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美国众神 [美] 尼尔·盖曼-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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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两个人一阵不自在,电话线里只有轻微的劈啪声。然后,“萨米,学校怎么样?”
“给了我们一周假,锅炉出了问题。你在北伍德那边怎样了?”
“呃,我有了一个新邻居,他会玩硬币戏法。《湖畔镇新闻报》的读者来信专栏上最近正展开一场激烈的辩论,讨论从湖南岸的旧墓地那边重新划分镇区域的事。我不得不写出一篇言辞尖锐的编辑摘要评论登在报上,却既不能冒犯谁,也不能告诉别人我们的真正立场。”
“听起来很有意思。”
“根本没意思。艾丽森·麦克加文上周失踪了。她是洁莉和斯坦·麦克加文家的大女儿,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她给里昂做过几次临时保姆。”
对方似乎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再次闭上了,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说:“太可怕了。”
“是呀。”
“那么……”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不会伤害到对方的。“他可爱吗?”
“谁?”
“你的新邻居。”
“他叫安塞尔,迈克·安塞尔。他还不错,不过对我来说太年轻了。他很高大,看上去……怎么描述呢,用M开头的单词。”
“普通?阴郁?高贵?已婚?”
对方发出一阵笑声。“是的,我猜他已经结婚了。我的意思是,已婚的男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就有那种感觉。但我想说的描述语是忧郁。他的样子似乎很忧郁。”
“而且神秘?”
“不算特别神秘。刚搬进来时,他看起来有点无助,甚至不知道应该封住窗户来保暖。过了这么些天,他看起来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儿做什么。只要他在——他总是在这儿住几天,然后出门——他总是出去散步。”
“也许他是个银行抢劫犯。”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才不是呢,这是我的创意。听着,玛格,你现在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当然。”
“真的吗?”
“假的。”
又是长长的一阵沉默。“我要过来看你。”
“萨米,不要。”
“就是这个周末,在锅炉修理好、学校重新开课之前。会很好玩的。你可以在沙发上帮我铺张床,再邀请那个神秘的邻居过来一起吃晚饭。”
“萨姆,想当媒人了?”
“谁想当媒人了?跟那个见鬼的克劳迪亚相处之后,也许我打算重新和男孩子们交往一阵子。我搭车到艾尔帕索过圣诞节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陌生男孩。”
“这个,听着,萨姆,你一定别再随便搭车了。”
“你觉得我搭车来湖畔镇怎么样?”
“艾丽森·麦克加文就是在搭车途中失踪的。即使像我们这种镇子上,搭车也不安全。我给你寄钱过去,你可以坐车过来。”
“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萨米!”
“好了好了,玛格。寄钱给我吧,能让你安心睡觉就行。”
“只要你别再随便搭便车,我才会安心睡觉。”
“好了好了,我专横的姐姐。替我拥抱里昂,告诉他萨米阿姨要来看他了,这次别再把他的玩具藏在本阿姨床上了。”
“我会告诉他的,有没有用不敢保证。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明天晚上。不用来汽车站接我,我会请赫因泽曼恩用泰茜把我送过来的。”
“太晚了,泰茜现在闭关冬眠呢。不过赫因泽曼恩会让你搭车的。他喜欢你,你总是爱听他讲的故事。”
“也许你可以让赫因泽曼恩帮你写评论报道。估计他会这么写:‘说到从旧墓地开始重新划分区域,我想起这么一件事:有一年冬天,我祖父在湖边的旧墓地旁射中了一只牡鹿。当时他的猎枪子弹打光了,于是他用祖母给他带的午饭里吃剩下的一个樱桃核做子弹,打中了牡鹿的脑袋,鹿却像钻出草料架的蝙蝠一样逃掉了。两年之后,他又到那里打猎,看见了当初的那只雄鹿。它头上两只鹿角之间顶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樱桃树。这次他终于打到它了,樱桃多得不仅让祖母做了很多樱桃派,他们还一直吃到下一年的7月4日独立纪念日。’”
她们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 插曲三
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凌晨2:00
“广告上说你们在招人。”
“我们总是缺人手。”
“我只能上夜班,没问题吧?”
