不总
是事事都遂人心愿。那位女传教士极力劝我服用治疗肠胃的药:她带了大量
的泻盐。荷兰工程师就我在伊斯坦布尔住在何处严肃地责备我,他警告我当
心那个城市不安全:“你得留神。
你住在英国,是个有教养的女人,总有丈夫或亲属保护你。出门在外不
要相信人们说的话。除非你知道带你去哪儿,千万不要去娱乐场所。”事实
上,他把我看成个十七岁无知的孩子了。我向他表示感谢,并告诉他我会多
加小心的。
为了避免这些危险,他在到站的当天晚上邀我去吃饭。
“去托卡特里安旅馆,”他说,“那是个上好的旅馆。住在那儿相当安全。
我九点去接你,带你去一家可口的餐馆,就这样。
那是俄国夫人们开的,是些出身高贵的白俄女人。她们烹调技术高超,
在餐馆内举止非常得体。”
第二天,他办完自己的事后来找我。带我去看了几处伊斯坦布尔的名胜,
还给我找了个向导。“别从库克斯的公司雇向导,他要价太高、我向你保证
这个向导非常正派。”
我们在俄国夫人穿梭往来、温文尔雅的微笑和对我那位工程师朋友屈尊
俯就的态度中又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后来,他又带我看了伊斯坦布尔的
几处风景,最后把我送回托卡特里安旅馆。我俩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我想
是不是,”他探询地盯着我,“我想现在是不是。。”他估计到我可能做出的
反应后,那种探询更是显而易见了。接着他叹了口气说:“不问了。我想还
是不问更明智些。”
“我觉得你非常聪明,”我说,“而且很够朋友。”
他动情地握住我的手,送到嘴边吻了吻,便从我生活中永远地消失了。
他是个正派人,在他热心的安排下,我观赏了伊斯坦布尔的风光,我应该感
谢他。
第二天,库克斯公司的代理人以最传统的方式请我,带我们过了博斯普
鲁斯海峡,到海达帕夏重又乘坐东方快车旅行。我很乐于身边有个导游,因
为海达帕夏车站使人一下子就联想到疯人院。人人都在呼喊着,尖叫着,砰
砰地敲打着要求海关官员办手续。
我领教了库克斯公司向导的本事。
“请给我一英镑。”他说。我给了他一英镑。他随即跳上海关的长凳子,
边喊边高高地挥动着钞票:“这儿,这儿。”他的喊声见效了。一位披着金色
绶带的海关官员朝我们奔来,用粉笔在我行李上涂上记号。对我说:“祝您
旅途愉快。”随后去驱赶那些没有依此办理的人们。“我把你上车的事都安顿
妥当了。”库克斯公司的向导说,“那么?”我不大清楚要付多少小费,可当
我掏出土耳其货币时,他不容置疑地说:“你最好留着这些钱,会有用的。
你再给我一英镑好了。”虽然我有些迟疑,但想到吃一堑,长一智,就递给
了他一英镑,他敬礼表示感谢,转身走了。
从欧洲进入亚洲,存在着一种难以言传的差别。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列车沿马尔马拉海从容不迫地向前行驶,穿山越岭,沿途景色迷人。车厢里
的旅客也变得形形色色,尽管难以描述各自的特征。我感到了人地两生,但
对我的所做所为和我去的地方愈加有兴趣。列车每停靠一站,我都环顾站台,
观看人们各式各样的服装,乡下人在站台上挤来挤去,把不曾见过的熟食卖
给车上的乘客。烤肉串,包着叶子的食物,涂得五颜六色的鸡蛋,应有尽有。
列车愈往东行,膳食变得愈难以入口,顿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