“没问题。填好这张申请表。你以前在加油站干过吗?”
“没有。不过我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哦,这当然不是什么卫星科技,难倒没什么难的。嗯,太太,希望你别介意我的话,但你脸色确实不太好。”
“我知道,是药物的影响。实际情况比看上去的还糟。不过不再性命交关了。”
“那就好。你可以把申请表留给我。我们现在晚班很缺人手。在这儿,我们管夜班叫僵尸班。干的时候长了,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么说……你是不是叫劳娜?”
“劳拉。”
“劳拉。好,希望你不介意和脾气古怪的人打交道。那种人总是夜里来加油。”
“没问题,我能应付。”
《美国众神》作者:'美' 尼尔·盖曼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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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嗨,老朋友,
你看如何,老朋友?
看在多年友谊份上。
为什么如此阴郁?
我们的友谊走过了这么长的岁月,
你,我,还有他——
见证过多少人生……
——史蒂芬·桑坦《老朋友》
星期六一大早就有人敲门,影子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玛格丽特·奥尔森。她不肯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模样有些严肃。“安塞尔先生……?”
“叫我迈克就好了。”影子说。
“好吧,迈克。你愿意今晚过来吃晚饭吗?大约六点钟。没什么特别的饭菜,就是意大利面和肉丸。”
“我喜欢意大利面和肉丸。”
“当然,如果你有别的约会……”
“我没有其他约会。”
“那就六点钟。”
“需要我带一束鲜花过来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过,这次晚饭是纯社交礼节性的,不是什么浪漫约会。”
接下来,他洗了个澡,出去散了一小会儿步,走到桥边就转回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在地平线的远方露出黯淡的半个圆。回到家时,身上已经冒出了汗水。他开着四驱车到丹佛美食店买了一瓶葡萄酒。那瓶酒的价格是20美元,在影子看来,高价似乎是酒的质量的某种保证。他不懂葡萄酒,所以买了加州红葡萄酒。影子年轻的时候,人们热衷于在汽车保险杠上贴贴纸,他见过一条贴纸上写着:“人生就是一瓶红葡萄酒”。当时,那句话让他忍俊不禁。
他还买了一盆盆栽植物当礼物,只是普通绿色的观叶植物,不是鲜花,没什么浪漫气息。
他还买了一大盒他从来没喝过的牛奶,还有一篮他从来没吃过的水果。
之后,他开车到玛贝尔的店里,只买了一个馅饼当午饭吃。一见到他,玛贝尔绽开了笑容。“赫因泽曼恩追上你了吗?”
“我不知道他在找我。”
“想找你一块儿去冰上垂钓。还有查德·穆里根,他想知道我见没见过你。他的表妹从另外一个州来这里了,是他的远房表妹。我们通常管那种表妹叫做“可以亲吻的表妹”。她可真是个甜心俏佳人,你肯定也会爱上她的。”说着,她把馅饼装进一个棕色的纸袋,折上纸袋顶端,保持馅饼的温度。
影子开车经过湖南岸的图书馆,兜远路回家,一手开车,一手拿着馅饼吃,馅饼的碎屑掉到他的牛仔裤上和四驱车的地板上。冰雪妆点下,整个镇子都是黑白色调。春天仿佛遥远得不可想象,破冰车恐怕会一直停在冰面上,伴随它的还有那些冰上垂钓者的小屋,以及皮卡车和机动雪橇留下的车痕。
他回到他的公寓楼前,停下车,穿过车道,走上通向公寓的木头台阶。几只金翅雀和五子雀正站在喂鸟器上吃东西,几乎懒得抬头看他一眼。他走进房间,给盆载植物浇了点儿水,考虑是否该把葡萄酒放到冰箱里。
到六点钟之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需要打发。
影子真希望自己能自自在在看看电视。他想娱乐一下,不动脑子去思考什么问题,只是坐在那里,沉浸在电视的声音和画面中。想看看露西的胸脯吗?在他的记忆中,拥有露西嗓音的某个人对他轻轻说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可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发现他有点紧张。自从三年前被捕以来,这是他的第一次社交接触。真正的社交,和普通人,不是监狱里的犯人,也不是神、民族英雄,或者梦境。他必须以迈克·安塞尔的身份,找到和别人聊天的话题。
他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二点三十分。玛格丽特·奥尔森告诉他六点钟到。她的意思是整六点吗?可不可以早到一点?或者晚一点?他最后决定,他会在六点零五分到隔壁去。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啊?”他问。
“电话可不是这个接法。”星期三抱怨道。
“等我的电话线正式接通之后,我会有礼貌地正常接电话的。”影子说,“有事找我?”
“我不知道。”星期三说。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把众神团结组织起来,就好像把猫排成整齐的一行,简直困难透顶。怎么都组织不起来,不符合他们的天性。”星期三的声音了无生气,听上去疲惫不堪。影子以前从来没听他这样说话。
“出什么事了?”
“太困难了。真他妈太难了。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看来我们还是直接割断自己的喉咙更省事点,自己了断。”
“你不该说这种丧气话。”
“是呀,你说得对。”
“嗯,你们这种人割喉倒也有个好处,”影子开了个玩笑,想让星期三振作起来,“不疼。”
“会疼的。即使是我们这种人,伤害仍旧会带来疼痛。你在一个物质的世界中活动、生存,这个物质世界必然会对你产生一定的作用。受伤会疼痛。同样的,贪婪会让我们陶醉,欲望可以烧灼我们的内心。我们不容易死,就算死也不是那种寿终正寝的死法,但我们仍旧会死。死了以后,如果我们依然被人们爱戴、怀念,那么,类似我们的某个人将会出现,取代我们的位置,把整桩该死的事情再来一遍。但如果我们被人们遗忘,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影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他,只好换个话题。“你从哪里打电话?”
“妈的,这不关你的事。”
“你喝醉了吗?”
“还没有。我一直在想念托尔。你不认识他,他是个大高个,长得跟你差不多,心肠很好。人不太聪明,但只要你开口,他可以把衬衣脱下来送给你。他自杀了。1932年在费城,把枪塞进嘴巴里,把自个儿的脑袋轰了下来。对神来说,这种死法是多么可悲呀。”
“我很遗憾。”
“但为这份同情心,你连该死的两分钱都不肯施舍,孩子。他和你特别像,都是不爱说话的傻大个儿。”星期三停了下来,开始咳嗽。
“出什么事了?”影子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他们来接触了。”
“谁?”
“我们的对手。”
“然后呢?”
“他们想谈判,订立一个休战协议。和平谈判,和我们他妈的和平共存。”
“现在情况怎样?”
“现在我和那些现代混蛋们去喝该死的咖啡,在堪萨斯市的共济会大厅。”
“知道了。你过来接我,还是我去那里和你碰面?”
“你待在那儿别动,低头老实做人。千万别招惹是非。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可是——”
咔的一声响,电话断掉了,再也没有一丝声音。没有拨号音。当然,这部电话还没联通,从来没有过拨号音。
只好继续消磨时间。和星期三的谈话让影子觉得非常不安。他站起来,想出去散会步,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只好再次坐下。
影子拿起那本《湖畔镇市议会备忘录,1872—1884年》,打开书页,眼睛随便扫着上面细小的印刷字体,可什么都没看进去,只是偶尔停下来,瞄一眼吸引住视线的东西。
影子从书中得知,1874年7月,市议会统计了蜂拥来到镇上的流动的外国伐木工人数;在第三大街和主干道的交汇处将兴建一座剧院;还有人们希望能在弥勒河上建筑堤坝,将水塘变为一个大湖。议会批准支付给一位萨缪尔·萨缪尔斯先生70美元,给海克·萨勒闵先生85美元,作为征用他们土地的补偿,以及将他们的住宅迁出即将被湖水淹没的